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八章 咱也成個家至第一百零九章 京師亂(一)
天津衛東郊冷靜的緊,除了菜地就是農田,只是靠近運河邊有著一座規模不算小的園子,孤零零地立在那兒,高高的院牆將園子與四周的農田擱成了兩個世界。園子內亭台精巧,樓榭金壁輝煌,新春剛至,嫩芽兒冒出了枝頭,點綴出滿園的春色,燕雀在樹木間飛來飛去,忙著磊窩,那一聲聲清脆悅耳的鳥鳴聽起來是那麼的悠揚動聽。
春蘭在這園子中住了三個多月,早已習慣了受人服侍的生活,每日裡到院子裡走走,彈彈琴,寫寫畫畫也愜意的很,不過自打得知有了身孕,人也懶得動了,除了無聊地跟秋菊湊一塊兒做做女紅,談談自家主子外,就是悶在屋裡想心事兒。
今兒個一早,鳥兒叫得歡快,春蘭起得遲,閒來無事,做了會女紅,心裡頭覺得悶得慌,索性倒在床上想著心思兒。想著、想著,不免就想起了自家的主子,自打那一夜的瘋狂之後,就再也沒見到那位英俊瀟灑的主子。春蘭心思兒重,不像秋菊整日裡樂呵呵地沒個心眼兒,她不甘心就這麼平淡地過一生,好不容易遇見了那麼位主子,無論如何都要抓住,只可惜見不到主子的面,即便春蘭有無限的柔情也沒個表現的地兒。
背對著門口想著心思兒的春蘭冷不丁覺得有人在自個兒的耳朵邊呵著氣,怪痒痒的,心道又是秋菊那個瘋丫頭,頭也沒回,有些不耐地道:「菊丫頭,別鬧了,姐乏著呢。」身後之人樂得笑了起來,那聲音卻豪爽得很,壓根兒就不是秋菊,倒像是主子。春蘭忙回頭望了一眼,心裡頭滿是喜悅,可可里就要起身見禮。
「別動,小心閃著孩子了。」胤祚忙一把扶住春蘭,樂呵呵地看著春蘭的肚子。
「主子怎來了,那些子下人竟沒來通報一聲,春蘭這幅模樣讓主子見笑了。」春蘭就著胤祚的手坐了起來,有些子慌亂地整理著略顯得凌亂的衣裳。
「呵呵,是本王不讓他們通報的,來坐好,讓本王聽聽孩子的動靜兒。」胤祚今兒個收了鄔思道,這會兒心裡頭正爽得美,一想起自個兒即將當父親,那心裡就更是美得像灌滿了蜜一般。
「王爺,才三個月,哪有動靜啊。」春蘭羞紅了臉,低著頭輕輕地念了一聲。
「哈哈,本王急了點,不過聽聽也無妨。」胤祚彎下身子,將腦袋湊了過去,靠在春蘭的肚子上聽著,滿臉子幸福的笑臉。正在此時,一貫大大咧咧的秋菊撞了進來,口裡頭還嚷嚷著:「姐,王爺來了……」一眼看見胤祚正俯身在春蘭的懷裡,秋菊的大嗓門立刻停了下來,有些不知所措地看著胤祚。
「你這丫頭跑那麼急做甚,來、來、來,快坐下,也讓本王好好聽聽。」胤祚樂呵呵地招呼秋菊坐下。
秋菊今兒個起得早,閒著無聊,見春蘭還睡著,領著兩小丫環跑後院園子裡溜達去了,直到下人們來尋,這才著急地往回趕,臉上紅撲撲地還帶著汗水兒,那副小模樣兒看得胤祚有些子心疼,大步走到了門口,摟著秋菊兒進了屋。到了這會兒,秋菊才回過神來,忙張口道:「爺,您怎麼來了?」
嘿,瞧這丫頭說的,咱就要當爸了,能不來嗎?胤祚樂呵呵地將秋菊摁在椅子上,上下打量了一番,笑著道:「你個小丫頭,有了身子還到處亂跑,小心本王打你的小屁股。」秋菊吐了吐舌頭,一臉子的調皮樣子逗得胤祚大笑不已。
春蘭心細,秋菊爽直,這兩丫頭各自曲意奉承,倒也令胤祚心情大快,不過胤祚畢竟是辦差王爺,身上壓著一大攤子事務,無法久留,跟兩小丫頭樂呵了一陣子,簡要地將對兩人的安排說了一番就急沖沖地趕回京城去了。
世界上沒有不透風的牆,再說胤祚也沒有特意去掩蓋春蘭、秋菊有了他的骨肉的事兒,這原本也算不得什麼大事兒,即便是捅到康熙老爺子那兒也無大礙,不過,讓胤祚沒有想到的是竟然還真有人為了此事打上門來了。
胤祚前腳剛進自家的門,連茶都還沒來得及喝,後腳溫憲格格就殺到了,滿臉子怒氣地跳著腳道:「六哥哥,你混蛋,你,你,你……」
啥?混蛋?胤祚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地看著怒氣沖沖的小丫頭片子,老半天才道:「咋回事?九丫頭,誰惹你了?」
「就是你,就是你,你怎能這樣,孩子都有了,對得起蘭月兒姐嗎?」溫憲格格跳著腳道。
我靠!不會吧,這麼點屁事兒連溫憲小丫頭都知道了,娘的,指不定外頭傳成啥樣子呢?奶奶的,咱不過就是打算娶兩個小妾而已,其他哥幾個除了老四,哪個不是大把的侍妾?至於嗎?咋不見這丫頭打上門去,嘿,也就是為蘭月兒抱不平來的。胤祚眼珠子一轉道:「九丫頭,哪得來的消息?」
「哼,你還不承認,額娘都知道了,召你進宮呢,你怎能這樣?」溫憲格格不依不饒地說著。
厄,這事兒咋傳到宮裡去了,靠,想必老爺子也知道了,指不定這事兒還是老爺子傳出來的呢,額娘有召,還得趕緊去,但願別惹出啥亂子才好。胤祚顧不得跟溫憲格格拉扯了,笑呵呵地道:「九丫頭,這往後有人叫你姑姑了,是好事對不?啊,六哥哥廠子裡剛研發出一種新的香水,要不回頭讓人給你送去?」
香水對女人的殺傷力永遠是無窮大的,溫憲格格氣鼓鼓的樣子消了不少,但還是惡狠狠地說道:「我要十瓶,哼,回頭看蘭月兒姐怎麼收拾你。」
好、好、好,收拾、收拾,到時還指不定誰收拾誰呢。胤祚哄了好一陣子,總算是將溫憲格格哄上了大轎,兄妹倆各乘轎子往宮裡頭去了。
這會兒,四貝勒胤禛的正福晉烏拉納拉氏也懷著身孕,都快生了,可身為母妃的烏雅氏卻從來沒過問過,胤祚那兩小妾不過才懷了三個月的孕卻把烏雅氏給樂壞了,一見著胤祚,滿臉子笑容地問個不休,就差沒讓胤祚把人給帶入宮中了,好生賞賜了不少的補藥,又讓胤祚加派人手到天津衛看著,烏雅氏可是等不及要當祖母了,不過末了的一句話卻令胤祚有些彆扭——大婚就要到了,趕緊準備去。
尋常百姓家的婚事都繁瑣得很,更何況是阿哥的婚事,接連十數日,胤祚既要忙著海運之事的安排,又要忙著準備婚事,一時間忙得腳不沾地,累得夠嗆,好容易熬到了成婚的日子,一大早就起了,急急忙忙地趕進宮裡,由早等候在宮裡頭的簡親王陪著向老丈人家趕去。
吉時屆,鑾儀衛備采輿,內府大臣率屬二十、護軍四十詣福晉第奉迎。采輿陳堂中,女官告「升輿」,福晉升,父母家人咸送。內校舁行。女官從,出大門乘馬。至禁城門外,眾步行隨輿入,至皇子宮門降,女官導入宮。屆合卺時,皇子西鄉,福晉東鄉,行兩拜禮。各就坐,女官酌酒合和以進,皆飲,酒饌三行,起,仍行兩拜禮。於時宮所張幕、結采,設宴,福晉父母、親族暨大臣、命婦咸與,禮成。(摘自《清史稿》)
忙乎了一整天,又被那起子阿哥們灌了滿肚子酒水的胤祚暈頭轉向地進了洞房,腳步有些虛浮地向著端坐在床榻上的新娘子走去,這會兒重頭戲——揭蓋頭可就要上演了,胤祚心裡頭激動著呢:洞房花燭夜,嘿,咱活了兩世人還是第一次,唔,得悠著點。心裡頭哼著《掀起你的蓋頭來》的曲兒,手有些發顫地掀開了紅蓋頭,露出了蘭月兒那張清美到了極點的臉兒。
蘭月兒羞答答地低著頭,輕輕地叫了聲:」王爺。」酒不醉人人自醉,更何況胤祚這會兒喝得有些高了,涎著臉湊了過去,賊笑嘻嘻地道了句戲文:「娘子,相公有禮了。」
禮?啥禮?嘿,當然是周公之禮,好一陣顛鸞倒鳳,雪白的絹子上落紅片片,俏人嬌喘,吐氣如蘭,輕吟陣陣,激得胤祚氣喘如牛,忙不迭地進進出出,煞是快活無限。好容易雲收雨歇,擁著美人兒的嬌軀,一股子成就感湧上心來,正打算安撫一下新為人婦的嬌妻,沒曾想小美人兒一句話卻險些將胤祚打落凡塵——王爺,奴家也要為你生個孩子。那個「也」字透著一股子酸味兒,讓胤祚一時間不知該如何是好……
康熙三十六年二月十八,康熙老爺子再次發兵十萬親征葛爾丹,以費揚古為左路軍統帥,領馬步軍五萬兵出綏遠;寧夏總兵王化行率軍近萬為右路軍;康熙親率四萬大軍出喜峰口,由大阿哥胤禔為前軍統帥,明珠為行軍總管,佟國維、李光地等上書房大臣為隨軍參議,留太子胤礽為監國,索額圖、馬齊為輔政大臣。
胤祚剛新婚,加之又忙於海運之事,康熙老爺子此次出征並未帶上這位上次親征時的功臣,不過臨出征前卻把胤祚叫進了宮好生叮嚀了一番,大體上就是說些爾要公忠體國,要盡心將海運之事辦好,該管的事管,不該管的就別管,有什麼不合意的事忍忍也就過去了之類的廢話兒,千叮嚀萬囑咐的樣子。胤祚自然是諾諾有聲,滿口子應承,乖得很呢,不過心裡頭清楚得很:
老爺子這是打預防針來啦,那話聽起來順耳,背後的潛台詞就是:小子,老子不在家,別鬧騰家務,要不老子回來跟你沒完。切,老爺子要打預防針咋不找那哥幾個打去,咱忙著呢,這會兒一攤子事務要整,哪有空搞七捻三地,真要鬧咱也不會挑這會兒鬧,沒地討打不是?不過要是有人給臉不要臉,真要跟咱過不去,該鬧的咱還是得鬧。
康熙老爺子前腳剛走,那起子阿哥們都跟放了大假似的,鬆了口氣不說,鬧騰起來也歡快的很,小一些的阿哥們遛鳥的遛鳥,逃學的逃學,哪有熱鬧湊哪去,滿皇宮裡撒野還不算,借著機會難得,沒少到那些個繁華所在閒逛,光是到胤祚府上打秋風的阿哥都能算出一大溜來,小阿哥們鬧騰得很,大一些的阿哥們也都沒閒著。
老三一夥子今朝有酒今朝醉,今天一個詩會,明日一個茶話會地鬧騰得紅火,酒喝了不少,狗屁打油詩也滿京城散發著,沒了錢就往國庫里借,愣是將頭前被老四清了去的銀子又整了回來。
老八一夥也忙得很,忙著開小會呢,整日裡琢磨著該如何擴大勢力,該如何干倒其他阿哥,尤其是宮裡頭坐著的那個,這不,眼裡頭又瞄上了即將到來的大比。趁著老爺子不在京,大傢伙還不可著勁搭路子,搞門路,就等著春閨大比了,怎麼著也得將自家的那幫子奴才們拱上去,撈個貢士的資格。
老四沒了差使,又被胤祚狠整了一把,連到了手的謀士都叫人給撬了去,自個兒在府中舔了陣傷口,這會兒算是緩過了氣來,請了道旨意,說是要到洛陽白馬寺為皇阿瑪祈福。頭前清欠的事兒老爺子自個兒覺得有些虧欠了老四,這會兒看老四心情鬱悶,也就准了奏,任他自去散散心,當然,老四究竟是不是真為老爺子祈福去了,那就只有天曉得了,依胤祚看來老四這是拉人馬、立山頭去了。
老二就一好色之徒,這會兒老爺子不在,毓慶宮裡頭可就鬧騰開了,搞啥子無遮大會,樂呵著呢,私下裡讓那起子太醫配了不少的春藥,可著勁地幹上了,整個毓慶宮裡烏煙瘴氣地沒個安生,連馬齊都進不了門,不過索額圖卻是三天兩頭往毓慶宮裡跑,誰也不知道他們甥舅倆究竟在搞啥子名堂。
大傢伙都在忙,胤祚更是忙得腳不沾地。萬事開頭難,海運計劃實在是太龐大了些,不但有明面上那些子章程要理順,私底下胤祚的小算盤也得打。雖說有施世倫、范時捷、劉思遠這些能員幹吏撐著,府裡頭還有兩謀士頂著,可需要胤祚決斷的事情還是多得像牛毛,大會、小會開個沒完。每日裡天剛亮就趕工部衙門裡去坐班,往往是天都快黑了才回府,回了府也沒法歇著,還得跟一幫子手下研究下一步的事兒。
一個字「累」,兩個字「很累」,三個字「實在累」,好容易熬到了三月中旬,忙得屁顛屁顛的胤祚總算是將海運的事兒理清楚了,大小事兒都有人在做了,到了這會兒才算有功夫喘口氣,沒事也能泡上壺茶,跟鄔思道、林軒毅敘敘話,暢談番人生理想之類的事兒。不過沒等胤祚歇多久,事兒就又來了:
事情說起來也不算太大,也就是京畿九門提督阿赫病了,毓慶宮裡傳來話兒由副將額赫納暫署九門提督一職。這事兒原本也算正常,沒什麼大不了的,不過接下來的事兒就有些蹊蹺了:內九門裡頭德勝門、安定門、西直門、阜城門這四門的參佐幾天裡都換了人,加上原本就屬於索額圖門下的崇文門、朝陽門、宣武門三營管帶,這九門裡頭握在索額圖手中的就有七門。
九門提督別看官兒不大,可位置顯要得很,放後世那可是京畿衛戍司令的幹活,掌京城守衛、稽查、門禁、巡夜、禁令、保甲、緝捕、審理案件、監禁人犯、發信號炮等要職,手底下那兩萬五千兵馬可是京城裡頭最大的武裝力量。這會兒康熙老爺子親征葛爾丹,帶走了豐臺大營一半多人馬,剩下的水師、步軍大多是些老弱病殘,還得防衛地方,原本用於制衡九門提督的豐臺大營這會兒可是空虛得很,壓根兒就沒了制衡之力。在這節骨眼上大肆調動九門提督衙門的官佐,其動機就有些曖昧了,大傢伙都不是傻子,看著發生了如此怪事兒,都猜測上了。
「二位都談談看,索額圖究竟唱的是哪出戲?」今兒個一早胤祚剛得到消息,立刻召集了鄔思道、林軒毅二人商討對策。
「這裡頭有問題。」林軒毅冷靜地先開了口。
「不錯,京城裡有人盤算著變天呢,玉露猜得不錯的話,這兩日必然有謠言傳出。」鄔思道緊接著開了口。
「謠言?什麼謠言?」胤祚愣了一下。
「前線。」林軒毅接口道。
前線?嗯,難不成老二等不及要黃袍加身了?不對啊,貌似咱的記憶裡頭沒這麼出戲啊,不過這會兒的歷史怕是早走了樣。唔,索老狐狸上回狠挨了一板子,內務府統領的職位被摘了,雖說這會兒頭頂上的銜兒還多得是,眼下也還當著輔政大臣,不過這一回咱家老爺子卻留了個馬齊看著,沒像前兩次那樣任由索額圖霸著朝局,明擺著對老索同志有些看不順眼了。
老二原本就是個貪花的主兒,可也沒到白日宣淫的地步,這會兒突然不理政事,整日裡瞎混,一副沉迷酒色的樣子,敢情是裝出來讓大伙兒看的不成?娘的,真要是京裡頭鬧騰了起來,不說別的,就算將前線的糧草給掐斷了,老爺子只怕就是凶多吉少的局面,能不能活著回來還在兩可之間。
索老狐狸當了近三十年的權相,別說是朝堂,就連地方上那起子大員也有不少出自他的門下,真要是謠言一發,登高一呼,指不定還真讓他成了事,嘿,頭前擒鰲拜,老索同志就有過一次擁立之功,這會兒又盤算著再來一次了。真要是讓他成了事,以老二那沒用的本事,這朝局還不全把握在老索同志手上。咱跟老二可謂是苦大仇深的,沒個和解的可能,若是老二登了大位,第一個要開刀的只怕就是咱了。娘的,怎麼著也不能讓這等事兒發生。
胤祚在屋子裡來回踱著步,將整個事情都思索了一番,猛地抬起了頭,看著鄔、林二人道:「有本王在,斷不能叫賊子得了意,請二位先生教我。」
一直默默地看著胤祚來回踱步的鄔、林二人相視一笑,林軒毅比了個請的手勢,讓鄔思道先說。鄔思道也沒多客氣,微笑著道:「此事不難,索額圖之所以敢如此做,不過是趁著聖上不在,打算憑藉著手中的人馬強行擁立罷了,一旦聖旨及大軍一到,其勢必如雪遇火般化為烏有。」
「聖旨?大軍?」胤祚愣了一下才接著道:「現如今皇上遠在塞外,索額圖雖瞎整一氣,可畢竟反跡未露,此時如何去請旨?若是等其發動,再行請旨似乎也來不及了。還有大軍該從何而來?」
林軒毅接口道:「王爺莫急,只需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