內閣首輔處理奏章的主要方式是「票擬」,有些人望文生義,認為是指幾位閣臣針對某個意見來投票,看來還是太年輕了。
票擬是指閣員收到奏章或準備發出的草詔後,在面上貼一張紙,寫上自己的意見呈送給皇帝,由皇帝批紅正式生效。
起初內閣就是個參議班子,老朱家的先帝們起初設立的時候,怕也是沒想到這玩意兒到後來會發展成足以和皇帝作對的地步。
漸漸地,大明朝的皇帝們就連批紅這點權利都沒了,一整套程序變成了內閣票擬,司禮監批紅,科道封駁。
那皇帝幹啥呢,皇帝自己在一邊兒玩兒泥巴,等摺子送進來點頭就行了。
這一整套的程序和唐、宋中書舍人「五花判事」很類似,現如今朝廷各部院在收到內閣發出的詔令時,就以票擬上的批紅為生效的依據。
不過話說回來了,這玩意兒根本不是法定工作程序,朱元璋沒說過,朱棣也沒規定這回事兒。
朱元璋和朱棣本意只是想讓老朱家後代的皇子皇孫們權利大一些,這沒毛病,但誰成想結果卻恰恰相反,到崇禎這代基本就只能幹瞪眼看著東林黨耍猴了。
要說歷代老朱家皇帝有沒有不安分的,還真有。
正德不就搞了個『三廠一衛』嗎,最後的結果大家都知道,落水一命嗚呼了,嘉靖和萬曆這兩位是明白人,乾脆在宮裡煉丹不露頭。
天啟皇帝年輕氣盛,在朝里搞出來個閹黨替自己遮風擋雨背黑鍋,魏忠賢也是夠悲催的,一輩子開足馬力的給朝廷撈銀子,到最後國庫就還是那幾百萬兩,自己也沒落得什麼善終。
魏忠賢號稱九千歲,被東林賢臣們說成權傾朝野,實際在明面上的情況也差不多,可京師這種龍蟲混雜的地方,誰知道暗地是不是藏著什麼馬王爺?
即便東廠的番子們全力開工,最後天啟皇帝還是一不小心落水,步了大行正德皇帝的後塵。
崇禎皇帝穿越過來,自然不甘心就這麼步了歷史上崇禎的後塵,當然要奮力一搏,最近就跟瘋了一樣抄家拿銀子,把三廠一衛又搞了起來。
實際上,崇禎皇帝剛把東廠建起來,並且將目光投降京營,準備握住兵權的、時候就有人動了殺心,來了個冬暖閣『鋌擊案』,要不是方教主和小太監們來得及時,歷史上可能會這樣書寫。
崇禎十七年的時候,明思宗朱由檢被李自成大軍嚇傻,進行一系列瘋子似的掙扎後,終於是想不開,在某一天的清晨頭撞白玉柱,自殺身亡。
後世的史學家們可能會這樣評論,看看這老朱家的皇帝,真是一個都不讓人省心,就是喜歡做那些奇葩之事,最後死的還要更奇葩一些,兩個落水的還不夠,就連撞死的都有。
話說回來,正由於大明朝最開始沒有明確法定工作程序,萬事全是皇帝一個人說了算,時間久了臣子們當然不樂意,自然而然就要去尋找可以制衡皇權的辦法,就找到了票擬批紅這一套程序。
某天某位大臣接到一份詔書,要是沒有票擬,是皇上直接批紅,那對不起,這就只能算是皇上您的私人書信,不能算政府公文。
其實這也有個學名——中旨。
理論上來說,臣子們可以認定,這旨意僅僅代表你皇上的意思,可以隨便挑個毛病不尊行,要是皇帝非要你遵行,那就是不遵重我們臣子的意見,不合祖制。
且不說咱們這位現如今是什麼情況,反正歷史上的崇禎皇帝沒少吃閉門羹,說到這兒問題的關鍵就來了,如果職能部門收到中旨,該怎麼辦?
其實有現成的例子,宋太宗在雍熙北伐中,繞開宰相直接和樞密院制定作戰方案並直接指揮前線將領,便是犯了擅發中旨的忌諱,後來差點被文臣們弄得下不了台。
而在紹興北伐中,首相秦檜以朝廷名義發出撤軍的詔令,宋高宗卻對著幹,發中旨要求諸將繼續進攻。
到頭來發生個有意思的事兒,諸將均奉詔撤軍,對宋高宗的旨意充耳不聞,只有岳飛奉中旨繼續進攻。
結果大家都知道,宋高宗迫於群臣壓力,將岳飛免官下獄,秦檜這廝還覺得不夠,直接將其迫死在獄中。
眾所周知此事是秦大漢奸弄權,但從法理程序上講,他還真才是有理的一方,你說氣人不氣人?
此事給後來的文官武將們一個血淋淋的教訓,如果奉中旨不奉詔令,皇帝最多丟下臉,奉旨的人就算是民族英雄,也難逃丟官甚至丟命的下場,就連皇帝也保不了你。
那你說,如果你接到中旨尤其是與朝廷詔令相違的中旨,該奉旨還是該封還?
這些事給崇禎皇帝一個清楚的認知,現在這種情況臉面哪兒有命重要,若不下狠手,自掛東南枝是無法避免。
「汝之妻,吾養也,汝勿慮也;汝之國,吾奪也,汝勿憂也。」
李自成已經磨刀霍霍,準備將自己逼上煤山,崇禎皇帝便是開始以毒攻毒,親手將廠衛的權利推到頂峰,縱容他們大殺特殺,到處迫害『正義』人士。
東林士人說的昏暗,對自己來說,那就是光明啊!
這些朝堂上冠冕堂皇的臣子基本都是三姓家奴,沒幾個屁股是乾淨的,要是誰接了中旨不奉,那就等著被抄家滅門吧!
廠衛們翻身農奴把歌唱,三廠一衛如今在京城就相當於人人配著御賜的尚方寶劍,要是誰敢對皇帝不利,廠衛們就會瘋狗似的衝上去將其撕碎。
「小樣兒,敢和廠衛作對?」
「我看你是嫌自己家財太多,想捐出來貼補國用!」
對於群臣來說,現在這種情況,祖制什麼的已經不再重要,沒人敢再去遵循,因為天子那是徹底不要臉了。
前段時間發生的南北鎮撫司調換之事,崇禎皇帝以近乎無賴的態度,再次讓群臣驚了一次,對崇禎皇帝臉皮的厚度認知再度刷新,那是比京師的城牆還厚。
現在,崇禎皇帝的中旨那就是聖旨,遵行,你在士林中無法立足,說白了也就是個臉面的問題,但若是不尊行,外頭如狼似虎的廠衛們可正少活兒干,內庫的銀子也是多多益善!
京城就這麼大,但卻有東廠、西廠、內廠和錦衣衛四種直屬於皇帝的特務機關在活動,正所謂一山不容二虎,廠衛們擁擠不堪,早就把手伸到直隸一帶去了。
要說擾民,廠衛們是不敢的,因為不論崇禎皇帝還是各廠督主,錦衣衛指揮使對此事的懲處都極為嚴重。
再者說,那些貧民基本窮的叮噹響,就算把手掏進褲襠里也沒幾個大子兒可賺,可東林黨卻肥碩得很,當今天子又對他們恨之入骨,自然是迫害的極佳人選。
三廠一衛的番役們,將豺狼般的目光同時盯在東林黨這富有的群體身上,都想從上面撕下一塊肉來。
在崇禎皇帝的全力推動下,廠衛勢力在北直隸達到巔峰,上到朝廷群臣,下至書院生員與地方士子,甚至連京師菜市的茶米油鹽價格,幾乎全都在監視範圍之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