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許是頡利的到來過于震撼,雲浩認為一個最不應該來長安的人,居然也來了。無論如何雲浩也想不到,張仲堅這王八蛋還敢來長安。
雲浩很想幹掉這王八蛋,可是不行啊!幹掉了這王八蛋,李靖會跟自己拼命。李靖剛剛攻滅東突厥,再有半個月就會從草原回到長安。這個時候,還是不惹正當紅的李靖為妙。
這傢伙頂著一個使節的名頭,王執擳杖一樣不缺。據說國書寫的情真意切謙卑至極,看得李二非常高興。
現在的李二相當不要臉,只要國書對他盡情吹捧。他就會高高興興的展現天朝上國皇帝的風度,封賞上絕對不含糊。就好像淵蓋蘇文,一封馬屁國書就混了頂上柱國,高麗王的名頭。至於容留王高建武,李二連提都沒提。
國家與國家之間沒有永恆的朋友,也沒有永恆的敵人,只有永恆的利益!哈默斯頓的話,在大唐同樣有效。事實證明,政治家這個物種都是實用主義者。
每一次有強悍的鄰居來,肯定會來南山試驗場到此一游。不過除了馮盎那種大人物,其他的都是鴻臚寺派人接待。李二可沒工夫,整天帶著人看爆破。
觀看這種暴戾的武器,安全工作都很重要。馮盎的事情,絕對是個例外。不過當張仲堅來看的時候,意外還是不可避免。
施放火油彈的時候,混蛋們加大了火油彈的劑量。同時,減少了投石機的扭力。張仲堅又想看得清楚點兒,於是……!於是張仲堅的臉就被熏得像非洲雞一樣,當然一腦袋的頭髮也變成了大波浪,要多潮就有多潮。穿上牛仔褲,就是嬉皮士。
馮盎養了好幾天,耳朵才算徹底擺脫了嗡鳴的聲音。馮盎不是李二,當然要來長安跑跑關係。今天找這個喝酒,明天找那個吃飯。吃吃喝喝,玩玩樂樂中,探聽長安的底細。
能割地稱王的人,都是有兩把刷子的。不過三五天的時間,馮盎就弄清楚雲浩在長安勛貴中的地位。馮盎非常後悔,當初的一時意氣,惹來了一身麻煩。
聰明人就是聰明人,知道雲浩的地位後。馮盎帶了幾十車土特產,來看望大名鼎鼎的楚國公。還美其名曰,想要品嘗一下雲家飯食。
早打聽好雲浩的脾性,什麼藥材,錦緞,字畫,文房四寶一樣沒帶。巨大的珊瑚,整塊的玉石,兩個人才能搬起來的瑪瑙。看得雲浩心花怒放,就是說嘛,這才是拜訪應有的態度。看到這些東西,什麼仇什麼怨都化解得差不多。不像那些草原上來的棒槌,送老子一千隻羊百十頭牛,老子家裡會缺羊?
「吳公客氣了!」看著那塊巨大的瑪瑙,雲浩眼仁都快笑開了。前些天看到老程給秦瓊弄的那塊瑪瑙桌面,眼紅得不要不要的。現在馮盎送來這塊,比老程那塊大了一倍不止。磨成桌面,再添三五口人吃飯都不成問題。
「呵呵!楚公是我大唐青年俊才,早想來拜訪。實在是前些天,耳朵還沒好。一路上看了你臨潼的風貌,我大唐第一鎮非楚公的臨潼莫屬。馮盎今年五十有二,活了這五十多年,還是第一見這樣富庶的地方。」馮盎說得非常真誠,因為他說的都是實話。
放眼大唐天下,論起富庶來臨潼可稱第一。以雲家為中心,輻射的越近的地方,就越加的富庶。沒辦法,都是生產工業製成品。還是與老百姓生活息息相關,想不賺錢非常困難。好多東西限於技術瓶頸,其他貴族就算是模仿,也模仿不來。
工廠裡面的工錢是年年漲,工人不但有年終獎。還有一項什麼全勤獎,幹了一輩子的工匠怎麼也弄不明白。公爺給開了工錢,上班是天經地義的事情。為何還要設個什麼全勤獎,最後大傢伙一致認定。公爺是怕大傢伙日子不好過,巧立名目給自己發錢。
大唐的工人階級是有尊嚴的,他們認定自己雖然不富裕,但絕對不會接受嗟來之食。
組織了一群上年紀的老工人,來到雲家請願。嚴詞拒絕什麼狗屁的全勤獎,態度之堅決讓雲浩瞠目結舌。氣得手都哆嗦了,還得好言相勸。都是五六十歲的來人,萬一有個腦淤血的,自己麻煩就大了。
打死雲浩也沒想到,這次事件還弄了一個副產品。工會這種組織誕生了,這種工人們自覺的組織。成立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核查賬目。只要發現不合理的福利,一律削減。
用工會頭子老富頭說的話:「老夫活了快六十年,能吃飽飯也就是到了臨潼這些年。頓頓有肉吃,享福享的都造孽。不能給那麼高的工錢,一個個都養成了懶漢,將來准有吃不上飯的一天。公爺心善,可不能敗家。把臨潼敗了去,大家都要去討飯。」
雲浩實在沒話說,一句都木有。面對自動幫自己省錢的工人,你一個資本家能說什麼?
馮盎走了一路,看到的是一座座工廠。整潔的工人新村,房子都是一個樣子。還都是摞起來的,聽人說住在樓裡面的人吃喝拉撒都在裡面。就連山泉水,也能自動流到房子裡面去。
臨潼的街道整潔得像是被狗舔過,乾淨得令人髮指。馬車走了一路,地上就沒見到一個馬糞蛋兒。來來往往的馬車,馬屁股後面都掛著個布兜子。牛車這種鄉下常見的東西,就不見蹤跡。
街道邊上的人們,等在一個木頭牌牌下面。居然還排著隊,一輛巨大的馬車駛了過來。排隊的人就登上馬車,每個人還往馬車的箱子裡扔錢。
負責打聽消息的馮智戴告訴馮盎,這叫公共馬車。每個人只要花兩個大子兒,就可以坐著馬車到自己目的地附近。據說還有一種遠程的馬車,一直可以將人拉到長安城門口。
馮盎像是一個剛剛進城的老農,鱗次櫛比商鋪更讓馮盎震驚。相對於臨潼,他引以為傲的廣州商業,根本不值得一提。
震驚一個接著一個,馮盎徹底的臣服。就這麼一座縣城而已,一年的賦稅絕對高過嶺南十三州。要向能幹的楚國公取經,對於能掙錢的事情,馮盎都非常感興趣。他家的兒子有三十多個,還有上萬的奴僕需要養活。雖然手握嶺南一十三州之地,但嶺南一向都是犯人發配去的地方。
百姓窮得大都掉渣,那些土蠻王雖然不掉渣,但也只是能吃飽肚子。在一群以香蕉為食的人嘴裡,你能摳出金子來?
必須要向楚國公請教請教,到底怎麼能弄出這樣的地方。
「吳公手握嶺南一十三州,還要和小弟做生意?」聽到馮盎的要求,雲浩有些詫異的說道。
「大有大的難處,聽說老弟有陶朱公的本事。特地來請賢弟,指點一二。」馮盎表現出了,與自己身份不相符的謙恭。
果然是有錢能使鬼推磨,其實雲浩也正在想著,如何跟馮盎合夥做買賣。沒辦法,人家的地盤在熱帶。長安種不出來的東西,人家全都能種出來。甘蔗這東西在嶺南,常常會爛在地里。怎麼就不知道榨成白糖,沒見長安城裡白糖都賣成什麼價了。
還有雲浩最想要的橡膠,天知道橡膠對工業意味著什麼。有了橡膠,雲浩有十成的把握弄出蒸汽機來。有了蒸汽機,機械動力就會讓大唐天下突飛猛進。
很想念鐵皮的輪船到處跑,很想念「嗚」「嗚」叫著奔馳的火車。只有將這個龐大的帝國串聯起來,才能避免這個國家分崩離析。
菸草就算了,自己種在長安毒害一下大唐勛貴就可以了。大唐的勛貴多,毒害一批沒啥大不了的。
「額……!抽根煙!」雲浩掏出一個精緻的純金煙盒,掏出一根煙來遞給馮盎。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長安勛貴見面之後都要互相敬煙。
馮盎很明顯,已經嘗過菸草的味道。接過雲浩遞過來的菸捲兒,對著雲浩手裡的火柴點燃。深吸一口,然後長長的吐出一股煙霧。
「老哥不說,我還真不好提。嶺南物產豐富,長安購買力豐富。就拿白糖來說,在嶺南根本不值錢。可販運到長安,卻價值千金。為何?路途遙遠,路上損耗過於巨大而已。
想要在嶺南撈錢,土人那裡是不成的。百姓身上更不成,虱子身上你能榨出幾兩油?」
「哦!老弟的意思是……!」馮盎抽了一口煙說道。
「吳公想要在廣州賺錢,那就得修造港口。福州,泉州,加上廣州,雷州,欽州!通通建成港口,嶺南的東西就可以順著信風。沿著大海一路北上,海船的裝載量可是千百倍於牛車馬車。
沿著海岸線一直走到登州,然後進入運河就可以直入中原。所用運費將會大大縮小,還是以白糖為例,費用將會減少七成以上。嶺南能賣到長安的,可不僅僅是白糖。到時候老哥不用別的,單單吃港口的稅收,就會吃得盆滿缽滿。」
馮盎不說話,低下頭來沉思。雲浩說得很誘人,港口的稅收絕對是大進項。可總覺得哪裡不對,可到底哪裡不對他又說不上來。
手裡的菸草青煙裊裊,馮盎不說話,雲浩也不說話。馮智戴一臉緊張的看著老爹,雲浩悠然自得的靠在椅背上。
「朝廷會往嶺南駐兵?」馮盎說出了自己的擔心,作為軍閥他最擔心的還是朝廷會不會向嶺南派兵。
「都是大唐國土,駐兵是必要的。不過嘛!一十三州都是吳公的地方,如果朝廷駐兵若是引起衝突,那就不好了。我看,由吳公在崖州修建一座水師碼頭。你也知道崖州是個島,而且那裡也沒有什麼產出。朝廷派軍屯墾,是最合適不過。朝廷投錢做海商,也得有水師護航不是。」
崖州,就是後世的海南島。這年月的海南,遠不是人們心中的旅遊聖地。倒是犯錯誤官員反省之地,窮山惡水野人橫行。除了颱風和毒辣的太陽,啥都不缺。實在不適合人類居住!
雲浩把水軍基地設在海南島,最合適不過。那裡四面環海,不愁找不到天然良港。而且,也不會過分刺激到馮盎。畢竟,這年月人們對海洋的人士,遠遠比不上對土地的渴望。
果然,馮盎聽說雲浩要崖州。緊繃著的臉立刻就輕鬆下來,崖州那地方給人去都不去。朝廷居然要那破地方,太好了!只要朝廷不在嶺南派兵,馮家的勢力就不會有任何損害。
「如果是崖州,那自然沒問題。老夫會征伐民夫,在崖州選一處良港,作為朝廷水師的駐舶之地。」馮盎想都沒想,一口答應下來。
雲浩伸出一隻手掌,馮盎伸出另外一隻手掌。兩隻手掌「啪」的一聲撞擊在一起,這就算是兩家的家主,達成了協議。至於朝廷的事情,自然要神通廣大的楚國公來協調。
正事談完了,自然要吃吃喝喝。只是觥籌交錯之間,馮盎總是覺得雲浩的笑容有些詭異。
還是吃了沒知識的虧,政治經濟學這東西可不是一般人能夠領會的。
嶺南修建的海港,南北物流將會極大便利。北方需要南方的物資,南方需要北方的錢財。錢多了之後,誰他娘的還種地。當嶺南一十三州,在經濟上擺脫不了朝廷的時候。就是馮盎倒大霉的日子,到時候不用動刀兵。只要封鎖嶺南的港口,就能將一心搞商業的馮盎活活餓死。
送走了馮盎,雲浩臉上帶著琢磨不定的微笑。船好造,可海港就不好弄了。那要是自己來做的話,把整個雲家填進去都不夠。有了馮盎這個大頭,自己就可以一分錢不花,就能在嶺南多出數個港口。而且,還在海南有了一座海軍基地。
當然,在海南種橡膠這種事情,打死雲浩也不會告訴馮盎。
一個五十餘歲的內侍悄無聲息的出現在雲浩身後,雲浩回頭看了一眼輕聲道:「回去稟報陛下,事情成了。馮盎已經同意了在嶺南修建港口!」
第二百二十六章 政治經濟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