崖州的氣氛有些詭異,雖然李二回京的時間定在十天以後。可這兩天不斷的有老臣被李二招到海邊,對著大海面授機宜。距離最近的趙江,在百步之外。
不斷的有老臣被派出去,老不修劉政會都七十多了。在夜裡登上了飛艇,去向不明!朝廷里一定出了大事,不然李二不會這樣折騰老臣。
這是程咬金的說法,打混了幾十年的老土匪頭子,嗅覺果然不是一般的敏銳。從李二的怪異舉動裡面,就知道有大事發生。不過他很安心,自己在皇帝身邊。兒子遠在海峽城堡打熬資歷!只要在那裡戍衛個三五年,回到京城一定會得到重用。
老牛同樣有敏銳的感覺,不過他也不擔心。獨子牛見虎現在是泉州別架,再熬上個兩年就會弄一處一等的上州任刺史。調回京城的時候,怎麼說也得是三四品的大員。
程牛兩家早早為今後鋪就了道路,家裡的孩子也爭氣。文治武功立得一塌糊塗!
當然,雲浩也不擔心。因為他知道即將發生的事情,只不過他的屁股堅定的座在李二這一邊。八個李承乾,也鬥不過一個李二。
跟雲浩抱有同樣看法的人是褚遂良,他是為今不多知道內情的人之一。
在李承乾的大殿裡面說完那句話之後,褚遂良就回到家裡把自己一個人關進書房。
宦海沉浮數十年,如今真的走到頭了。那些蠢貨居然還想著造皇帝的反,這是腦子被多少頭驢踢過才會有的想法。皇帝就是造反起家的,你們這些手段在他面前根本不夠看。還什麼侯君集,還什麼暗殺皇帝和魏王。能成功都出鬼了!
皇帝把那封詔書寄回來,就是想讓太子在親情與權力之間做出選擇。如今太子做出選擇了,卻是最壞的一種。在皇帝預先知道的情況下下手,那些蠢貨們一定都會成為刀下之鬼。
太子現在最好的反應,就是封存印信束手待斃。或許還能求得一線生機!
不管怎樣,皇帝都是他的親爹。虎毒不食子,皇帝肯定會對太子網開一面。最多廢為庶人,絕對不會有性命之憂。
褚遂良知道後果,卻不能說出來。趙節,杜正倫,陸德明這些人都瘋了!他們不願意失去手中權力,好像輸紅了眼的賭徒一樣,將自己的身家性命押上去做最後一搏。現在別說他褚遂良,就算是太子也是他們手裡的籌碼。誰敢擋著他們的路,這些紅了眼睛的傢伙會把人生撕了。褚遂良實在不願意,看到自己的家人慘遭橫禍。
僕役端上來一壺酒,然後退了出去。
褚遂良就一個人在書房裡面自斟自飲,想著自己的一生。想著當年封侯的榮耀,想著成為太子太傅的風光。身為儒者,他很希望自己能夠教導處一個帝王。成為一代帝師,是他的夙願!
孔穎達出事的時候,他曾經暗自開心過。就是在這間書房裡面,他喝著酒吃著豬頭肉,慶祝自己的成功上位。那是他第一次吃豬頭肉,特地命人去雲家酒樓裡面買的。豬頭肉很香,酒也很醇。那一天他喝的酩酊大醉!
一切的一切好像就是在昨天一樣,可現在……!
褚遂良很希望孔穎達沒有出事,自己也從來沒有擔任過太子太傅!
想過向李二告密,可褚遂良知道這是不成的。太子一定會嚴格盤查流向崖州的奏疏,自己寫下密折的那一天,就是自己的末日。或許也是全家的末日!想讓紅起眼睛的殺才不株連無辜,恐怕比較困難。
往前走不成,往後走也不成。如今是沒路可走,褚遂良不知道自己怎麼就到了這個地步。
人腦子裡面想事情,就非常的廢酒。一壺酒喝光了,僕役又拿來一壺酒。兩壺酒喝光的時候,褚遂良的腦袋很暈。找來一根繩子,搬好桌子。將椅子摞到桌子上,繩子這才夠著房梁。
最後這一條路,就是自掛東南枝。或許皇帝看在自己已經死了的份兒上,免了對家裡人的處罰。褚遂良實在不想讓性格乖巧的小孫子受苦!
迷迷糊糊的,褚遂良把自己的脖子伸進了繩套兒。或許幾年前,自己擔任太傅的時候腦袋就已經套在裡面。現在後悔也沒有用,都是命!
狠狠一腳蹬翻了椅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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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君集回到長安的時候,褚遂良已經死了三天。西域太遠了,得了太子十萬火急的私信。侯君集火急火燎的趕了回來,朝廷的邸報上說,皇帝還在崖州。他不明白,李承乾這個時候為什麼要十萬火急的召他回京。
三十駕飛艇,帶回來六百多侯君集的侍衛。他是公爵,擁有六百護衛這是禮制。就算李二在京城的時候,侯君集也敢這樣大大方方的回來。
「褚遂良死了?」聽到這個消息,侯君集大驚失色。
褚遂良這個人雖然不討人喜歡,卻是一個難得的明白人。比起太子府裡面的那些酒囊飯袋,那是強上一百倍。怎麼說死就死了?也沒聽說他有什麼病症,怎麼走的這麼急?
「爹爹,褚遂良是……!」侯傑左右看了看,然後小聲對侯君集說道「褚遂良是上吊死的,據說那天跟太子會議結束,他就回家自掛東南枝了。」
「上吊死的?」侯君集的臉色立刻難看起來,直覺告訴他這件事情一定跟李承乾的會議有關。
「是啊!太子命令封鎖消息,褚遂良的家裡人也覺著丟人。所以就沒宣揚開來,對外就是說得了急症死的。」侯傑一五一十小聲說道。
「急症?」侯君集決定先不去褚遂良的府上弔唁,先去太子東宮探探風再說。
「岳父大人,怎麼這麼快就回來了。孤還盤算著,您要等兩天才能趕回來。」剛剛到東宮的門口,李承乾就迎了出來。
「太子殿下的信里催得急,所以就連夜趕路趕回來。」侯君集對著李承乾虛虛的一禮算是讓過。
兩個人走到大殿裡面,侯君集發現今天殿裡面一個侍候的人都沒有。何柱遠遠的守在大殿門口,侯傑居然在門口都被攔下來。
侯君集狐疑的走進大殿,發現裡面也不是一個人都沒有。靠著牆邊的陰影裡面,站著陸德明,趙節,還有杜正倫三個人。這些都是李承乾的心腹,看到他們侯君集有些明白過來。
「殿下!說吧,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
「這個……!」李承乾有些犯難起來,自己做下的荒唐事,還真沒有臉在侯君集面前說。
「侯大將軍,趙某代殿下說吧!」見到李承乾為難,陸德明站了出來。一五一十的把事情的前因後果說了一遍,著重講了於家的二五仔背叛李承乾的事情。
「於家兄弟人呢?」侯君集冷聲問道。
「已經在長安城裡面搜尋幾天了,可是就沒個結果。估計不是躲出去,就是被魏王府的人藏了起來。如今長安城的兵權在尉遲敬德手裡,殿下也不敢妄動。」
侯君集點了點頭,這是重要的人證。魏王府一定會保下來,實際上現在抓住這兩個人,除了殺了泄憤沒有第二條路可走。那樣只會將事情變得更糟,而不是發生轉機。
想了又想,侯君集說道「對尉遲敬德下毒的事情,你們有幾成把握?」
「侯大將軍請放寬心,他家的廚子已經被我們收買。在他的茶飯裡面下毒,沒有半點兒問題。再說了,咱們也不是給他喝毒藥。只不過就是一些巴豆水而已,好漢架不住三泡稀。只要讓尉遲敬德拉得起不來炕,咱們就算是贏了。」
「為什麼不把尉遲敬德直接毒死,你們連陛下的座舟都敢下手。不會是怕了尉遲敬德吧……!」侯君集忽然間問道。
「這不是怕房玄齡那老狐狸疑心麼?拉肚子的事情常有,可一旦尉遲恭被毒死了。房玄齡一定會起疑心,到時候想要拿到兵權,可謂千難萬難。如果尉遲恭只是拉肚子,由您暫時代為指揮一下也算不得大事。」
「想的不錯!」侯君集只是說了一句,對著李承乾拱了拱手算是告辭。
直覺告訴他,這件事情有些不靠譜。可他現在沒有絲毫選擇,他侯君集和別人不同。太子李承乾是他的女婿,這層關係就算是跳進黃河裡面也洗不清。太子倒了,他的日子也絕對不會好過。不管怎樣,他都得幫一把。現在侯君集有些後悔,為什麼要把女兒嫁給李承乾這個廢物。
失策啊!失策!
回到在長安的府邸,侯君集就鑽進了書房裡面。
「猴子!」齊彪和來順兒樂呵呵的走了進來,自從他們哥倆從西域調回來,已經很久沒有見到侯君集。從小玩到大的老兄弟這麼久沒見,還真有些想得慌。
「彪子!順兒!來,坐!陪我喝酒!」侯君集看到他們進來,笑了一下命人上酒菜!
今天的侯君集很想喝多,身體已經綁在了李承乾這駕戰車上。不知不覺間,這輛戰車已經失控。前面就是一個大大的彎道,闖過去就是康莊大道。闖不過去,前面就是壁立千仞的懸崖。
大事在即!今天喝多一次,精神和肉體上雙重的放鬆一下。這兩個都是從小陪著自己玩到大的兄弟,提防誰也不至於提防他們兩個。因為侯君集相信,不管怎樣他們的屁股都會坐到自己這一邊。
「猴子,你這是怎麼了。怎麼悶悶不樂的樣子,西域待得久了,就是這一副臭臉?」齊彪調笑著說道。
「怕是西域女人玩的多了,身子虛吧!」來順兒臉上帶著壞笑。
「順兒,最近你在研究補藥。要不要給咱們侯大將軍補一補!哈哈!」
與兩個兄弟的輕鬆不同,侯君集明顯嚴肅了很多。如果在平時,他也會跟著兩個人打趣。今天,卻是一杯又一杯的喝悶酒。
「怎麼了猴子!」齊彪發現不對勁兒,很奇怪的問道。
「如果有一天侯家倒了大霉,看在兄弟一場的份兒上,你們能不能幫忙照顧一下家裡。」侯君集再次幹了一杯酒,放下酒杯說道。
「啥!」齊彪和來順兒對視了一眼,能讓風光正盛的侯君集說這樣的話。肯定是大事才行,聽說太子太傅褚遂良最近沒了。太子東宮最近的動作也很詭異,難道說……!
到底在長安待了多年,朝廷的動向他們還是有些猜想。齊彪和來順兒,已經不是當年只知道碰瓷兒的潑皮混混。
「猴子,是不是惹了什麼麻煩。我們哥倆兒雖然官職微末,可咱們可以找浩哥兒想想辦法。他在嶺南,和皇帝在一起。就算有什麼事情,他一定能夠搞定。他跟皇帝的關係很好!」左右看了看,來順兒小聲的對侯君集說道。
「浩哥兒!這件事情他幫不了我,能幫我的只有我自己。或許……!」侯君集的手指向上一指,然後苦笑著說道「或許還有老天爺!」
「猴子,別這樣。現在不是當年咱們兄弟光著屁股打天下的時候,你現在開衙建府起居八座。跟著你陳國公侯君集混飯吃的人,不下一萬多口子。你要是倒了,侯家怎麼辦?到底是什麼樣的事情,居然讓你豁出命的去拼。你腦子被驢踢了!」齊彪一把抓住侯君集的肩膀,搖骰子一樣的搖晃。
「不能說啊!不能說啊!說出來,你們會被牽連的。哎……!陰差陽錯,陰差陽錯哦!」侯君集哀嘆了一聲,無奈的搖了搖頭。
「他娘的!婆婆媽媽幹什麼,當年咱們沒飯吃的時候,還不是活過來了。要死要活屌朝上,事情再壞還能壞過那去?猴子,你的事情俺們也不問。如果你要上法場,哥兩個陪你走一遭就是。
咱們是兄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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