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歌,武威王府。
兩個幼童各自將一桿渾鐵長槍使得如龍蛇亂舞,在演武場當中斗得難解難分。
這兩個孩子都只有十來歲年紀,相貌都生得頗為俊秀,兩桿數百斤中的鐵槍在他們手中卻似兩根柔軟的繩索般抖得曲直如意,使出無窮變化之妙。
在演武場外,楊劫、李婉夫婦二人與早不見當初天真童稚之態、而是一派雍容氣度的楊艷並排而坐,含笑看著場中比試武藝的兩個孩子。
三人身前又有兩個孩子,一個卻是身形面貌完全沒有變化的阿紫,另一個男孩約有八九歲年紀,相貌與場中兩童之一頗有幾分相似。
此刻這兩個小傢伙都攥緊小拳頭站在場邊,一個大喊「侄兒萬勝」,一個高呼「大哥威武」,卻是比場中比武的兩個還要緊張幾分。
楊劫等人看到如此情形,都不禁莞爾。
如今已經到了帝辛七年頭上,場中比武的兩個孩子分別便是楊劫獨子楊奕以及殷受長子殷郊,場外的男孩兒則是殷受此子殷洪。
當初因為要留居朝歌輔政,楊劫便派人往東夷將李婉、楊奕和阿紫都接了過來。
殷受和聞仲做事都喜歡親力親為,雖然仗著本身的卓越才能而使得效率極快,卻弄得自己一年到頭忙得手腳不停。
相較之下,楊劫便敢於放權也喜歡放權,總是將事情交給手下適合的人去做,而以他的權柄、心智、手段,也不怕被下面的人欺瞞甚或架空。
有了對比之後,殷受便看著有許多空閒陪著妻兒樂享天倫的楊劫越來越眼紅,但自己是無論如何都學不來,於是將自己的兩個兒子殷郊、殷洪都丟給楊劫,給他加派了一個皇子老師的差事,負責教導兩位皇子的文武技藝。
楊劫對這差事倒也沒有推搪,反正自己的兒子楊奕也到了修文習武的年紀,索性在教導兒子的同時,連這兩個外甥也一起教了。
如此殷郊、殷洪兩位皇子每日都前來武威王府,和表兄楊奕一起接受舅父的指點教導,數年下來文武二藝都大有長進。
驀然間,場中的兩個孩子齊聲暴喝,雙槍不約而同地摒棄精巧變化而向對方咽喉筆直此處,其勢皆如奔雷掣電迅捷無倫。
「呀!」
李婉和楊艷都驚得花容失色驚呼出聲。
楊劫卻仍是老神在在地不見絲毫緊張。
兩桿鐵槍的森寒槍鋒在距離對方咽喉不過寸許的距離處同時停住,兩個孩子對視一眼,一起笑嘻嘻地收槍拱手向對方道一聲:「承讓!」
等到楊奕和殷郊一起走過來請楊劫指點時,李婉和楊艷搶先上前,各自伸出兩根手指捏住兒子的耳朵,疾言厲色地一通訓斥,說他們不該如此弄險。
兩個孩子方才只顧耍帥,卻忘了會驚到旁觀的母親大人,此刻只能愁悶苦臉地連聲告饒道歉。
楊劫則是很不厚道地在一旁加油添醋,將兩人方才收勢那一招的危險性誇大了幾分,令妻子和妹妹的火氣更旺,捏著各自兒子的手指又轉了半圈,擰得兩個小子呲牙咧嘴。
阿紫和殷洪則是繼續在一旁吃瓜看戲。
一家人正笑笑鬧鬧之際,努申引著一名宮中奉御從外面進來。那奉御先後向皇后、王爺、王妃等行了一圈禮之後,說道陛下有旨請武威王千歲入宮議事。
楊劫知道如今朝中諸事平順,若無大事,殷受輕易不會來驚動自己,當即換了冠服雖那奉御而去。
來到壽仙宮內,卻見殷受和聞仲、商容、比干、箕子、微子等人盡都在場,人人臉上都是一臉凝重之色。
楊劫先向殷受行過君臣之禮,然後問道:「陛下召臣,可是出了什麼事情?」
殷受道:「確有大事發生,方才朕接到北伯侯崇侯虎的告急文書,說是北地七十二路諸侯起兵擁立萊州侯袁福通為首,起四十萬人馬征討崇州,要奪崇氏北地諸侯之長的名位。崇侯虎調集北地其餘諸侯人馬迎敵,卻被袁福通殺得大敗,如今只能困守崇州,亟盼朝廷興王師討平逆賊。」
「原來如此。」楊劫臉上神色不見一絲波動,點頭道,「那崇侯虎乃陛下降旨確立的北伯侯,本人又素來恭順朝廷並無過失。那袁福通等七十二路諸侯無端起兵伐之,實為謀逆之舉無疑。此等逆賊,我大商絕無坐視其猖獗之理,依微臣之見,當即刻發一支人馬前往征剿以彰天威。」
殷受道:「朕與諸位愛卿皆是此意,只是尚未確定派何人領兵出征。」
楊劫笑道:「微臣受先帝遺詔掌四方征伐之事,如今北方有事,自然該有微臣領兵前往。」
一旁的箕子卻開口向殷受道:「陛下,老臣以為何況那袁福通不過癬疥之疾,只需遣一大將即可平滅。大將軍黃飛虎素有將帥之才,足堪任用。武威王為國之重臣,豈能輕易便離中樞?」
聽得此言,殷受沉吟不語,似乎有些意動的樣子。
楊劫卻向箕子拱手道:「老殿下,黃飛虎誠為良將,只是此次恐不宜為帥。」
箕子皺眉道:「武威王此言何意?」
楊劫有條不紊地道:「當年我與崇侯虎也有過些交往,因而知曉他手下有魔家四將深通異術各掌奇寶。如今崇侯虎被袁福通所敗,可知那袁福通手下必然有奇人異士。飛虎兵法武藝具臻上乘,但遇到這些左道之士,只恐沒有什麼應對之法。」
「這……」箕子登時無言以對。
「既然如此,那便辛苦武威王一回。」殷受當機立斷,「朕即封武威王為征北大元帥,率二十萬人馬赴崇州討逆!」
大計已定,接下來便是各方統籌出兵事宜,其餘幾位老臣先後告辭出宮。
聞仲和楊劫在最後邊走邊談。
聞仲沉吟道:「袁福通謀逆一事透著些蹊蹺。據老臣所知,此人雖素有野心,卻總少了幾分膽魄,此番行事如此不留餘地,只恐有人在暗中推波助瀾。」
楊劫笑道:「太師明察秋毫,此事確有人作祟。」
聞仲有些驚訝地問道:「老夫只是猜測,你卻似已知道其中原委?」
楊劫道:「不瞞太師,我對袁福通此人早有防備,他的一舉一動皆在我掌握之中。」
聞仲愕然道:「你既有防備,為何不將此患消於未然,反而任其弄出這一場亂事?」
楊劫油然道:「此正是將計就計之策,有人興風作浪,卻不知我正要順風駛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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