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羨魚聽小廝說龍王爺發威時,尚未有直觀的感受。待他出了梅園看到街上的情形時,才明白了何為真正的「龍王爺發威」。
只見街道兩側原本蔥蔥鬱郁的大樹都被雷劈得不成了樣,有的是樹枝被劈斷了,有的是樹葉被燒焦了一簇,還有的幾乎整棵樹都成了焦炭,一眼看去慘不忍睹。
整個京城都因為昨晚的事情惶然不已,只有江羨魚沒覺得害怕。他自認和龍王爺相熟,他知道對方不可能無緣無故發怒,這其中定是有什麼他不知道的緣由。
「公子,你沒事吧?」穀子匆匆趕來,在梅園外頭的街道上遇到了他家公子。
江羨魚搖了搖頭,問道:「你怎麼來了?」
「小姐擔心你的安危,一大早就讓我過來看看。」穀子道:「昨晚的事情,有人說是龍王爺發威,也有人說是妖孽作祟,如今連京郊大營都驚動了,正到處在城中盤查呢。」
「京郊大營都來了?」江羨魚驚訝道。
「可不是麼,聽說御花園裡的樹都讓雷劈了。如今羽林衛都守在宮裡護駕,陛下怕巡防營人手不夠,特意從京郊大營調了一隊人馬進京協助。」
如今江府的守衛就是巡防營的人,所以穀子將這些事情都打聽得很清楚。
「他們能抓到人嗎?」
「我看夠嗆。」穀子道:「不管是龍王爺還是妖孽,只怕都不好對付。」
「你說龍王爺為何忽然發威?」
「興許是心情不好?小的這一路看過來,那些雷只劈了樹,並未損毀房屋或傷人,可見龍王爺還是手下留了情的。」穀子顯然已經認定了此事是龍王爺所為。
朝廷不允許百姓妄議龍族之事,但眾人私底下肯定沒少揣測。
先前四殿下帶領的使團無功而返時,就有不少人暗暗擔心過人族的處境。明眼人都能看出來,龍族不願庇護人族,昨晚的事情一出,很快就有人將兩件事情聯繫了起來。
「還有人說昨晚的事情只是個警告,下次龍王爺再發威可能就是殺人了。」穀子不無擔憂地道。
「不會的。龍王爺不是那樣的人不是那樣的龍。」
在江羨魚心裡,龍王爺是個重情重義之輩,不僅答應了幫他找回兄長,還給了他那麼多錢。這樣的龍王爺,怎麼可能會對百姓大開殺戒?
他甚至懷疑,昨晚的事情根本就和龍王爺無關,是妖孽所為。那妖孽都能吃了寧王府快成精的大魚,把樹都劈了也不奇怪。
念及此,江羨魚打算親自去問一問龍王爺。
他讓穀子陪著自己去街上買了新鮮的栗子糕和給龍王爺的貢品,路過後齋時,發覺那裡的官兵似乎比別的地方都要多。
「怎麼這麼多人?」江羨魚有些納悶。
「聽說是官兵盤查時發現這裡經常售賣一些異族弄來的東西,懷疑他們和那妖孽有關係。」一旁看熱鬧的百姓道:「我聽說寧老王爺那兩條大錦鯉就是在後齋弄的,誰知道他們還賣過什麼妖魔鬼怪的!」
正說話間,後齋的門被打開了,有官兵從裡頭抬出了抄沒的東西,江羨魚定睛一看,發現其中既有琉璃缸也有籠子,想來裝著的都是活物,只是那些東西上頭都蓋了帷幔,看不清楚。
不多時,又有不少人被帶了出來,江羨魚緊張地看了一圈,並未找到自己相熟的那個夥計。
「這位大哥,他們會被帶去哪兒啊?」江羨魚朝一個士兵問道。
「不該問的少問。」那士兵有些不耐煩,但轉頭看清問話的是個俊美小公子後,態度便緩和了不少:「暫押大理寺大牢。」
「那什麼時候能放出來?」
「放出來?」那士兵笑道:「你當大理寺是客棧呢?若為禍京城的妖孽不除,他們這幫人一個也脫不了干係。」
江羨魚聞言心中一沉,後齋的人被抓了,他和小黑要怎麼去南海?
就在他手足無措之際,忽然有人拍了拍他的肩膀,他回頭一看,發覺竟是後齋那個夥計。不等他開口,對方便朝他使了個眼色 ,而後引著他去了街角。
「到底發生什麼事情了?」江羨魚問。
「說來話長,後齋突然被官府查辦,我匆忙間帶了些銀票出來。如今差事辦不成了,這銀票如數奉還公子。」夥計說著將一沓銀票遞給了江羨魚。
江羨魚接過銀票,一時也不知該如何是好。
「那我和小黑怎麼去南海?」
「公子只能另想法子了。」那夥計說著就要走,卻被江羨魚叫住了:「為禍京城的妖孽,當真是從後齋出來的嗎?」
「我說不是,公子信嗎?」
「你說了我便信。」
「那妖孽與後齋無關。只是如今事情鬧得太大,陛下責令要儘快找到那妖孽,官府的人為了應付差事只能拿咱們開刀。今日還只是查抄後齋,若他們一無所獲,下一步應該就會開始追查先前從後齋賣出去的活物。」
「你是說小黑也會被牽連?」
「我奉勸小公子一句,若查到你頭上,就把那鮫人交給官府,如此才能撇清你的關係。若你執意包庇,定會被牽扯進去。」
那夥計說罷沒再逗留,匆匆轉過巷口,而後幻化成一縷銀色的妖氣消失了。
梅園。
那縷銀色的妖氣繞著窗口那株蘭花盤了一圈,化成了小銀蛇。
「主人,話我已經帶到了。若那江小公子是個聰明的,屆時定會主動將您交給官府。如此您也算是過了明面離開的梅園,不必再擔心江小公子受到牽連。」
小銀蛇心裡清楚,自家主人傷已經好得差不多了,待求偶期平復便可一走了之,壓根不需要任何人護送。對方如此大費周折,不過是怕自己去向不明給江家那小公子帶來麻煩罷了。
「嗯。」小黑淡淡應了一聲。
「只是這樣一來,您的行蹤恐怕就要暴露了。」
不過話一出口,小銀蛇就意識到自己犯傻了。昨晚他家主人把整個京城鬧了個底朝天,這行蹤藏與不藏,還有什麼區別?
好在主人的傷已經好了,任誰找上門也不怕。
另一邊。
江羨魚並未急著回梅園,而是去了一趟四王府。
和小銀蛇預想的不一樣,他得知官府很快就會查到小黑身上時,心裡想的並不是如何撇清關係,而是想要護住對方。
他知道小黑生性溫順,並不會傷人,可官府的人未必會聽。他們看到小黑是人身魚尾後,難保不會將其當成妖孽一起處置了,說不定還要安個罪名好朝上頭交差。
所以江羨魚想找個能說得上話的人,先替小黑求一個庇護。
四殿下與巡防營統領相熟,找他無疑是最好的選擇。
「公子,都到門口了咱們不進去嗎?」穀子問道。
「我姐和四殿下的事情還沒有定論,我也不知道她心裡怎麼想的。若是我在這個時候去求殿下幫忙,是不是不大好?」
「那公子打算如何?」
「算了,我先去問問寧老王爺吧。他向來疼我,肯定會幫忙的。」
江羨魚說著便轉身朝馬車行去,然而就在這時,他忽然覺得脊背一涼,那感覺十分奇怪。他轉頭看了一眼,背後空無一物,只有不遠處的王府門口立著四個守衛。
「怎麼了公子?」穀子不解道。
「沒事」江羨魚並未多想,轉身上了馬車。
在他背後,一道黑色的妖氣穿過巷子,竄入了街上。與此同時,一匹路過的馬忽然毫無徵兆地發了狂,將背上騎著的人甩落在地,而後又繼續橫衝直撞,驚得路人尖叫不斷。
江羨魚坐著的馬車剛拐過巷口,便被那匹馬撞得翻倒在地。
「公子」車夫摔得並不重,起身後便手忙腳亂地將車內的江羨魚和穀子拖了出來。
「哎呦?」江羨魚細皮嫩肉的,額頭和手臂都磕破了皮,有血珠慢慢滲了出來。
那匹發了狂的馬,估計是嗅到了血腥味,扭頭朝著江羨魚便沖了過來。
「公子小心!」穀子話音未落,那馬已經衝到了江羨魚眼前,眼看下一刻蹄子就要踏到他身上了。
然而就在這時,他腰間掛著的荷包里,一枚墨青色的鱗片驟然亮起。霎時天空烏雲密布,一道閃電劈出攔在了他和那匹馬之間。
緊接著,一條青龍自雲中而來,懸在了江羨魚上空。
這青龍通體墨青色,一身鱗片泛著冷光,龐大的龍軀盤在空中壓迫感極強,令人不敢直視。
青龍張開巨口朝著那匹馬發出了一聲怒吼。那匹馬幾乎立刻失去了生氣,腿一蹬就沒了聲息。
周圍霎時一片死寂。
隨後不知是誰先開了口,跪地大喊道:
「龍王爺顯靈啦!」
人群頓時反應過來,紛紛跪地朝著空中的巨龍高呼:「龍王爺顯靈啦!」「龍王爺顯靈啦!」
江羨魚則呆呆地立在那裡,仰頭看著青龍,眼睛裡滿是崇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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