豫王見秦王背影走遠,心中嘆了口氣,益王見他的神情,也看著秦王背影,嘴裡卻很不屑的道:「豫王不用在意此人,他被孫守法擁立為秦王,但身上卻沒有宗室的玉牒,秦王府被李賊攻破後,秦王府的老人早沒了蹤跡,誰也不知他真假,所以朝廷一直沒給他繼爵,後來是王彥發話,才將他的爵位定下來,對此,我心中是一直存有疑慮的。」
明朝將宗室圈養,各藩之間不得往來,許多藩王出生之後,便沒離開過封地,辨別身份全憑朝廷所發的玉牒,但偏偏戰亂,使得不少宗室丟了玉牒,這種情況十分普遍。
他們一伙人,本來就是再等豫王,襄王不願意再浪費時間,白了益王一眼,「你還那廝作甚?」然後對豫王道:「唐王、魯王似乎不願意明面上與王彥翻臉,那我們也不強求,但豫王可不能再推辭啊!」
這群宗室也道不傻,知道光憑他們肯定擰不過王彥的粗腿,所以一定要拉上豫王。
朱聿鍔想著方才唐王的交代,沉吟一陣,最終還是決定,去一趟也無妨,或許能為他撈不少政治資本。
他拉了一下衣襟,正色道:「這個時候,我怎麼能逃避,大家一起去吧。」
眾人見他這麼有擔當,臉上都是一喜,襄王立時就讓人叫來馬車,待著二十多個藩王離開,宗人府外聚集的中下層宗室,沒有得道藩王們的吩咐,便繼續留在宗人府外。
在離開宗人府不遠處,太平橋附近,有一座占地約五畝的大酒樓,叫聚賢樓,剛開業不到兩個月,原來是南京一個侯爵的產業,因為參與到炒糧風波中,被消爵流放瓊州,江浙士紳實力大損,被兩廣、湖廣、江西的士紳乘虛而入,購買了大批原本屬於江浙士紳的資產。
這聚賢樓原來落到了廣東一家商號手中,但因為商號一批海船遭了風暴,商號賠得極慘,便將這座樓拿出來換銀周轉,被江西豪族花重金購得,現在是城中數一數二的大酒樓,開業至今每日爆滿,生意極為興隆。
因為這家樓背後是江西豪族,這裡便逐漸成了擁唐派大臣的聚會之地,對他們而言,相對其他酒樓,要安全一些,談話的內容不容易被泄露。
宗室選擇此處,便是看重這一,當然也有一絲想將唐王拉下水的意思。
這些宗藩中,他們大多跟隨著隆武朝廷一路南逃,同魯王交情不深,而且魯王為了自身利益,不會為他們出頭,他們也明白自身不是楚黨的對手,所以便想方設法拉唐藩給他們做主。
唐王已經交代了豫王,讓他不要參與宗室們的行動,但豫王年輕氣盛,對王彥又有怨氣,特別是王彥控制朝局,而他唐藩一脈卻要靠邊站,讓他極為不滿。
出了門,豫王見宗藩相請,便答應下來,他可以不參與,但暗示幾句,讓宗室找找王彥的麻煩,應該沒有什麼問題,也不會被抓住什麼把柄。
一行人到了聚賢樓,酒樓掌柜忙出來迎接,為他們在樓騰出了大包間。
南京權貴極多,哪邊都不能得罪,所以酒樓平時都會預留幾個上等包間,專門預防這些權貴突然過來。
二十多個親王、郡王來到層包間,卻一兒也不擠,反而十分空曠,益王隨手掏出一張五千兩的五德票,交給送他們上樓的掌柜,酒樓是擁唐派的產業,他不能吃霸王餐。
眾人在包間按著權勢,輩分坐好,廝上了茶、水果退出去後,益王身在向豫王方向傾了傾,然後低聲問道:「豫王,唐王對於遷藩入台到底是什麼意思,現在宗室能在朝廷的上話的就只有唐王、魯王,若是他們不管,那我們朱家人,真是被王彥欺負死了。」
包間裡頓時安靜下來,所有人都向豫王看來,宗室們早就沒了權利,他們能一直好吃好喝,全是因為有皇權的保障,歷代皇帝不願意觸這個眾怒,現在他們本身並沒多少力量,只能期望還握有權利的唐王。
幾年前唐藩只是大明普通的藩王,因為世系離神宗一脈太遠,在宗室中基本也沒什麼話語權,豫王很享受這種,眾星捧月的感覺。
「王兄也有他的苦衷,遷藩入台,不僅是楚黨的意思,整個文官集團意見都幾乎一致,包擴了浙黨,還有王兄手下的大臣,大都也是贊成此策,加上魯王因為江北的事情,不願意發聲,所以遷藩入台的議案被內閣和議事堂通過。」豫王皺著眉頭,故作為難道:「按著朝廷的規矩,內閣和議事堂都通過後,王兄雖是理政王,但也不能再有異議,所以王兄不能發聲,諸位宗親也要諒解。」
聽了這話,眾人臉色立時難看起來,包間內一陣沉默,有些膽的宗室,聲道:「既然唐王、魯王都不敢發聲,要不我們就接受遷台吧。」
話的是一個從北面逃過來的藩王,遷台從長遠看損害了他的利益,但從近期看卻也不是不能接受,至少他不用在寄人籬下,他見沒有腿粗的領頭,因而有些退縮之意。
襄王聽了,面漏猙獰,立時一派桌案,「這個時候,誰敢接受遷台,就是朱家的罪人,本藩絕對繞不了他。」
北方逃過來的宗室,多是靠南方宗室接濟,話的人立時把頭低了下去。
「不錯,我們都是上好的田地,王府幾代的積累,憑什麼換到台灣,憑什麼收宗室的賦稅,這天下不是朱家的嗎?」益王恨聲道。
包房內的氣氛有些躁動起來,遼王朱術桂擔心道:「現在畢竟是楚王掌權,朝廷只給半月之期,再拖延下去,要是朝廷真將我們的地契作廢,那怎麼辦?」
「他們敢,逼急了我,我殺」襄王瞪著眼睛,話一半,後面卻不敢了。
他脾氣雖然暴躁,但是卻也不傻,王彥那廝特別怕死,走到哪裡親衛都不離身,況且王彥錦衣衛中安排了大量天地會的人,這聚賢樓雖有唐王的背景,但是保不起他的話,一樣能傳入王彥耳中。
想想之前江浙士紳,被王彥設套子,多少人被坑得破產,謝三賓死得多慘,包間內的眾多藩王就後背一寒。
王彥是攝政親王,又不是嘍嘍,就算要刺殺,也是要經過周密策劃,培養可靠的殺手,像這種臨時起意,恐怕計劃還沒完善,就先將自己搭進去了。
眼前就坐著一個反面例子,襄王意識到錯了話,臉漲的通紅,屋內落針可聞,被他的話驚的立時安靜下來。
豫王見此,卻微微咳嗽一聲,打破沉默,「襄王一時失態,大家不要在意。」
眾人尷尬的笑了下,豫王掃視他們一眼,然後低頭把玩著腰間一塊玉佩,裝作不經意的道:「其實,大家不要這麼擔心楚王,楚王這個人做事是有原則的,只要宗室不犯法,楚王也不會將宗室怎麼樣,畢竟這天下還是叫大明,皇帝還是姓朱。這件事情,現在王兄做不了主,但或許有人能為宗室話,宗室表達不滿的權利,還是有的吧。」
聽了這話,益王卻忽然眼前一亮,動了下屁股,將身子傾向豫王的方向,似乎這樣能夠聽的更加清楚一些。
「豫王的意思是」
「孤什麼也沒!」朱律鍔微微一笑,站起身來,「方才想起王兄交代了一些事情,孤便先告辭了!」
語畢,朱律鍔便直接走出包間,裡面的宗藩則全部占了起來,有些不明情況的將他送出。
眾人一陣私語,襄王有些摸不到頭腦,「豫王什麼意思?」
益王眼神一眯,似乎領略到精髓,得了真傳,「唐王、魯王的田也沒到戶部換契吧?」
「好像沒有,我派人在戶部門口盯著了,只要是宗室,都直接擋了回去。」
第858章 暗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