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於要離開了,船上的雲浩回頭看了一眼岳州城。碼頭上張寶相杜荷的臉上,依然掛著笑意。
雖然歸心似箭,但云浩還是按下了走陸路回長安的心思。說到底,走陸路還是太辛苦。坐在馬車上東搖西盪,搖元宵一樣搖到長安,骨頭架子都會被搖散。
不是雲家的馬車不好,而是這年月的路實在太他娘的糟糕。坑坑窪窪還有石頭,所謂的路也就是不長草的地而已。當然,有些地方的路也長草。時間長了,只能從草的高矮來判斷。
馨兒開心極了,整天貓一樣的跟著雲浩。只要身邊沒有人,就會窩在雲浩的懷裡,一整天不出來都成。
雲浩知道她活得非常壓抑,從小就是家生子。指給了一個借住在家裡的小姐做侍女,可見當年在高士濂家裡也不怎麼受待見。從高府到了唐國公府上,更是要夾著尾巴做人。
李二之所以叫做李二,因為他真的行二。雖然也是嫡出,但長子繼承家業是祖宗定下的規矩。作為弟弟,如果沒有分家只能成為年長哥哥的附庸。縱然李二和長孫兩口子人中龍鳳,在唐國公府也被李建成和鄭觀音壓得抬不起頭來。
到了自家裡,還是一個眼線的身份。這也就是在雲家,不但活著還給了名分。長安城裡每年有無數丫鬟被禍害,能成功混到名分的寥寥無幾。
馨兒是幸運的,得到了雲浩的心和張妙柯的信任。苑兒就沒那麼好命,馨兒從長安動身之前已經病得起不來床。馨兒說,好像沒幾天活頭了。
順風順水,人的心情就壞不到哪裡去。老天爺也非常的幫忙,天氣好的一塌糊塗。發白的太陽高高掛在天上,雖然還是不暖和,但在陰鬱的江南這已經屬於難得。
最喜歡聽馨兒說家裡的事情,什麼雲寶寶躡手捏腳的跑進賀蘭的房間,只為了看一眼小小的弟弟。什麼熊貓小花偷偷溜進了獨孤婉婉的房間裡面,偷吃了獨孤婉婉的桂花糕。被獨孤婉婉拎著棍子追著打!
在馨兒的嘴裡,小花是一隻憨頭憨腦帶給全家極度快樂的靈獸。獨孤婉婉則是護子心切的英雄母親,張妙柯是合格的當家主婦。母親趙氏是和藹可親的家中長輩。
雲浩第一次發現,在船上行房事很刺激。尤其是順流而下的時候,大白天陽光從玄窗投射進來。好像匕首一樣刺穿了艙室裡面的黑暗,伴隨著船舶的起伏,欣賞著兩岸不斷倒退的景致。行人間樂事,實在是一種享受。
尤其是享受那種浮浮沉沉的感覺,真是讓人慾拔不能。極度鄙視自己的體力,很想堅持到一日千里,終究只能一瀉……!一瀉也沒能千里。
由於不是機械動力,逆水行舟很難。可順水行走卻很容易,雖然不能做到一日千里。但一日百里還是沒問題的(請正確理解日的含義!)。
這時代的長江,遠不是後世的長江。江面上沒有高大的長江大橋,兩岸也沒有接連不斷的城鎮。好多地方蘆葦長得像是樹叢,足足有兩米高,而且還是一望無際的。
人口太少了,一千二百萬人口灑在華夏大地上。就好像是沸騰的燙鍋裡面灑了一層胡椒麵,很多地方不是不想耕種而是真沒人去耕種。
李承乾顯然是領受了別樣的任務,每到一個地方就得駐蹕個三兩天。查訪一下當地的民情,雲浩自然也樂得跟著太子殿下來一次公費旅行。當然,識趣的地方官總是很有眼色。給太子殿下準備土特產的同時,絕對不會忘記皇親國戚膠東王和戰功卓著的楚國公。
對於下官的巴結,雲浩一向是持鼓勵態度。禮物更是來者不拒,理由當然是不能寒了下屬的心。當然,下不為例這種口頭禪也得念叨兩句。天知道,老子下次來江南是什麼時候。到時候,得多蠢的傢伙還會留在這位置上。
孔穎達的教育雖然有些失敗,但禮儀的教育絕對是槓槓的。不管走到哪裡,皇家風範盡顯無疑。那種氣度雲浩八輩子也學不來,只要站在那裡別人就有膜拜的衝動。
所有人都認為,這是太子殿下天授的威儀。不過雲浩認定,這絕對是變態皇家教育的結果。長孫對李承乾的教育,簡直殘酷到令人髮指的地步。
看過長孫的教育,張妙柯就對雲寶寶的虎視眈眈。幸虧雲浩及時制止,不然雲大少的日子遠不會這樣逍遙。雲浩堅持認為,孩子的主要任務就是玩。很多時候,孩子的智慧其實就是在玩當中得到了增長。
雖然張妙柯對於兒子跟老爹一樣,喜歡蹲在椅子上吃飯表示極大憤慨。但還是無奈的接受了,雲寶寶不會成為一個禮儀規範貴族的事實。
李承乾完全表現出了一個帝國繼承人,所應該具備的優秀素質。看到土地裡面勞作的農夫他會施禮,見到長者他會讓路。可見到官員,完全就是另外一副嘴臉。
政績不好的會被訓斥,政績卓著的會被表彰。有一些作奸犯科的,還會被李承乾抓住證據下獄。完美的演繹了幾場太子殿下,與腐敗官員做鬥爭,最後取得輝煌勝利的戲碼。
人生就像是在演一台戲,雲浩完美演繹了一個路人甲的角色。看著主角李承乾,完美的詮釋藝術人生。白天貼切百姓的李承乾,和晚上體貼百姓閨女的李承乾是同一個人。十二歲的少年,已經可以在各種身份中完美輪換。就是不知道,長孫知道這種事情之後,會不會把百姓的閨女掐死。
下鄉視察的太子殿下,看到長勢良好的莊稼,就會興高采烈。看到荒蕪的土地,就會大發雷霆。不過在聽到因為沒人耕種才荒蕪之後,太子殿下總是會長吁短嘆,一副悲天憫人的情懷。只有雲浩知道,他是在嫌棄老天賜給他李家的納稅人太少。
走了整整二十多天,船隊總算行進到蘇州。再往前,李文仲的艦隊就要出海,然後順著海岸線北上,一直到登州基地。而李承乾,李道彥,雲浩,則是要順著運河北上。不得不說,楊廣還是幹了一些好事的,例如著名的大運河。
「開春漲水的時候,蜀中就會有大批的木材順流而下。到時候,你們繼續以前的工作。大唐需要海軍,而且刻不容緩。凌敬會留下來幫助你們,有什麼需要就跟他說。」高家父子早早的來到蘇州,等待只為大唐新任水上瓢把子。
「我的公爺!其實木料不難弄,我們已經清理了火場。燒毀的木料堆下面,還有不少沒燒的木頭。湊一湊的話,按照您的圖紙建造一艘船並不難。
只是合格的工匠損失巨大,造海船跟造江湖裡面的船不一樣。那些長安來的木匠手藝不到家,老朽需要一點一點的教。不然,今年秋天老夫就能造出一艘您要的那種大船來。」老高無奈的說道。
這一次江陵造船廠被倭國人襲擊,損失最大的其實不是木材。而是那些被殺死的工匠,這些都是將作監裡面頂級工匠。不得不說,他們的死是對大唐製造業的巨大打擊。那些年青的工匠們,遠沒有他們父輩所具有的經驗,和精湛的技藝。
手藝這東西除了勤學苦練之外,最重要的還是時間。沒辦法,只能等這些木匠成熟起來再說。
「這件事情不要著急,工匠們也是要逐漸磨鍊。一年不行咱們就兩年,大船建不了就先造一些小船。我說的那種船,先試著建造一艘再說。
只要建造成功一艘,總會總結出一些經驗。下一艘就會更快,更好!大唐的海防不用擔心,經過本公這一次高麗之行,至少五年內大唐水師不會有任何對手。不管是倭國還是高麗,他們都不可能在五年時間裡建造一支合格的水軍。」
雲浩對這一點很自信,造船很容易。遼東和倭國都不缺少木材和工匠,可唯一不容易的就是水手的培養。
從剛剛上艦,到了解艦船大海。這都需要時間,一個合格的水手絕對不是一兩年時間就能夠培養出來的。高麗水師這一次可算是全軍覆滅,從軍官到士卒沒活下來幾個人。
而倭國人的水上大頭子,現在還關在座舟的船艙裡面。只要在高麗人和倭國人訓練出足夠水手之前造出大船來,大唐水師就能立於不敗之地。
再者說,李文仲也會在這幾年的時間裡面。不斷削弱高麗和倭國可能恢復的水軍,李文仲是絕對不會允許自己的對手,舒舒服服的恢復實力。
「知道了公爺,大船現在還造不出來。但目前使用的老式艦船,還是沒問題的。老夫對這種船熟得不能再熟,上秋的時候老夫能夠造出來二十艘。」老高聽了雲浩的話,咬了咬牙對雲浩做出保證。
一支艦隊的船隻需要輪流出海,面對大唐稱霸海洋的決心。理論上說,有多少艦船都不夠用。
「好!辛苦你了!」雲浩拍了拍老高的肩膀。
送走了老高,雲浩就怒氣沖沖的下到了甲板的最底層。在雄闊海的引領下,雲浩很快就見到了藤原忠一。
這貨的樣子非常悽慘,殺才們有很多方法讓人痛不欲生。藤原忠一被半吊起來,一根繩子恰到好處的綁在他手上。讓藤原忠一想站著,只能踮起腳尖兒。如果不想練芭蕾也可以,那就需要手腕倒霉。
藤原忠一的腳腫得像只蹄髈,手腕也被磨破了皮。顯然這樣的方式已經持續了很久,因為破皮的地方已經不再流血,而是流出一種黃黃的水水,和麻繩糾結在一起非常噁心。
這種吊人的方式,會讓人全身肌肉緊繃。藤原忠一早就累得渾身是汗,身上的汗臭加上大小便失禁的味道,差點兒熏了雲浩一個跟頭。
用手帕捂著口鼻,雲浩走到了藤原忠一的面前。
「殺了我!」舌人將藤原忠一的話翻譯過來。藤原忠一見過雲浩,不過這時候他絕對認不出雲浩。連續的折磨,已經讓他的意識模糊,整個人都在崩潰的邊緣。現在一隻耗子在眼前經過,他都會這樣嘟囔一句。
他非常想死,真的非常想死。這種方式活著,遠不如死了痛快。
「你想死?弄醒他!」雲浩一聲令下,就有軍卒拎過來一桶冷水,兜頭澆在了藤原忠一的腦袋上。
被冷水一激,藤原忠一立刻打了個激靈。恍惚的神智,也開始變得清明起來。眼睛睜開,看到雲浩立刻就想撲過來。可他忘記了自己還被綁著,紅腫的腳尖猛的蹬踏,薄薄的皮膚立刻撕裂開來。
血水好像灌湯包裡面的湯汁一樣流出來,蹭出好大一道紅色印記。
「有種你就殺了我!」藤原忠一憤怒的咆哮,聲音雖然沙啞,但裡面飽含了情緒。
「想死?沒那麼容易,你禍害了江州。還他娘的燒了老子的木頭,最可恨的是你殺了老子那麼多工匠。你想死?我絕對不會讓你死,至少不會讓你這麼輕鬆的去死。
別想著咬舌頭,就算你把舌頭嚼碎了吃下去,你也死不了。所謂咬舌自盡那都是騙人的把戲!
聽清楚了,老子要你受活罪。讓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那種活罪。最後讓你渾身長蛆,硬生生的爛死為止。你給老子等著!原話翻譯給他聽,奶奶的也不知道學學大唐官話。」雲浩的眼睛裡面全是惡毒,舌人趕忙結結巴巴的翻譯過去。
這讓雲浩很失望,認為他沒有表達出自己的憤怒。踹了舌人一腳,這貨說話就更加結巴了。
算了,能動手就別吵吵。雲浩不想做一個只會耍嘴皮子的長舌婦,盯了一會兒藤原忠一。直到藤原忠一經受不了這樣的眼神兒,垂下頭才算罷休。
「挑斷他的手筋,然後洗乾淨了。給他食物和水,不能讓他死了。太極宮前咱們還要用他宣揚自己的功勞!」
腦袋傻掉的舌人機械性的將話翻譯過來,藤原忠一垂下的頭立刻昂起來,獅子一般的咆哮。
他的一手劍道已經登堂入室,挑斷了手筋今後就是廢人一個,即便僥倖脫身,也再也拿不了劍。一個拿不了劍的人,憑什麼還說是一個武士。
雲浩冷笑著看著藤原忠一咆哮,直到他累得氣喘吁吁的時候,才笑著說道:「挑斷你的手筋,是為了讓你在任何時候都不能自殺。留著你的腳筋,是為了讓你能夠走路。太極宮前,你還是要走一遭的。至於走過了是被清蒸還是紅燒,那得陛下說了算。不過有一點可以保證,我會讓你活的生不如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