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連得到賽爾迪·斯托克正式出獄的時候,已經是中午了,還是由大使館的布利斯參贊親自通知的。
「那個叫斯托克的學生已經平安離開看守所了,和留學生總會的朋友們會和了。那群年輕人已經準備帶他到洛美市的太空海濱浴場去洗洗霉氣。呵,年輕人可真好啊!」布利斯先生在羨慕之餘,表情中似乎帶著一絲戲謔,大概是在嘲笑余連杞人憂天吧。
「我也問過了,之前鬧事的那個凱泰人學生,現在還躺在ICU的治療艙里。不過,等那傢伙痊癒,還要被帝國這邊以尋釁滋事的問題起訴。」
「我知道那個斯托克同學是你的朋友,可是,中校,帝國的執法機關相對來說還是比較公正的。再怎麼說,也不至於跑到人家看守所門口去堵門吧?人家可是向我們提出嚴整抗議了的!還說你威脅帝國執法機關什麼的。」
「我可沒有堵門,只是覺得那裡的風景獨好,便在那裡小憩了片刻,順便思考一下人和宇宙之間的辯證聯繫嘛。」余連笑道。
「這種鬼話有誰會信啊?你不是向蘭徹司長承諾過,不給我們惹麻煩的嗎?人與人之間的信任呢?外交部的大家都很苦的,要是不得個急性胃炎都不算是入門了呢。」
蘭徹?誰啊?余連足足花了半分鐘時間,才總算是想起一張看著就得了急性胃炎的臉。不就是那位在上任之前,給自己打電話求著自己不要搞事的外交部人事司的那位領導。
「這是無理取鬧!啊不,這一定是萬惡的帝國鬼子挑撥我們同僚關係的大陰謀!您可不能上當啊!」余連大聲道。
「如果你真的被抓到把柄了,我現在就不是急性胃炎,而是直接得進ICU搶救了。好在,你確實沒給人家留下任何把柄,我們倒是反過來抗議對方誹謗了。」布利斯先生現在的表情充滿了愉悅的明快感,一副胃炎快要痊癒馬上就可以去吃大餐的樣子。
作為外交官,他在帝國面前占便宜的機會真的不多,現在自然有著難得的好心情。
「總而言之,這件事應該是解決了,你可放心了?」
余連心想這可還遠遠沒有到完的時候呢。
他剛才已經上網查了一下案件宗卷:到了現在,當初被爆了一隻眼睛的凱泰大貓現在還躺在基因治療艙里——畢竟那是眼睛,要想復原還是要花點時間的。
可是,在當事人徹底得到醫療和法律意義上的痊癒之前,斯托克依舊是理論上的傷害罪嫌疑人。本人甚至都還不能離開天域。
余連向來是不憚以最大的惡意來估算帝國的敵人。不要以為這幫軍事貴族武德充沛,就真的有下限了。
想到這裡,余連便向布利斯先生表示了感謝,接著又向他詢問了一下關於戰神祭的問題。
「怎麼,中校也有興趣去壓上一注?」心情大好的布利斯先生已經有興趣和余連閒聊了,笑道:「我在大使館工作也有七八年時間了,這種活動在帝國這邊其實挺流行的,我也蠻喜歡。全大使館,都不會有人比我更熟悉那些優秀隊伍的人員配置,和優缺點了!」
雖然在余連看來,所謂的「戰神祭」,這就是一種夾雜了真人秀大逃殺飢餓遊戲荒野求生外加角斗的腐朽活動。可既然集齊了那麼多要素,火起來就太容易了。
在帝國勢力範圍內,各地各國都在舉辦這種活動。只不過,那就不能叫「戰神祭」,而只能叫做「戰士祭」或「勇敢者遊戲」之類的了。
現在,就連聯盟那邊也都準備上馬類似的活動了。
來自各地「勇士祭」的精英隊伍,在自己的家鄉都是城市英雄。每五年一次,他們將匯集到了這銀河帝國統治中心的帝都,為了奪取這個領域的最高榮譽,也即是「戰神祭」的冠軍。
這麼一看,有沒有一點世界盃的味道了?
既然是萬眾矚目的人氣項目,自然也誕生了相當多的著名勁旅和明星選手。有些靈能者甚至都不願意去當朝廷鷹犬掙那點死工資,而是真的把自己當做某種變相的「體育明星」了。
同樣的,是商業價值極高的「體育項目」,自然也就會誕生各種博彩遊戲,當然也會有這方面的「專家」了。
這就和那些研究了一輩子賽馬的老賭客們一樣,能不能發家致富倒是兩說,因此傾家蕩產其實也是少數,對大多數人來說,這姑且也算是一種生活方式吧。
「到時候跟著我壓就好了,我可是咱們大使館的賭神,人稱布玄祖是也!不敢說一點能賺大錢,但應該還是能賺上一點點零花錢的。」他得意洋洋地道。
「不,我是說,現役軍人參加,是否符合規範?」
「現役軍人?剛獨立之後的第一屆戰神祭,李元帥不就選拔了軍中精英參賽了嗎?這其實也算是一種外交意義上的友好信號吧?伊萊瑟爾陛下也同意了我們的請求。只是,我們的隊伍被帝國的參賽者們針對了,只堅持到了第三天。在那之後,我國的參賽者的表現一直不算搶眼」布利斯先生終於想到了什麼,不由得等大了眼睛:「等等,您不會是想要?」
見余連點了點頭,他的臉色頓時便刷地一下褪去了血色,表情頓時便顯得僵硬了下來。
「這,我,誒,這個,我」
即便是隔著投影,余連都能感受到對方胃病發作時的痛苦。
他當然也知道,布利斯先生其實也並不是真的要反對。只不過,他這樣的人,再有能力和責任感,也脫不開老官油子的屬性。對他們來說,任何超出自己預計的事情,都會引發條件反射般的不安全感。
「抱歉,我得請示一下上峰。」參贊先生只能如此道。
他當然不會是去請示齊先生這個直屬上司,一定是地球那邊的袞袞諸公了。
余連倒是無所謂。他估摸著,如果帝國方面,真的有人要逼自己參加這個勞什子的戰神祭,就一定會考慮地球那邊的反應。
說不定,現在已經有一封態度端正言辭恭敬的正式邀請函遞到地球了,說不準就有那個腦子被驢踢了的大人物,覺得這是一種屬於地球的榮譽呢。
真的不能太期待肉食者們的智商。
和布利斯先生結束通話之後,余連便開始繼續做起功課來了。
此時,余連正身處夏伊爾紀念大學的圖書館中,正在查閱帝國工程院對古美亞星球歷次環境改造工程的各類文檔。
這些都已經作為星球改造工程的科學範例,進行了相當詳細地記錄和歸檔。查閱起來也還是很方便的。
拜上輩子的記憶所賜,余連對帝都天域確實算得上是熟悉,就是下面的那兩顆已經完全恢復了自然環境的星球,也沒少拜訪過。
然而,正因為如此,他就越需要做好準備。
沒辦法,他或許會是這屆戰神祭的參賽人員中,最了解古美亞星球的人,甚至沒有之一了。可越是了解,他就越清楚那顆宛若綠寶石一般的星球,現在是何等危險。
不說是那頭被挪過去的太古種金剛龍龜了,僅僅餘連所知道的,那顆星球上正在沉睡中的同規格巨型幻獸,就在二十頭以上。
它們有的是古美亞土生土長的星球巨獸,有的完全就是帝國有意遷移過來的。要的就是利用這些星球級幻獸自身血脈滲透出來的靈能因子對整個星球進行潛移默化地改造,以培養出更強大的戰爭獸。
說白了,就是一種人為的靈氣復甦吧。
甚至有人覺得,在這種星球環境下出生的嬰兒,也比其他地方更容易誕生靈能敏感者。只不過,這終究只是一個說法而已。帝國貴族依然還是喜歡住在太空中。
說回正題,余連首先要做的,就是規劃出一條避開那些大傢伙的路線。可問題在於,按照戰神祭的規矩,各個隊伍的投放地點是隨機的。說不定真就直接被扔在一頭巨獸面前呢?
同時,還得想辦法避開那些軍用戰獸的棲息範圍——是的,就是「軍用」。帝國軍就是這麼一群殘酷的傢伙,既然善用僕役種族的炮灰,當然也就不會吝於訓練各種各樣的異星猛獸進行戰鬥了。要是上上輩子家鄉的小動保穿越了,一定會氣抖冷哭,然後跑去鬧事,再然後就被抓去當生物電池了吧。
像是異形這種玩意,在帝國軍使用的戰獸中,只能算是精英雜兵。
當然了,我們都知道,現在的戰神祭是「體育運動」,是不死人的。所以帝國軍方的飼養員應該會試著把軍用幻獸們儘量驅趕出比賽現場。
不過,這種事情,誰說得清楚呢?那麼大的星球,偶爾滲透過來一兩群漏網之魚,這也是很正常的嘛。
「戰神祭」畢竟是勇敢者的遊戲啊!遇到危險不是理所當然的嗎?
另外,還要考慮組隊的問題了。余連自己占了45分,要想再找一個可靠的戰鬥幫手也是不可能的了。那麼,或許是可以找兩三個專業的野外生存專家,或者幻獸研究學家之類的?
然而,就算是找到了,臨時組隊,自己真的能信任他們嗎?這裡是帝都,是他們的主場。
另外,就算是能信任他們,在戰鬥的時候,普通人不會成為累贅嗎?
誒,前路渺茫,孤立無援啊!余連有些頭疼地按了按太陽穴,接著又拍了拍臉,儘量讓自己打起精神來。
上輩子再怎麼說也是縱橫宇宙的大遊俠,孤立無援不早就是家常便飯了嗎?
他決定還是要先詳細研究一下金剛龍龜的習性,尤其是太古種龍龜,看看這傢伙通常是會在什麼地方棲息休養的,這才能在最短時間內將其找到。
那個超大號太牢上個星期就被丟到星球上去了,然後就被放到了野外。那可是個會鑽地,會潛伏,會隱蔽的太古幻獸,早已經脫離了媒體無人攝影機的跟蹤。
現在,就連主辦方都不知道那大傢伙躲到哪裡去了。
當然,出動軍方的偵查手段,星球再大,它也是無處遁形的。
可問題是,軍方為什麼要這麼做呢?
探尋未知,不也是進取和征服的一部分嗎?
余連在圖書館忙了一整個白天,就連午飯都只是隨便點了七八個漢堡勉強填的。他估摸著,三輩子下來,也就上上輩子高考前的最後一年有這麼刻苦了。
下午五點半之後,余連準時結束了自己的學習,向留學生會館的總部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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