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二的歡迎儀式盛大得令人髮指，提前半個月禮部就在準備。真正的黃土墊道淨水潑街，道路兩旁的樹木都用彩綢包起來。到了正日子那天，那可不得了。整個長安城，都變成了紅色的海洋。
這幫混蛋居然在黃土中纏了硃砂，也不知道哪個禮部官員家的親戚是賣硃砂的。
李建成帶著李元吉，親自郊迎！兄弟三人在灞橋頭抱頭痛哭，一時間兄弟三人成了大唐兄友弟恭的典範代表。看得雲浩一愣愣的！
不愧是演技派的代表人物，當奧斯卡男豬腳都綽綽有餘。雲浩看得冷汗都出來了，明明心裡都想著掐死對方，還能哭成那德行。看李建成拉著李二的手，雲浩覺得像背背山多過像兄弟。
身邊的李神通看得津津有味兒，一副好叔叔的樣子接受了李二的見禮。李二當前，雲浩也只能湊到跟前施禮。
事實上不管是對於李二還是李淵，雲浩都抱著敬而遠之的態度。龍這種生物從來都是喜怒不定的，敢跟龍一起玩兒的通常都是老虎一類同體積動物。再不濟也得是鱷魚狗熊一類的霸主，自己這小蝦米沒事兒湊什麼熱鬧。高興了陪你玩一會兒，不高興了一個翻身就是相片的下場。
李二給了雲浩一個大有深意的眼神兒，隨手拍了拍雲浩肩膀。雖然一句話都沒說，可卻是給所有人傳遞了一個信息。那就是秦王與周圍臨潼候關係不一般！
後背火辣辣的，不用說就知道有四道有若實質的目光正在盯著自己。無奈的看了一眼小狗撒尿一樣的李二，自己就是那棵淋了尿的小樹苗。李二在用實際行動告訴所有人，雲浩是他的人。
沒辦法解釋，也沒法兒解釋。雲浩只能扮演好一棵小樹苗，希望這泡狗尿帶來的養分，而不是狗尿苔。
李神通在雲浩身邊笑得「嘎」「嘎」的，拍著李二的肩膀一個勁兒的喊：「好小子。」
灞橋邊上的熱鬧沒持續多少時間，李二就被送進了宗廟。這是大軍歸來的傳統，李建成親自站在宗廟門口大聲吆喝：「此去可曾戰勝強敵！萬勝而歸！」
「此戰克蠻夷於朔方城下，陣斬六萬俘獲無算！萬勝！」李二敲著胸甲，身後的秦瓊，尉遲恭，程咬金，牛進達，殷開山……等人也都一起敲響了胸甲。接著就是十萬大唐虎賁，他們齊齊敲響了胸甲。
金鐵交鳴之下一片肅殺之氣，李神通激動的老淚縱橫。「大唐虎賁衛我河山，血不流乾死戰不休！大唐虎賁衛我山河，血不流干血戰不休！」
「殺！殺！殺！」十萬虎狼之士連續敲擊三下胸甲，震天的殺聲天地變色。
真的是天地變色，烏雲滾滾悶雷連連，他娘的要下雨了！雲浩用手指頭沾了下唾沫，迎著風。身邊從江南趕回來的李孝恭也是如此，兩人對視了一眼。風在雨頭屁在屎頭，風已經刮起來雨也就快到了。
欽天監的監丞好像一隻受驚的驢子，一道閃電劃破天際。悶雷聲還沒穿下來的時候，嗓子裡「哏嘍」一聲就倒了下去。就在昨天，他還信誓旦旦的說今天是個好天氣。最適合辦凱旋儀式這樣的大典，結果老天爺打臉。就算李淵不抄他的家，那些戰場下來的殺才也會殺了他滿門。
李元吉對著李建成露出詭異的微笑來，李建成一下子就明白過來。這是李元吉搞的鬼，故意要用一場大雨奚落一下李二。倒是要看看，大雨傾盆之下你還怎麼辦凱旋大典。
雖然心裡覺得李元吉這麼做有些不妥，不過能讓李二添堵他也是樂意之至。
李二鐵青著臉，這麼重要的大典居然會突降瓢潑大雨。欽天監把日子選在今天，純粹是打他的臉。現在不是找欽天監麻煩的時候，如何應付突如其來的狀況才是最重要的事情。
「大唐健兒聽令，上天要我們洗刷乾淨身上的血腥，然後才能進入我大唐的都城。那就讓我們，接受上蒼的洗禮吧！乾乾淨淨的回家！」李二的聲音好像在天地間迴蕩，雲浩感覺甚至蓋過了悶雷的聲音。驚駭的看了李二一眼，難道說偉人真的與眾不同。
「風！大風！」唐軍士卒喊出了戰場上才有的口號，隨著震天的口號聲。瓢潑一樣的大雨傾盆而下，天地間好像掛了一串兒水珠帘子。砸在地上冒著泡，這就不是在下雨，而是老天爺在往下潑水。
李二走出雨達，偉岸的身影頂天立地。豆大的雨點兒砸在鎧甲身上，發出「噼里啪啦」的聲響水花四濺。蒼穹之下，宛若神邸！
秦瓊，尉遲恭，程咬金，牛進達，殷開山，長孫無忌，侯君集……！一一戰列在李二的身後，就好像一艘戰列艦的身邊陪伴著無數巡洋艦和驅逐艦！
在他們的對面，十萬虎狼之士釘子一樣的站在瓢潑一樣的大雨裡面。雨水打在他們的鎧甲上，滴落在他們的纓槍上，沒一個人動彈。
「哈哈哈！好，老夫與大唐健兒一同受洗！願蒼天，保佑我們這些撕殺漢！」李神通狂吼一聲，老邁的身子走出雨達。大雨幾乎瞬間澆透了他身上的朝服，可李神通依舊站立在大雨當中。花白的頭髮鬍子，被雨水打得貼在臉上卻紋絲不動。
「願蒼天保佑我們這些撕殺漢！」李孝恭踏前幾步站在李神通身後。接著是荊王李元景，漢王李元昌，酆王李元享，就連年僅五歲的周王李元方也站了出來。
李元吉撇了撇嘴，他現在很想掐死李神通。這個王八蛋叔叔帶頭，今天自己要是不站出去。那他娘的今後在宗室圈子裡可怎麼混！
李建成橫了李建成一眼，這下好了大家都得淋的像落湯雞。大人還不在乎，可他身後還跟著自己的兒子李承宗和李承道。李承宗八歲，李承道六歲。萬一這要是淋病了，可是會要命的。
狠狠咽下一口氣，李建成也走出了雨達。凱旋而歸的將士們都在外面淋雨，他身為儲君不可能在雨達裡面呆著。
他這一走出去，所有的官員們都得跟著。一時間，身穿朝服的朝廷大佬們都變成了落湯雞。
雲浩氣得心裡直罵娘，可沒辦法也得跟著站在雨地裡面挨澆。
瓢潑一樣的大雨看著嚇人，可這樣的大雨一般都下不長。不過一炷香的時間，大雨變成小雨。很快太陽就從雲層裡面露出了頭，當陽光再次照射在鐵血軍卒的身上時。他們再一次狂呼：「風！大風！」
雨水打濕了頭髮箍在腦袋上難受沒關係，這是老天賜給的福氣。沒看太子，秦王，淮南王，還有那麼多王爺侯爺，朝廷大佬都被澆得透心涼。
「卸甲！」李二的聲音傳出來，下面立刻傳來一片片稀里嘩啦的聲音。戰甲卸下來整齊的放在身前的地上……！
「阿嚏！」李建成剛剛回到東宮，噴嚏就一個接著一個不停的打。灌了一碗薑湯，可還是不管事兒。
「你說你這事兒上抖什麼機靈，這下好都被雨淋了。咱們還好說，承宗從小身子骨就弱。真要出了事情，我饒不了你！」李建成灌下一口薑湯，指著李元吉的鼻尖兒怒吼。
「大哥，真不管小弟的事情。事先小弟也是不知情，都是那欽天監的監丞不中用。明天就把他罷了，小弟看袁天罡挺合適的……！」李元吉趕忙把自己摘出來，可不敢把今天的事情攬進懷裡。幸虧事先沒有讓李建成知道，不然麻煩就大了。這個鍋，還是欽天監那個倒霉監丞來背好了。
「哼！不用你罷，大雨剛下來的時候就活活嚇死了。這會兒，秦王府那些殺才怕是正在抄他的家。」李建成沒好氣的看了李元吉一眼，轉身去了內室看看兩個兒子的狀況。
雲浩泡在溫熱的澡堂子裡渾身暖洋洋的，從漂浮在水上的木盆裡面倒出一碗葡萄釀。一口下肚，說不出的舒服。
對面的侯君集正端著葡萄釀一小口一小口的呡著，現在他是大唐虎賁中郎將，再也不是那個碰瓷的潑皮。
別的將軍一回到長安，就趕忙扎進自己的府邸。侯君集在長安沒有府邸，以前都是住在秦王府。現在秦王在宗廟裡面齋戒沐浴，他不方便回秦王府。實在沒地方去，只有在雲家落腳。
他來了，齊彪和來順兒就像聞著血腥味的螞蟥一樣湊過來。
「猴子！現在當將軍威風了，以後再打仗我們也跟著你去混一混。說不定，我們哥倆兒也能當將軍。」齊彪灌了一口葡萄釀，一邊咂吧嘴一邊說道。
侯君集不說話，把酒杯放進木盆裡面身子向下一出溜。整個人就埋進了水裡！
「去戰場干屁啊！兵圍朔方的時候，雄闊海那樣的猛人都被打塌了膀子。屍體摞得比這房子都高，一整晚上連口喝水的工夫都沒有。鼻子裡都是燒人的味道，燎豬毛你們聞過吧，就是那個味兒。那不是在燒豬，那是在燒人。死人活人都有！
你見過人被點著，渾身冒著火亂竄的場面？那個時候，第一個向他們遞出屠刀的就是他們身邊的袍澤。那人發出的動靜，就不能人能喊出來的……！」
「浩哥兒，別說了！別說了！」來順兒放下剛剛捻起來的豬頭肉，打斷了雲浩的話。看著香甜無比的豬頭肉，第一次失去了食慾。
「舒服日子過慣了，還真是過不了那樣的日子。浩哥兒，外面都說突厥人冬天還會來，是真的麼？」侯君集從水裡鑽出來，抹了一把臉上的水漬問道。
「估計大規模的搶掠應該不會有，這一仗突厥人算是傷了元氣。不管是并州還是朔方，死的大多是突厥精銳。僕從的那些小部落，其實損失不是很大。應付草原上可能的挑戰者，就夠頡利忙活的了。
不過小規模的搶掠肯定會有，畢竟突厥人搶慣了。那些小部落很窮，都想來大唐搶一把。估計河北是不會去的，很可能會選擇涇州。西北地遠比河北地好劫掠，那裡一馬平川最適合的就是騎兵突襲。
如果他們採用搶了就跑的戰術，大唐的步兵很難有所作為。看著吧，冬天之前朝廷肯定會派大批的騎兵前往西北。」
「你的意思是，今冬西北有戰事？」身子泡在水裡的侯君集，眼睛有些發光。只要打仗就能殺人，只要砍掉足夠多的腦袋，就可以升官兒發財。
完蛋了！戰爭讓樸實的只知道搶錢搶糧搶女人的侯君集，變得利慾薰心起來。當殺人就可以得到一切的時候，揮舞起來的屠刀就不可能放下。
侯君集已經不是那個在大街上碰瓷兒的小混混，憑藉多年砍人業績，他成長為大唐的虎賁中郎將。對於權力，財富以及地位的渴望，遠遠超出了雲浩想像的範疇。為了獲得這些，侯君集不介意殺人。甚至不介意殺誰，只要能夠獲得足夠的回報就成。
「動心了？動心了就去跟秦王說，不過我還是不看好你。如果讓秦王選人的話，估計會是李績。也有可能是獨孤燕雲！反正，你資歷和威望都不夠。」雲浩呷了一口葡萄釀，看了猴急的侯君集一眼。
「沒想著做主將，能當個偏將也不錯。你都說了，都是些弱小的部落。我大唐鐵騎，對付突厥精銳騎兵有些困難。可對付這些小魚小蝦，卻是綽綽有餘。這簡直就是天上往下掉軍功，明天就去和秦王說項。最好早早在涇州謀上一個差事，等打起來第一份兒功勞就是老子的。」
雲浩沒有接話，也沒有打擾深深陷入升官發財意淫的侯君集。他發現自己和侯君集對話的時候，來順兒和齊彪很沉默。他們一句話也不說，只是靜靜的坐在水裡。過了好一會兒雲浩才明白，他們兩個沒聽明白自己和侯君集到底在說什麼。
殺人，對他們來說很遙遠。
第一百一十七章 大雨中的凱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