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天是禮拜日。
在索科特拉島濱海的沙灘上,數千名穿著土灰色軍裝的士兵,正在那裡坐著禮拜,神父朗誦著經文。
「主啊,讓我成為你的利劍;在仇恨之地,悍衛你的信仰,絕不給魔鬼留地步……主啊,請賜予我力量與智慧,讓我能擊敗魔鬼、參透魔鬼的詭計……賞賜的是你,收取的也是你,在死亡里我們重生得到永遠的生命。阿門。」
遠處的祈禱聲傳入耳中的時候,看著那些信仰者,看著他們在那裡祈禱,遠處的那些教官們,仍然保持著沉默狀。
對於眼前的這一幕,他們已經適應了,並且習慣了,甚至早在十年前,當大明用五萬兩白銀從馬赫里蘇丹國買下這座遠離陸地的島嶼時,他們也曾驚訝於島上的那些天方教的信仰者——當然,許多信仰原始宗教的土人,總算是長鬆了一口氣,他們不會再被強迫改變信仰。
十年間,這座島上的那些從馬赫里蘇丹國遷來的人離開了島嶼,島上也見不到了曾經的信仰者。對於大明而言,這座沒有什麼產出的,甚至有些荒涼島嶼是沒有絲毫用途的,甚至這裡的移民也極為有限,如果不是島上有一個中隊的駐軍和幾百名流放犯與土人婦女組成的家庭,恐怕這裡很難讓人想起這裡是大明的殖民地。
不過,從去年開始,隨著一艘艘船隻抵達南岸,這座荒涼的島嶼突然熱鬧了起來,上萬名埃及人來到這裡,儘管他們說著阿拉伯語,可是卻戴著十字架,甚至很快的,他們拋棄了阿拉伯語,用並不太流利的科普特語進行交流。
「800年來,這是第一次,第一次有可能奪回自己的家園!」
在禮拜之後,克里丁神父看著眼前的這些年青人,他們來自埃及的各個地方,都是各個教堂挑選來的人,他們的身份各異,但是有一點是共同的——他們都曾受到埃及人,應該說是阿拉伯人的欺壓。
「你們之中有的人妻女曾經被埃及人姦污,親人曾被他們殺害,甚至就連同在法庭上,法官也不會採納你們的證詞,因為你是科普特人,因為你的證詞是不是能用來批評他們的……」
隨著克里丁神父的話語,所有的士兵都變得激動起,他們的神情中帶著憤怒,更握緊了拳頭。
「有人問我,為什麼科普特人要奪回埃及,我想說的是,我們不是為了奪回埃及,而是為了奪回家園,是為了奪回身為人的尊嚴,我們並不是要去殺死埃及人,而是在告訴他們,誰才是那裡的主人,誰才是真正的埃及人!」
「我們是埃及人!」
在激動的喊聲中,克里丁繼續說道。
「告訴他們,誰才是那片土地的主人,告訴他們,我們——科普特人,才是真正的埃及人,至於他們,那引起阿拉伯人,不這只是異域的入侵者。從800年前,最後一次科普特人起義之後,我們,就成了那片土地上的奴隸,而今天,就是現在,就是此時,我,要去贏得屬於我們的自由!」
自由,只有失去之後才知道自由是何等的珍貴,對於科普特人而言,自由無疑是珍貴的,是他們所不曾擁有的,至少在他們的記憶之中,他們從不曾擁有自由,他們只是埃及那片土地上的三等公民。
什麼是自由?
對於阿撲杜拉來說,他從不曾知道什麼是自由,他只是一個農夫,曾幾何時,他和所有的埃及人一樣,租種著地主的土地,儘管作為科普特人,但是他並不是一個虔誠的信仰者。就像他的名字一樣,他甚至想過,也許有一天,他可能會改變信仰。
也許有一天……誰知道呢?至少不需要像科普特人一樣,在埃及遭受各種歧視,還要承擔著繁重的人頭銳。
誰讓他是異教徒呢?
然後有一天,一個阿拉伯人看到了他的妻子,然後他的妻子被強、奸了,作為丈夫的他,儘管目睹了這一切,甚至都不能去毆打那個人——因為按照法律的規定,如果他侵犯埃及人,那麼他和他的家人就會失去保護,任何一個阿拉伯人都可以殺死他。
最後,一切結束了,法官拒絕了他的證詞,甚至法官認為,他的妻子應該嫁給那個阿拉伯人。
誰讓他是異教徒呢?
從那一天起,他不再相信阿拉伯人,不再相信一切,他終於知道了什麼是奴隸。
他就是奴隸!
所有的科普特人都是奴隸。
為什麼科普特人不反抗?
在教堂中,他曾如此詢問過上帝,他甚至花高價買了一把刀,想去殺了那個埃及人,然後神父阻止了他,再然後,他和其它的科普人一樣,來到了這裡。
「爸爸,我們真的可以奪回埃及嗎?」
大衛看著父親,他的語氣中帶著疑問,只有十五歲的他,同樣無法忘記仇恨。無法忘記母親的淚水和妹妹們的哭泣。還有那些人猖狂的笑聲。
「我們一定能!」
阿撲杜拉看著那邊相貌與自己截然不同的明國人,那些人是他們的教官。這些日子以來,一直都是他們在這裡訓練他們,也正是在教官的訓練下,他們學會了如何使用燧發銃,學會了如何操作火炮。
和所有人一樣,在這座小島上的訓練營之中,阿撲杜拉父子的訓練從不曾停止過,他們和其它人一樣,伴隨著朝陽在那裡進行訓練,訓練直到深夜,每一個人極為刻苦,無關其它,只是因為仇恨。
而一天,當夜幕降臨之後,在帳篷之間,在篝火中,所有人都會在那裡談論著他們過去的遭遇,在他們的談論中,阿仆杜拉發現自己的遭遇並不是唯一的,甚至不是最悲慘的。
「……他把我的父親殺死了,用小刀把他的頭割了下來,一點點的割了下去,然後你們猜法官怎麼說的嗎?法官說,科普特人,你是不是夠作證的,你的證詞是不會被採納的,沒有任何人可以證明他殺了你的父親,搶走你的財產……你們猜最後法官多麼仁慈嗎?他命令那個人賠了我兩隻羊,這就是我的父親,我的父親的生命,只值兩隻羊!」
「這已經很好了,他至少沒有讓你賠償他的損失——科普特人,你的血玷污了他們高貴的刀子,你們應該賠償的!」
眾人你一言我一語的說著自己的遭遇或是聽說的他人的遭遇,但是所有的一切,都不會離開一點,就是埃及人對他們的歧視。
而對於這一切,作為指揮官的田峰,看在眼裡,卻從不曾阻止過,他甚至還刻意的告訴那些神父,告訴他們,讓他們去鼓動那些人,讓他們更多的回憶自己的遭遇。
「只有仇恨,才能他們變得更加的勇敢,在戰場上,才會毫不猶豫的殺死敵人!」
在營地中行走著,田峰邊走邊說道。
「仇恨,只有仇恨,能讓他們記住埃及人做的一切,然後十倍、百倍的把他們所遭遇的一切奉還給他們。」
長官的話,讓邵廣志一愣,他詫異的看著長官,然後問道。
「長官,你的意思是……將來他們會報復埃及人?」
「埃及人?」
田鋒笑道。
「你知道什麼才是世界上最可笑的笑話嗎?」
對長官的反問有些不解的邵廣志搖搖頭。
「最可笑的笑話,就是科普特人才是那片土地真正的主人,他們才是真正的埃及人,但是現在呢?入侵者反倒成為了所謂的「埃及人」,這個笑話就像是當年要是滿清占領了大明,最終他們成了中國人,而我們漢人,卻成了那片土地上的二等人……」
在這個上,有很多笑話,但是田鋒說的這個笑話卻一點都不可笑,至少在邵廣志看來,這個笑話讓人感覺有些心寒,他甚至都不敢想像那一切,畢竟科普特人的遭遇同樣也震驚了他。
「現在,根據目前我們掌握的情報看來,在埃及,阿拉伯人的人數是55%,而科普特人只有45%,在這種情況下,如果科普特人不大規模報復的話,即便是他們奪回了自己的國家,那麼未來的埃及,也勢必會陷入動盪,而且,對於科普特人而言,他們同樣也沒有選擇,他們只有一個選擇,要麼成為那麼土地的主人,要麼作為奴隸,而奴隸想要成為主人,就必須要殺死主人!」
田鋒的言語極為直白,而邵廣志聽到後,只感覺後背一涼,他甚至可以想像得到,當這支軍隊返回埃及的時候,會發生什麼。
「怎麼?是不是覺得那些人有些可憐?」
搖搖頭,田鋒沉聲說道。
「一點都不需要可憐,你要知道,你要知道,當年,他們也正是用相同的方式對待科普特人,現在,應該說是將來,科普特人所坐的,只是把他們的千年前的遭遇回報到那些人的身上……」
話聲微微一頓。田鋒的語氣變得低沉。
「只要有我們的幫助,他們就一定能夠奪回自己的家園!至於他們在奪回家園時會做什麼?廣志,你覺得的這重要嗎?」
第321章 十字軍(第一更,求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