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承乾下午去探病,晚上人就沒了。岑文本以數十年宦海生涯的經驗,敏銳的感覺到將要有大事發生。如今皇帝不在長安,這個時候出事就會是大事。
「于志寧聽說是急症吐血而死,不過是一個時辰之前的事情。他家二公子于慎行已經去東宮報訊,因為事發時間太短暫時還沒有進一步的消息。」
岑文本穿好衣服,在書房裡面踱來踱去。這個時候不能亂,也必須做一些什麼。不然,事情的發展將不會按照自己的想像去走。
「立刻發動咱們的人,務必打聽出于志寧的死因。最好打聽到于志寧死時候的具體細節,立刻去賬房支取銀錢,拿上老夫的令牌去辦。記住!不管花多少錢,只要能打聽出真相,你就是大功一件。」岑文本篤定的認為,于志寧的死有蹊蹺。
「諾!」僕役答應一聲,立刻出去辦事。
李承乾聽到于志寧死了,心裡一塊石頭算是落了地。不管怎樣,當事人掛了。這件事情就不會有人知道,儘管還沒有找到那封該死的詔書。可于志寧死的這麼急,相比也來不及告知自己的兒子詔書的事情。
「慎行你節哀!你先回去安排老人家的後世,明天一早孤便去弔唁。於先生為孤操勞多年,孤會上書為他爭取一個好的諡號。家裡有困難,盡可以跟孤說。能幫襯的,孤一定全力以赴。」儘管心裡輕鬆,李承乾還是板著臉。一副悲痛表情的,安慰于慎行。
「謝太子殿下!」于慎行大禮參拜,哽咽著轉身離去。
李承乾心情大好,決定回去睡個好覺。半宿沒睡著覺,現在困的要死。
李承乾可以去睡覺,何柱卻急得像是熱鍋上的螞蟻。原因很簡單,太子東宮秘密安插在于志寧家裡的廚子不見了。如果是別人不見了也就罷了!這個可是直接向于志寧下毒的人,原本還打算滅口。現在可好,活不見人死不見屍。
「一個大活人,怎麼可能不見了?全長安都在宵禁,他長膀飛了不成?你們去給我找,找不到就拿你們的腦袋來頂。」何柱要瘋了,這長安城可不是太子一手遮天。魏王走了,可魏王府裡面那隻老狐狸還在。如果讓他嗅到一點兒味道……!何柱不敢想像,如果人落到魏王府的手裡,將會發生什麼事情。
必須要找那個廚子,活要見人死要見屍。當然,最好是見到屍體。
這一夜長安城有些混亂,一些身穿黑衣手裡拿著東宮令牌的人滿街亂竄。街上的武侯有些發蒙,從來沒見到這些惹不起的大人物好像受驚的驢子一樣亂闖。一些年長的武侯,莫名其妙的想起十幾年前,那個混亂的夜晚。不少人瞅了個空當,趕忙鑽回家,告訴家裡人今天晚上一定要插好們。有地窖的,還安排家裡人睡到地窖裡面去。
混亂從午夜一直持續到了天明,坊官們打開坊市的大門。勤快的店家已經早起,開始做生意。生意最好的,當然就是早點攤子。
何柱無奈的放棄,這種事情不可能公開尋找。只要讓其他人知道,他們在搜尋於家的廚子,傻子都會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那樣的話,尋找廚子的隊伍絕對不會是一支。事情的難度,將會呈幾何級數增長。
于志寧去世的消息,很快便傳遍長安的勛貴階層。不斷有得到信的人,來到於家弔唁。人死如燈滅,大家都是同朝為臣。這個時候如果說怪話鬧事,那將會是一輩子不死不休的仇怨。
岑文本自然也要去看看,他很想知道于志寧到底是怎麼死的,於家現在到底是什麼情況。魏王府在于志寧身上花了不少的錢,現在人就這麼死了,李泰回來可怎麼交代。
「太傅大人,小人等啟用了在於家的內線,綁了一個人回來。昨晚因為宵禁街上人多,沒辦法弄回府裡面。剛剛才弄回來!」正要出門,派出去辦事的僕役便急吼吼的跑過來稟報。
「綁的什麼人?」岑文本有些奇怪,這僕役平日裡辦事很有些章法。怎麼今天這樣孟浪,魏王府不是山賊窩,隨便綁票!讓人知道的話,對魏王的名聲是很沉重的打擊。
「太傅大人,小人把於家的廚子給綁回來了。據內線說,這小子是太子的人。于志寧死前,有人見過他和一個內侍見過面。因為時間緊急,所以還沒來得及盤問。」
「人在哪裡?老夫要親自盤問。」岑文本想了想,決定還是先盤問了之後再去於家。他非常想知道,昨天晚上到底發生了些什麼。如果這人真是太子的人,答案很有可能在他的嘴裡面掏出來。
「人已經帶到武庫,有專人看守。」
「嗯!」岑文本「嗯」了一聲,就向武庫走去。
武庫是魏王府存放兵刃的地方,不過李泰把武庫修得非常堅固。從一開始,他就將這裡設定為私人監牢。不過這麼多年,沒有使用過而已。今天這裡到底迎來了第一位客人!
岑文本看著眼前這個髮髻散亂,鼻青臉腫的傢伙。看起來,在自己來之前已經吃過了一些苦頭。魏王府的這些侍衛,可不是什麼善男信女。
「鬆綁!」岑文本一聲吩咐,立刻有人把綁繩鬆開。不過還是有兩名侍衛按住了他的肩頭,因為岑文本實在是離得太近了。
「認識老夫麼?」岑文本指了指自己的鼻子問道。
那人茫然的搖了搖頭,不過他也明白眼前這人一定是大人物。「大人饒命,小人就是個廚子!饒命啊……!」
「明人不說暗話,你是誰哪裡來的背後是什麼人老夫都明白。現在讓你認識一下老夫,老夫岑文本官居中書令,拜爵江陵縣子。貞觀八年開始,任太傅專職教導魏王殿下學業。」岑文本做到椅子上,一字一句的說著自己的履歷。
廚子腦門兒開始冒汗,岑文本的大名他是聽過的。既然輪到這麼大的人物來親自盤問自己,那自己的底細肯定已經被人知道。同時也說明,他再也沒有命活著出這間屋子。
「你是不是想,這次你死定了?呵呵!老夫告訴你,如果你昨天晚上逃回東宮,那你才死定了。你做下的事情見不得光,太子為了保密,你死定了。別以為這些人是害了你,實際上他們在救你。」岑文本用手指指著環伺周圍的魏王府侍衛。
「咳……!嗯!」廚子想說話,卻又不知道說什麼。輕咳了一聲,手在領子上拉著了兩把。現在他的實在是憋悶得緊!
「受苦了吧!放心,老夫不會讓他們用刑。都是明白人,來逼供的那一套毫無意義。老夫是讀書人,聖人教給的仁恕之道,老夫還是懂得的。」岑文本說完,雙目囧囧有神的看著廚子。
廚子看了岑文本一眼,跟岑文本眼神兒一對,嘴唇動了動還是把頭垂下去。
「你不為了你自己想想,也要為了你家人想想。如果老夫沒有猜錯,你的家人正岌岌可危。甚至很有可能,已經被太子的人帶走。如果你早點告訴老夫想知道的,老夫會派人安排你的家人。你知道的,在長安城敢同太子的人對著幹的,只有魏王府。
還有,老夫可以做主給你一筆銀錢。派人送你出長安城,至於今後去哪裡。那就要看你的意願,從今往後,這長安城你還是不要回來了。當然,如果你願意為魏王府做事,老夫自然也歡迎。這魏王府里老夫說話還算得數,讓你做個管事也不是不行。」
岑文本說完便閉上眼睛,現在條件都拋出去,就不用說得太多。如果說得太多,反而會事得其反。
廚子緊緊的閉著嘴巴,生怕自己一張嘴話就從嘴裡噴出來。
「給……!給我一碗水!」廚子覺得嗓子幹得厲害,火燒火燎的好像要裂開一樣。
「給他一碗水!」岑文本示意侍衛。很快侍衛便弄了一碗水過來,廚子端起水一口灌了下去。
能開口就是好事情,岑文本知道廚子的心裡現在正在做天人交戰。就讓他煎熬一會兒好了,岑文本相信他會做出正確的選擇。即便選擇不正確,魏王府的侍衛們也願意幫他。這些傢伙從來不是善男信女,不上刑的話根本就是鬼話。當然,如果廚子現在就都說了的話,也的確不用用刑。
廚子腦袋上青筋暴起,密密麻麻的汗珠從皮膚裡面滲出來。很快,臉上就有了小溪一樣的汗水。似乎是為了給自己打氣,廚子深深的吸了一口氣說道:「我說!」
「嗯!」岑文本還是沒睜開眼睛,身子靠在椅背上。閉目養神,雙手交叉在腿上,兩根食指不停的繞著圈兒。
「小人是東宮派在於府的臥底,已經……已經有七八年了。東宮一直沒有給小人指令,直到昨天晚上。東宮的內侍頭領何柱找到小人,讓小人將一包藥粉放進於老爺的湯藥裡面。還說,我放完藥粉就去東宮報道。今後不用再做廚子,太子爺會給我官兒做。
然後……然後,小人……小人就找了個機會,支開熬藥的丫鬟,偷偷的將那包藥粉放進了於老爺的湯藥裡面。半夜的是時候,小人就聽說於老爺發了急症死了。聽在旁邊侍候的丫鬟小紅說,老爺死的時候七竅流血很恐怖。小人這才知道,是小人毒死了於老爺。
小人很害怕,就沒按照事前約定的從後門逃走。沒想到……沒想到就被你們抓了來!」廚子磕磕巴巴,將事情的經過敘述了一遍。
岑文本還是沒有睜開眼睛,可心裡已經的掀起了滔天巨浪。一定是于志寧幹了什麼,不然太子不會對自己忠實的狗腿子下這樣的毒手。于志寧幹了什麼呢?究竟是怎麼樣的事情,能讓太子下這個手。岑文本仔仔細細將最近的事情想了一遍,可想破腦袋也想不出太子為什麼要這樣做。
「何柱沒說太子為什麼要殺于志寧?」岑文本終於睜開了眼睛,看著廚子問道。
「小人……小人真的不知道,小人不過就是個聽命幹活的,何柱不會對小人說這些。」廚子有些難堪的道。
岑文本點了點頭,他相信這廚子說得是真的。對何柱來說,他只不過是一個螻蟻而已。而且,還是馬上要被殺了滅口的螻蟻。岑文本相信,給官兒做就是一句屁話。或許運氣好的話,去閻王那裡可能有個官做。
「把他的家人弄來,做得仔細些!於府的人一定也在找他,不要讓人知道你們是魏王府的人,明白!」岑文本一聲吩咐,旁邊的侍衛轟然稱「諾!」
「謝太傅大人!謝太傅大人!」廚子激動得都快哭出來了,家人如果落到東宮手裡,自己就是個死也要連累家人。落到魏王府的人手裡,倒是還有一線生機。
「老夫說的話從來都算數,只是要你幫忙的時候……!」岑文本斜著眼睛瞥了廚子一眼!
「上刀山下油鍋,小人一定萬死不辭!」廚子跪在地上,腦袋磕得「砰」「砰」作響。
岑文本才不管他,走出武庫的時候心情暢快無比。東宮這是在鬧內訌,同時肯定有什麼事情關係到太子的生死。雖然還不知道這件事情是什麼,不過知道有這麼個事情就夠了。只要順著藤蔓,早晚能夠摸得著瓜。
太子這間破屋子四處漏風,踹一腳就會徹底倒下來。現在踹一腳的機會來了!
「好好看著,不讓任何人接觸他。也不要讓任何人跟他說話,這個人老夫有大用。如果他出了什麼意外,你們也不必稟告老夫,自裁吧!」岑文本冷冷的說了一聲,侍衛趕忙稱「諾」。
收拾了一下自己的心情,岑文本命令準備馬車。他要去于志寧府上,弔唁一下這個倒霉的傢伙。同時,也跟他的兩個兒子好好聊聊。或許,他們可以做那個踹太子一腳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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