那靈空一臉愕然,難以置信地看著張翼軫,急赤白臉地說道:「翼軫,你胡說什麼?我不是靈空又是哪個?莫非你剛才被那青丘嚇得呆傻了?」
張翼軫背起手,上下打量靈空幾眼,欣然一笑。
「原本開始我並未起心懷疑,直到聽到青丘說以幻影術奪了青城子之舍,我不免疑心為何青丘要將他的密法說出,何不藏私不露在施法時更能出奇不意。青丘說完之後即刻臉色一變就向我出手,而靈空在期間並未動手,只是在青丘被我一腳踢到外面之後聲稱用道法將他束縛,此時我也只是感覺事有蹊蹺,但究竟哪裡不對也一時抓不住頭緒。青丘逃走之後,吳員外以五十兩銀子酬謝,你竟推辭不受,反而拉我急急離開。此時我便疑心,其一,那吳員外是吝嗇貪財之人,今番勾魂,其父欲知埋金地點未果,斷然不會再大方出手五十兩銀子。其二,我那師傅靈空雖是方外之人,但對於錢財還是一向偏愛,哪裡會拒絕送到手中的五十兩銀子?」
靈空哈哈一笑,鼻子聳動幾下,說道:「翼軫,你多慮了。師傅不要吳員外的銀子是擔心你的安危,所以將要速速離開,儘快教你清心咒。你怎的這般小瞧師傅,五十兩銀子就說師傅不是靈空,可笑之極。」
張翼軫等靈空笑完,這才不慌不忙答道。
「說得也是,我那靈空師傅雖說愛財,但事關徒弟性命,必定還要以大局為重,所以我便任由你拉至此處,看這般匆忙所為何事。這一開口便是要教我清心咒,乍聽之下倒也合乎情理,讓我清心定神,不受外物干擾,但細想之下卻疑點頗多。一來我那師傅靈空才教我吐納之法,知我體內未生道力,沒有道力維持,這清心咒也無大用。二來靈空向來懶散,即便教我道法,也不會專門跑到這偏僻之處,走路之間便會說出。這時我便想到了青丘所說的幻影術,便是在幻影之中讓人心神失守或是防不勝防,然後趁機奪舍。」
「既然青丘言明他會幻影術,為何他又突然出手殺我,豈非前後矛盾?但細想之下,卻知青丘的高明之處,事先透露幻影術,只是迷惑對方,讓對方認為他當下不會施展幻影術,而是提防以後再遇到青丘不要被他的幻影術所迷。卻不知這正是青丘的聲東擊西之計,便是在青丘說出幻影術之時,實際上此時幻影便已然形成。而此前青丘詳盡說他種種際遇也只是拖延時間轉移對方注意力,以方便他暗中不動聲色催動幻影術發動。」
「這幻影術真真假假,真中有假,假中有真,確實難以分辨真實。如我所料不假,青丘出手之時,便是幻影術全然成形之際。不得不說,這幻影術端的厲害,無形無際,隨意發動,真假結合,讓人身陷其中而不知,認假為真,無意之中便著了道。若不是百密總有一疏,我便真的被你騙到了,青丘道長,恐怕你要教我的清心咒便是迷惑心智的咒語吧,好讓我心神失守,你便乘機奪舍,是也不是?」
靈空不怒反笑,伸出左腳在地上劃了一個圈,張翼軫頓覺眼前情景一變,眼前的靈空轉眼間變成了青丘。青丘與方才形象大不相同,氣質儒雅,神采飛揚,右手手持一根綠玉杖。這綠玉杖上端翠綠碧玉,在手握之處陡然彎曲向外伸出二尺長,頂尖之處竟然盛開著一朵金莖花,艷麗絕倫,生機盎然。下端卻猶如腐朽的枯木,隱隱流轉著死氣,全無生機。枯木和翠綠連接之處涇渭分明卻又並不讓人覺得生硬,仿佛天然生就一般,端的是詭異無比。
眼前的青丘顯出身形,猶自疑惑,問道:「小子,我這幻影術雖未大成,但畢竟世所罕見,你小小年紀,如何識破其中破綻之處?」青丘自是不服氣張翼軫一個小小少年,竟然在如此短時間內點破他平生最得意的法術,不由心生挫敗之感。
幻影術一收,眼前的情形還是讓張翼軫大吃一驚:靈空正一臉陶醉地蹲在地上,雙眼迷離,滿臉堆笑,兀自沉迷在幻象之中。吳員外和其家人東倒西歪昏迷在地,青丘和他仍然站在屋內,原來方才奔跑半晌,卻是未曾離開房間半步。張翼軫暗叫慚愧,他也只是識破其中一點破綻,若不是青丘收回法術,怕是他即便知道青丘不是靈空,也無法自行跳出幻象。
這般一想,張翼軫自知青丘此次沒有得手,恐怕以後再遇到此人,必定要打起十二分精神應付。只是眼下靈空和吳員外一家人仍然沉迷幻象之中,不知是否會有危險?當下沖青丘一拱手,說道:「惡鬼……若要知道我如何識破你這幻影術,你先放過我師傅和吳員外一家人!」
青丘昂首冷笑:「小子,你當我是何人?若非奪舍,我自不會隨意取人性命,否則也不會以幻影術行走世間賺取錢財。這幻影術並不傷人,他們稍後自會醒來,無須多慮。青丘便是我的本名,我如今暫時占據青城子這具爐鼎,已是生人,哪裡還是什麼惡鬼?快快說來你如何得知我這幻影術的破綻之處?」
張翼軫見青丘一臉怒氣,想必是對惡鬼之稱極為厭惡,見他語氣泰然,料想也不會騙他,就老實回答說:「其實只憑先前幾處疑點我也不敢肯定眼前的靈空便是假冒,況且你這靈空也確實假扮得逼真之極,只是我那師傅獨一無二的酒糟鼻太難做假,想必你一時疏忽,沒有在他的鼻子上多下一些功夫,紅色不夠純正。先前幾點再加上這個鼻子,我便斷定眼前的靈空必是假冒。」
「鼻子……」青丘一時哭笑不得,沒想到他精心推算用心設計的幻影術失敗的細節竟然是因為一個酒糟鼻!這般被人識破,倒還真讓人無法接受。好在青丘幾個呼吸之間便平復了心神,畢竟他這幻影術才運用不久,許多地方不夠凝練,尚有更待完美之處。假以時日,待這幻影術修至大成,幻化世間萬物,奪人心魄則易如反掌。這般想通,青丘心癢難耐,急欲尋一清靜之地完善幻影術,當下說道:
「小子,你倒有趣,不理會你師傅對你的教誨,卻一心只盯著他的鼻子看。這次被你看破,下次便沒有這般走運了。小心看護好你的身體,切莫折損受傷,待我他日來取,哈哈……」
青丘也不理會張翼軫,手持綠玉杖徑直揚長而去。
青丘剛一離開,吳員外一家人便悠悠醒轉,蹲在地上一臉陶醉的靈空也忽地站起,一臉疑惑地說:「咦,怪事,方才我明明正在燒火,怎的一轉眼到了這裡……呀,大事不好,中了幻影術了。翼軫,你沒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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