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崢在武勝軍中調兵遣將,陸輕盈也在朱雀門外的侯府指揮家中的僕役灑掃房間,準備酒食,兩百多個仆根本就不夠使喚的。
「中庭,中庭小軒窗後面的竹子要仔細,侯爺最喜歡竹子,弄掉了那幾片觀景的竹子仔細你們的皮!」
「老廖,老廖,你這就去城外面的莊子,看看老陳他們準備好了沒有,甲子營的將士準備退役了進咱家當家將,都是功臣,可不敢怠慢了,豁出力氣整治酒席,酒用咱家的,吃食就是家裡的廚房給做,老爺這邊反倒沒關係,有臘肉在就好。」
雲二瞅著忙碌的嫂嫂將小侄女從脖子上取下來抱在懷裡道:「鴻臚寺不是派人來了嗎?宮裡也有人來,您費這些勁幹什麼?」
看見雲二陸輕盈的臉就變黑了,煩躁的道:「一邊去,內宅里的事用不著你操心,你大哥回來咱們再好好地算算賬,曹家的閨女你就算是不喜歡,也不能往人家的裙子上倒墨汁,還有蘇軾,你哥哥回來之後看怎麼收拾你們。」
雲二一點都不在乎的惦著侄女道:「十二歲的女娃把一張臉畫的像鬼,我給她添點墨汁看著就更像了,我喜歡臘肉,除了她別人不要。我們家的小妞妞可不敢學那個女人往臉上畫畫。」
蘇軾伸著懶腰從房間裡走出來問道:「嫂嫂,我餓了,今天大哥回來,我要炸丸子吃。」
躲在廚房的臘肉見陸輕盈又有發作的跡象,連忙將雲二,蘇軾拖到自己的小廚房裡,幾個人嘀嘀咕咕的也不知道在說什麼。
葛秋煙拿著一沓子拜帖走過來道:「姐姐,已經收到了十六家的拜帖,都是沒辦法推辭的,您看怎麼辦?」
陸輕盈接過拜帖,拿手輕輕地拍著額頭道:「老爺這次回家,這些人就不能讓老爺安生幾天?像濮王的帖子咱們去了不是。不去也不是,這些人就知道給咱家出難題。」
葛秋煙將外面的僕役丫鬟全部都打發出去之後道:「您昨個說這都是逼著老爺表態的帖子,咱們不好處理的。那些府邸的官家還在後花廳等著回話呢。」
陸輕盈哀嘆一聲回到客廳坐下拿指頭點著那些請貼道:「夫君的家信對這事就說了一句話,去他娘的蛋!
可見老爺也是被逼急了,才會說粗話的,以他的性子還不知道受了多少委屈,我原本想全部回絕掉。後來覺得不妥,老爺大勝歸來,正處在風口浪尖上,咱們家才到京城,這事就選擇站在那一邊為時過早,總需要看清楚才行。
也罷。你就告訴那些管家,老爺軍旅勞頓,還沒到家就病倒了,不能見客,失禮之處二爺會親自登門謝罪,雖說於理不合,這也是沒法子的事情。總不能一下子把全東京的權貴都得罪光吧?這時候也只能拿二爺擋一下了。」
葛秋煙苦著臉道:「咱家的兩位爺都是狷介的性子,那裡有一個肯低頭的做小的,老爺還好一些,您讓二爺說軟話這很難,如果二爺被那些老狐狸激一下當場翻臉可就難看了。」
陸輕盈拍手笑道:「就讓二爺去,他可聰明著呢,除了在臘肉的事情上死較真之外,東京城還找不出比二爺聰明的人。就算是當場發怒也好過不聞不問。」
安排好了家事,梁家老店的掌柜的就來請夫人去梁家老店二樓看武勝軍校閱,那裡距離金明池很近,視野開闊,是東京城每年觀看金明池大典的最好去處。
臨近京師,武勝軍就需要三十里一停,十五里一遣使。穿著彩衣的信使在背上插一桿旗子,上書十五里,三十里之類的數目,需要環城跑一周。告知大家大軍將要來臨。
當一個彩衣信使背著十五里的旗子跑進東京之後,麗景門就已經被封鎖了,不許閒雜人等走動,五城兵馬司的軍卒五步一哨,十步一崗,手持長槍站立在大街的兩邊,麗景門城樓上十六個號手一起鼓動腮幫子吹響巨大的號角,「嘟--嘟」的低沉之音遠遠地傳遞了出去,這就是著名的回軍號。
雲崢為了製造聲勢,特意將塗滿顏料的戰象放在第一隊,戰象地動山搖的腳步聲,讓雲崢非常的滿意,至於和雲崢站在同一頭戰象背上的石中信,跟是顧盼生威,穿著祖傳的光明鎧,被陽光一照,就像是一尊真正的戰神,滿身黑色鎧甲的雲崢,看起來更像是一個配角。
人未到,大地先顫抖起來,東京城的百姓,在聽到一陣回應的號角之後,就發現腳下的大地開始抖動了,這是雲崢故意驅趕大象快跑的結果。
來到城門外面,充當象奴的武勝軍甲士喝停了大象,東京百姓發現大地不再抖動了,城門口卻有飛揚的塵土被風颳進來,一時間人人都灰頭土臉的。
一個大嗓門司禮官扯著嗓門傳達皇帝的命令准許武勝軍入城,司禮官費盡了力氣才喊完了這些話,見大軍開動,這才一屁股坐在地上,城外的景象實在是太恐怖了。
在東京人的盼望中,首先進城的是七八輛大車,大車上面裝滿了用石灰醃製過的人頭,有張嘴的,有睜著一雙黑洞洞的眼睛的,也有帶著詭異的笑容的人頭,這些都是儂智高一案中真正的欽犯,全部被雲崢從廣南帶回來接受皇帝的檢驗,只有皇帝點頭之後,這些人頭才能被銷毀,這是大軍出征平亂的證據,不可或缺。
已經被塵土弄得灰頭土臉的東京人,萬萬沒想到自己首先看到的會是帶著濃重腥臭氣的人頭,好多人才準備彎下腰嘔吐,一頭巨大的怪獸就仰著長鼻子嘟嘟的叫著鑽進了城門,一個被顛下馬車的人頭掉在了地上,被忽閃著巨大耳朵的怪獸一腳就給踏的扁扁的,裡面早就腐爛的腦漿子四處飛濺,看到這一幕,那些生活在太平盛世的東京百姓再也忍不住心中的恐懼,「長鼻子牛妖啊!」也不知是誰發一聲喊,其餘百姓就四散逃跑,地上散落了無數的鞋子和雜物。
他們哭喊著鑽進附近的民居,戰戰兢兢地等候自己的命運。
戰象一頭接一頭的從城門洞子裡鑽進來,攜帶者漫天的塵土就像是在騰雲駕霧一般……
雲崢瞅著空蕩蕩的接到眼中露出黯然的神色,當幾十年後這座城市落日降臨的時候,他們還是沒有學會如何去抵抗。
全副武裝的大象行進在大宋這座百萬人的都市裡,在第一瞬間就起到了淨街的效果,石中信想像中的鮮花和水果沒有落下來,東京城百姓用恐懼迎接了自己的百戰雄獅。
戰象放緩了步伐,粗大的四肢依踩在地上就像是行進的戰鼓!咚咚,咚咚的每一記都似乎敲擊在東京人脆弱的心上。
不過也有膽大的,雖然距離街道遠了些,不過能站在那裡就算是膽子奇大人了。一個老儒瞅著從面前走過的大軍喃喃自語道:「難道說這才是真正的漢唐雄風?」
「介休兄,老夫到如今才相信這支軍隊確實有千里突襲敵國京城,擒獲賊酋的能力,前面的戰象也就罷了,後面的鐵騎不輸於老夫在西夏見到的那些騎兵,真正是虎狼之師也!」
他身邊的另外一個老儒貪婪的看著面前的大軍,似乎想將隊伍中每一個人的面孔都牢牢地記住。
「雲字帥旗底下的少年郎就該是雲崢雲長生吧?看他的模樣確實有名將的幾分風采,只是石中信老兒為何厚顏無恥的攀上戰象在世人面前丟臉?」
「前驅賊人頭,後繼貔貅獸,鐵騎跟後頭,方知漢唐風。天下雄兵,此為極致矣!『
「君實,這些人和你與富弼在河北見到的遼軍相比如何?」
「朱雀門外已經有例證,何須某家再說,西夏射鵰手陣亡朱雀門,已經可以道盡其中根由。此行不虛,還以為依舊是一場軍伍鬧劇,不料看到了大宋最強悍的一面。」
「永叔兄,戰象雖然恐怖威武,老夫卻認為後面的精騎才是這支軍隊的主力,你且看看那些人雙腿控馬,一手搭在強弩上,一手按在刀柄,可見騎術之精,胯下馬不如捧日軍的戰馬漂亮,多出斑駁傷痕,騎士身上的甲冑也沒有捧日軍的明亮,上面卻布滿了刀砍斧鑿的痕跡,石中信老兒祖傳的鎧甲和這些甲士相比,只是貽笑大方而已。
哈哈哈,老夫當作歌詠之。」
「哈哈,老夫當作傳記之!」
「如此盛事,怎能少了老夫這支生花妙筆,雄壯之師已入老夫胸臆,回去之後定有一副佳作以繆胸懷,只是不見百姓擲果拋花有些掃興。」
「龍懷兄,這等軍伍乃是國之重器,非是捧日軍那等婦人女子的玩物,大軍出,鬼神避異,豈能與常日校閱一般計較……」
武勝軍走到哪裡,那裡的人就跑了,一來首級的味道太臭,二來破灑了顏料的戰象實在是恐怖,讓他們生不出任何對視的心思,那些原本想著啐這些軍漢一臉口水的浪蕩子,瑟瑟發抖的趴在矮牆後面驚懼的偷看這支軍隊,只覺得嘴裡乾澀,那裡還敢有絲毫的不敬。
ps:第二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