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
床幃上。
陳牧和許紅玉都是武者,並且一個五臟境一個鍛骨境,陳牧橫練之軀就不用說了,許紅玉也是鍛骨境的武者,即使是再堅固的千年梨木床榻,也不如她那看似嬌柔的身子。
此時兩團水球漂浮在空中,時而彼此交融,合為一體,時而化作一滴滴晶瑩的雨露,飄然滑落,在即將落到床鋪之前又無聲息的消弭於無形。
「夫人這坎水意境掌握的很好,施展起來張弛有度,流暢滑潤。」
陳牧盤腿坐在床鋪中央,看著近在咫尺的許紅玉開口,目光又微微向上,看向位於兩人額頭之間,漂浮在空中的那一團水球。
水球伴隨著許紅玉起伏的動作,時而泛起一陣陣的漣漪,分裂化作兩團,又忽而再次化作渾圓一體,不分彼此。
「還是不及夫君的」
許紅玉的聲音不似平時那樣,如一條清冷直下的溪流,而是若在蜿蜒的山間盤旋流轉了幾道,多了幾分波瀾和漣漪。
雖說她掌握坎水意境比陳牧更早,但陳牧之前的一個多月一直參悟坎水意境,也已將坎水意境掌握,並且因為他諸多意境都邁入第二步,對於意境的把控度遠比許紅玉要更精細許多,每一點細節都能體至入微,能在曲徑小溪中找到任何一處。
兩人額頭上方漂浮的那團水球,一半是陳牧的意境之力,一半是許紅玉的意境之力,但陳牧的那一部分始終能保持平穩,只有許紅玉控制的那團流水時而顫慄。
當然。
這也並不完全是其他場外因素。
陳牧掌握的離火意境雖和坎水意境衝突,但巽風、艮山以及震雷,卻都是沒有衝突的,坐擁艮山意境的沉穩,他的坎水意境自然也兼具剛柔二性,可以隨意變化。
「這坎水意境,你繼續參悟,暫時無需兼修其他意境,等你到了五臟境,我還有好東西給你,那時伱的坎水意境如能再練的嫻熟深入一些,憑藉我那物,就有機會邁入第二步,到時候你的境界就不比余老爺子差,未來想邁入六腑境也容易一些。」
陳牧摟住許紅玉,輕輕將她托起放下,並在她耳邊說道。
「嗯,嗯。」
許紅玉輕輕顫音。
忽而漂浮在空中的水球,一下子不受控制一般,破裂開來,向著四面八方灑落。
但沒等這些流水落在床鋪上,陳牧意念一動,所有瀰漫的水霧就都靜止在空中,然後迅速的向著中央匯聚,再次回到了兩人的頭頂上方。
「夫人的確還需多練。」
陳牧看著身子繃緊的許紅玉,面露一絲笑意。
在領悟了坎水意境之後,許紅玉的身體的確恢復到了與常人一樣的狀態,當然或許也不止是這一種因素,也有她心中再無執念,最沉重的一份落了下去,更無需再遮掩自己的一切情緒,不需要再懼怕露出柔弱的一面,在他面前也更不需要以清冷來遮掩自己。
許紅玉垂著頭在那裡停頓了一小會,這才重新控制起之前散落的那團水球,並抬頭看向陳牧,兩頰恍若醉紅,一雙清雅的眼眸中泛著少許羞意,道:
「夫君只想看我難堪。」
「我可不是故意欺負夫人,只是天下的男女都是這樣。」
陳牧面帶笑意的看著許紅玉。
「真的?」
許紅玉眨眨眼睛。
「我怎麼會騙你。」
陳牧往前一點,雖然他的身高比許紅玉要高一些,但此時兩人的額頭卻剛好能貼到一起,他在許紅玉耳邊低聲說了兩句什麼,引得許紅玉又有些羞意,但還是順從著。
就這樣又不知道過了多久。
終於。
小荷的身影悄悄走進屋子裡,端著水盆,拿著乾淨的汗巾,衝著床幔里的兩道人影小聲道:「老爺,夫人,該起來啦,辰時都快過去了。」
她兩頰泛著點淺紅,偷偷瞧了瞧床幃,見那千年梨木所做的床榻,邊緣榫卯相接之處,隱約有些許的磨損,整張床似乎都有移動的痕跡,不由得暗自咕噥一聲。
小姐要不是練到了鍛骨境,恐怕
不過這樣倒是沒有她幫忙的機會了,她可是一夜沒睡呢。
床幔拉開。
就見露出陳牧和許紅玉坐在床上,都已穿上了乾淨的絲綢睡衣,小荷也沒什麼動作,就端著水盆站在那裡,眨巴眨巴眼睛,上下來回的瞧著許紅玉。
「看什麼呢?」
許紅玉從小荷的眼中讀出了
一些似是壞笑般的眼神,但她倒是神色平靜,一副和平時並無別樣的清雅模樣,衝著小荷說了一句,接著就起身在盆中洗漱。
小荷見許紅玉面上看不出絲毫異狀,仿佛恢復了往日裡的那種清冷,一時大眼睛裡露出有些可惜的神色,其實她也想看看許紅玉露出侷促之類的神色是什麼樣子,她跟了許紅玉這麼多年,可都還沒有瞧過呢。
這次過去,往後要慢慢熟練了,還不知道有沒有機會瞧到。
陳牧倒只是瞥了小荷一眼,如果許紅玉的武道境界只有磨皮或者練肉,那說不定還真需要多一個推背的丫頭,但鍛骨境自然是不需要的,這丫頭在外面聽了一夜,哪裡瞞得過他的耳朵,心思不純,下次要仔細的責罰。
很快他和許紅玉都洗漱過,換上了衣裳,小荷將銅鏡上的朦朧水霧擦拭乾淨,站在許紅玉的背後,拿起一支牛角梳就要給許紅玉梳頭,不過這時陳牧卻走了過來,從她手中接過了梳子,看著銅鏡中的那張清雅美麗的俏顏,輕聲道:
「我給夫人梳頭。」
「夫君」
許紅玉看著陳牧已輕輕拿著牛角梳在她的青絲間慢慢梳理下去,心中仿佛吃下了一塊甘甜的蜜糖,看著銅鏡中倒映著兩人的影子,一時怔怔的痴了,只想一直停在這一刻。
小荷站在旁邊,一雙眼睛眨巴眨巴的瞧著許紅玉和陳牧,也是露出了絲絲羨慕的神色,她知道許紅玉能有今天的武道境界,能走到今天,也是經歷了諸多的磨難,那是日夜練劍習武不曾懈怠,平常姑娘喜好的梳妝打扮在她身上都沒有,始終一切從簡,她的身份既是帶來了富貴,但也帶來了牽絆。
她跟著許紅玉長大,一直希望許紅玉能得償心愿,找到父親許一川,解開自己的心結,從中擺脫出來,擁有屬於她的快樂,現在這些都悄然得到了。
陳牧。
君臨瑜郡千里之地的絕代天才,登上五臟之境,能力壓各宗真傳的人物,現在就這麼站在那裡,悉心的給她梳著一頭青絲,既讓她為許紅玉感到欣然,也有一絲羨慕,當然也有自己的一份開心。
陳牧此時倒並未想什麼,只看著近在咫尺的人兒,整個人都完全放鬆著,他來到這個世界之後就很少鬆懈下來,這兩日算是他給自己稍稍放的假。
很快。
給許紅玉梳過了頭,給她理起髮髻,將一枚玉簪穿入發間。
「外面有什麼事麼?」
陳牧這時候才看向一直侍立在旁邊的小荷問道。
小荷回答道:「沒呢,天大的事也沒有老爺和夫人的事情大呀。」
說著有些促狹的瞧了瞧許紅玉。
許紅玉終於有些禁不住了,伸手揪了揪她的臉頰,道:
「小,荷。」
陳牧看著這一幕微微一笑,隨即衝著許紅玉道:「我就先出去了,紅玉你再歇息一會兒。」
說罷就走出了屋子。
身後的屋子裡傳來小荷哭戚戚求饒的聲音。
「老爺。」
陳牧一路走出屋子,外面走廊上有侍立的丫鬟,紛紛衝著陳牧恭敬行禮。
還是古人的生活會享受。
陳牧看著那些或忙碌,或隨時聽候屋裡傳喚的大丫鬟、小丫鬟,心中一時感嘆一句,就算他不怎麼需要人服侍,之前院子裡也有王妮、苦兒和樂兒三個小丫鬟服侍起居。
當然這也是真正有身份地位的人才能體會到的生活,絕大多數的人都身在底層,即使稍微往上一些,也最多就是不愁吃穿,唯有越過這條線,才算步入能夠享受的階段。
但外城的鄉紳、官宦,和內城的豪強又不是一個檔次。
內城的豪強之上,還有過去的四大家族,如今的三大家族,再往上則還有包含七玄宗在內的五大宗門、以及監察使晏景青這樣的人物。
沿著後院的庭廊一圈七拐八繞後,陳牧來到了前院,然後就在前院看到一個熟悉的人影,略微驚訝了一下,隨即道:
「孟師姐是何時出關的?」
「今早。」
院子裡的人影一襲中性的道袍,梳著髮髻,以一根很樸素的木簪綸住,卻正是孟丹雲,她看著陳牧微微一笑,道:「最後還是沒能趕上日子,只能現在向你恭賀新禧了,預祝師弟和佳人百年好合。」
陳牧笑著說道:「謝師姐賀,也要恭喜師姐武道境界更進一步。」
他一路走來一直都是開著『秋風覺』的感知的,但直至走進這個院子之前,
都並未察覺到孟丹雲的存在,顯然只有一種可能。
那就是孟丹雲的巽風意境也邁入了第二步,與他處於同一層次,因而能夠斂去氣息,使得他在不接近到一定範圍內之前,都難以提前察覺到。
而孟丹雲之前是坎水意境距離突破只差一點,興許只需參悟一段時間,都不需要消耗地元青蓮子便能邁入第二步,因此她必然是先練的坎水意境,在突破之後,又服用了青蓮子來參悟巽風意境,結果一下子和他一樣,沉浸了一個多月,但最終功夫不負有心人。
巽風、坎水。
兩種意境踏入第二步,對孟丹雲來說算是一步很大的跨越了,實力提升遠不止一點半點,如今的她若是再遇到早前地窟水脈中的伏殺,那占據完美地利的情況下,最後是誰殺誰可還很難說。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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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8章 出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