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李子淵率領的大軍渡過黃河後,由其麾下前鋒統領孫義安率領的先鋒騎兵,就一路沿著從平陽去太原的官道繼續前進。
而此時,滿清在山西境內的兵力,並不算空虛。除了太原城的一萬多綠營兵之外,山西還有兩萬餘綠營兵分散在各地,尤其是沿太行一帶,更是駐有多達兩萬綠營兵,畢竟,當年姜瓖在大同反正,掀起山西反清浪潮之後,儘管山西的大規模反清復明運動堅持了一年之久,最終還是被占壓倒優勢的清軍撲滅,但是在太行山一帶仍然有義軍在堅持抵抗,所以山西的綠營大都駐於太行一帶。不過這些綠營兵卻分散於各地,倉促之下無法集中於一地,用於防備明軍的進攻。
也許是因為在河南李子淵先後招降清虜官兵皆是留任原職,不加清算的關係,幾乎是在其剛一過河,兵進山西,就有大量的滿清官員爭先恐後的獻城納降,甚至其中不乏一些旗人地方官員,畢竟劉清泰的投降後留任於河南總督任上的現實,使得人們相信,李子淵與朱明忠不同,他絕不會因為投降者的身份,對其加以清算,儘管這位殺起旗人來並不比朱明忠手軟。但相比於後者,至少前者還能保全他們的富貴。
人總是現實的,在那些事清的偽官為個人的富貴先後投降的同時,山西各地百姓從李子淵北伐以後,就哄傳著其如何的仁義,麾下的兵馬紀律如何嚴明,當然更為重要的是其旗幟上的那個「明」字,儘管滿清的屠殺幾乎屠盡了山西,但是卻沒有屠盡人們的思明之心,對於晉省百姓來說,對北北他們無不是翹首以待,只待李子淵的大軍一到就要迎降。
而在明軍渡河以後,晉省的士紳百姓不但親眼看到其麾下的紀律確實嚴明,而且讀到了其發布的北伐布告,尤其是看著那旗上的「明」字。各地紛紛出現了到處迎降的形勢。幾乎是明軍剛一過河,尚未抵達平陽時平陽知府萬永祚既獻城投降了,其仍被留任於平陽任上。接著澤州納降。
也正是在到處迎降的情況下,李子淵進入了山西,他的前邊有三千身著黑甲的騎兵,後面又是三千騎兵,而這這六千騎兵,正是自封「招討元帥」的李子淵統領的親軍,他們皆是一身江北的黑甲,盔甲整齊,旗幟鮮明,馬匹精壯。再往後便是他親自統領的五萬中軍,這五萬中軍之中,有兩萬餘老兵,可以說是其麾下真正的精銳。
相比於進攻河南時的忐忑不安,現在經過河南的一路納降之後,在進入山西之前,李子淵就已經料到會一路迎降。如今果然如此,山西的清虜偽官根本就無心為滿清盡忠,幾乎所有人都在抓住機會——抓住擺脫漢奸身份的機會。
「元帥,如今平陽、澤州先後納降,這山西已經是儘是元帥囊中之物了!」
騎馬跟在李子淵的身邊,穿著一身二品文官袍服的許雲程語氣中儘是一副洋洋得意的模樣。
「平陽、澤州是降了,可是太原還沒降!」
李子淵緩聲道出了他的憂慮。
「太原一日不降,本帥又豈能安心啊!」
「元帥儘管放心,一但大軍過汾州,太原的白如梅必定會降的!」
許雲程語氣顯得極為自信,他早就已經料定山西不會有什麼抵抗,並不是因為這裡的清軍兵力有限,而是因為天下大勢如此,當然,也是因為人心使然。
「白如梅性格如牆頭草一般,現在天下皆降,其又怎麼可能不降,更何況……」
突然,許雲程含笑看著面前的李子淵,他的心底浮現出十幾年前的那句話來。
「十八子主神器」
十幾年前,元帥的那位本家入山西時,傳出的那句話。儘管那詩句中有「李繼朱」三個字,但是最終局勢的發展,使告訴世人這所謂的「讖語」不過只是為了蠱惑人心的妄言罷了。
儘管明知道所謂的「讖語」不過只是為了蠱惑人心,但是現在,面對這樣的一句話,那些納降的地方官員中未免沒有覺得自己應該早識天命,變成了從龍之臣的人。
當然,現在這個話,不能說,也沒有人敢說,但是並不妨礙許雲程去想。而這一路北伐,許雲程也發現了李子淵與李自成的不同。當年李自成只顧向前,各地方一般都不留兵駐守。只是向已經投降的府、州、縣,委派了大順朝的縣令。當時又為了解決大軍給養和開支。新委派的各府、州、縣官吏,皆以供應軍需為由向民間搜索騾馬,搜刮軍需。而李自成只考慮如何供應東征大軍,長驅入燕,趕快攻破北京。至於如何使新委派的官吏採取一些有效的辦法,使百姓能夠過安定的日子,休養生息,就來不及考慮了。
可是李子淵卻不同,在納降的地方,除了原官吏留用之外,他更是張貼告示,強調不取分文餉稅,一切稅捐皆從舊例。當然,這並不意味著他沒有辦法獲取軍餉,他同樣派人搜捕那些事清未降的偽官親屬,強迫他們獻出少則數萬兩多則數十萬兩的「贖罪銀」,充作北伐的軍餉,如此一來,既得了軍餉,又避免了人心的混亂。
在李子淵一行抵達平陽之後,大軍在這裡休整了五天,一來是官兵需要休整,二來也是為了等待後方運來的糧草,如果說李子淵在朱明忠的身上學到什麼,就是對於新征服地,永遠不要剛一占領就極盡索取,每到一個地方,必須要先招攬人心,也正因如此,李子淵才會不惜從河南運糧,同時在平陽召見遺老。一時間,他在平陽倒也是繁忙非常,當然那些受其召見的遺老,也無不是感於他的「禮賢下士」對其自然是歌功頌德,更有一些遺老遣族中子弟於其帳下效力,這個時候,偽官不願意放棄「反正」的機會,同樣,那些遺老也不會錯過重回正統的機會。
也就是在李子淵剛剛抵達平陽的時候,作為其麾下先鋒的孫義安並沒有停下腳步,而是直接領著數千騎兵繞過因為十幾年前清軍屠殺,百里無人煙的紛州,直逼太原城下,在其前鋒抵達太原的時候,城中不知多少官員紛紛逃離,而抵達太原的騎兵,並沒有攻城,只是在太原城外駐守,直到數日後,前營的三萬大軍抵達之後,才將太原真正包圍了起來。
就是在明軍來到之前,山西巡撫白如梅已經因為不守黃河回到省城,使晉西和晉南各州縣不戰失陷,已經受到彈劾。不過朝廷也只是下旨切責,並沒將他撤職,而是命他於任上的戴罪立功。
十月十八日,也就是在太原被包圍的當天,白如梅在太原召集城中的文武官員,還有士紳中較有頭臉的人物,到巡撫衙門後堂里商量守城之事,到了這個時候才發現,山西布政使等官員已經棄官潛逃,到場的官員不過只有區區十餘位,至於那些士紳,來的也只有幾十位,而且大抵上都是心懷異心,官都逃了,更何況是士紳,現在指往他們拿銀子,自然是不可能。
幾乎所有人都知道太原肯定是守不下去了,不過誰都沒有說話,畢竟楊震威在那,綠營兵就在外面,萬一說錯了話,是要掉腦袋的,看著沉默不語的眾人,白如梅說道。
「本官受皇恩不可不謂之浩蕩,所以已經決定以一死上報君恩,即然明賊來了,那麼本身身為朝廷命官,自然要與城共存亡!」
白如梅的這句話一出,周圍的士紳官員無不是臉色瞬間變得煞白,他們沒有想到,這位料定必降的巡撫大人,居然會說出這樣的一番話來,更有人朝著楊震威看去,看到他穩坐於椅上,顯然兩人早就已經有了打算。
與城共存亡?
那些異地的官員臉色變得煞白是擔心自己的性命,至於那些面無血色的士紳,現在他們所要擔心卻是舉族安危,如果這城當真守下去,不定是要賠上舉族性命的!
「這守城,不可無餉,今天請諸位過來,就是為了籌餉一事!」
盯著眾人,白如梅語氣冰冷的說道。
「這裡有一份名冊,每戶每家要拿多少銀子,白某已經列了出來,若是少一兩銀子,就莫怪白某以通匪論處!」
這樣的話落到那些士紳的耳中,只讓他們無不是心頭微微一顫,其中幾人更是張張嘴,卻沒有說話,他們又豈不知道,眼前的巡撫大人為何不降,不是他不降,而楊震威不降,其之所以不投降,是因為他的名聲太過惡劣。
其它人可以投降,他楊震威即便是投降,李子淵又豈會收他?
所以他是萬萬不會投降的!
兵在楊震威的手中,若是白如梅這邊剛一選擇投降,那邊恐怕楊震威就會要了他的腦袋,這個事,關鍵在姓楊的身上……
想通其中的關鍵之後,袁濤奇試探著問道。
「大人,若是有一線生機,大人又何需與太原共存亡?」
第377章 十八子(第一更,求月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