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了東西,李珂沒有窩在房間裡,而是站在了樓梯口,默默的觀察著樓底下的那些人,並且越來越覺得詭異。
因為這些人不僅穿著打扮都在模仿同福客棧的人,就連神態動作也都是在模仿同福客棧的那些人,就在這短短的兩個小時裡,這些人就在他的面前表演了一出標準的同福日常。
不斷吃糖葫蘆而被女掌柜訓斥的小女孩。
柔情蜜意的黏在一起的秀才賬房和女雜役,而且秀才賬房還時不時會被女雜役凶,只能委屈的去哄女雜役。
而模仿老白的跑堂的則是標準的店小二,但是腳底生風,就全是再大的動作,走路的時候也沒有任何的聲音。
至於廚子?
李珂已經聽到第三次有客人說鹽放多了,很明顯也在模仿那個把鹽不當鹽,甚至還買私鹽的李大嘴。
「簡直就是同福客棧的翻版嘛。」
看到那兩個藍衣捕快嘻嘻哈哈的和客棧的人互相恭維,然後在這裡想辦法白吃白喝的場景之後,李珂就把背靠回了他的椅子背,輕輕的嘟囔了一聲。
「這位兄台,哦,李珂先生,你看出來了啊。」
隨著這樣的聲音,一個穿著一身白色男裝,手裡面還拿著一把畫著黑白色山水扇子的女子就走到了李珂的身邊。而李珂一看,果然是那個翻版的林x霞,自己猜測是莫小貝的女人。
「當然,昨天是沒在意,而且急著吃飯休息,今天故地重遊,看到同福客棧破敗的樣子之後,才驚覺這裡幾乎是和同福客棧一模一樣。」
李珂看著這個面帶笑意的女子的眼睛,將自己準備好的話說了出來。
「當然,畢竟這可是我辛辛苦苦找到的人啊。如果不像的話,豈不是在說我的眼光不好嗎?」
搖了搖扇子,莫小貝微微一笑,顯得很是得意。而她這種毫不掩飾的態度,也讓李珂愈發的認定她的身份。
「…雖然不知道為什麼你要這麼做,但是你不覺得這樣限制他人的人生不好嗎?」
不過肯定身份歸肯定身份,李珂還是要說出自己的想法的。
「笑話,不好?」收起扇子,坐在侍女搬過來的凳子上的莫小貝頗是不屑。她伸出手,用扇子點了點下方跑堂的人。
「看到那個跑堂的嗎?繼盜聖白玉湯之後的新任盜聖。在被我抓過來當小二之前,是個連縱關內關外,中原內天下第一的人販子,小偷的頭頭。偷漢子偷婆娘偷懶,偷錢偷家具偷窺,全天下的小偷沒一個比得過他的。而且雖然此人殺人頗多,但是對盜門中人卻是相當的慷慨仗義,甚至為了一個仇家獨創六扇門,所以被盜門中人尊稱為盜聖。」
她又指了指那個算賬的秀才。
「這傢伙呢,是本朝最厲害的一個槍手,三任狀元都用的是他的文章,而且本人相當的懂得斂財的手段,只不過自己屢試不第罷了。在被我抓過來之前,一整個鄉都是他的地,導致那裡的人不得不賣兒賣女,賣自己為生。」
然後她用扇子點了點自己的下巴,指了指後廚。
「那個胖廚子是本朝錦衣衛指揮使,被我帶過來之前為了隱瞞罪證而放火燒了十幾個村子,屠滅了兩個鎮子。至於這個打雜的……」
李珂聽到這裡抬了抬手,阻止她繼續說下去了。信息量巨大不說,他也不太信她說的是真話。
「這些人直接殺了都不為過,但為什麼你要讓他們活著?還讓這些人來演同福客棧的那些人。另外同福客棧的那些人怎麼了?之前你說過會告訴我的。」
女人笑了笑,展開了她的扇子,擋住了自己的臉,只給李珂露出了一雙明亮的眼睛,以及那光滑潔白的額頭。
「誰告訴你這是同福客棧了?這客棧雖然不是我開的,但這分苦家鄉的名頭,我還是知道的。」
她頓了一下,又用手指了指那個吃糖葫蘆的小女孩。
「若是說無辜的人的話,這家客棧里就只有她是無辜的。而且人死了就什麼痛苦都感受不到了,所以這些人我都不會讓他們死,反而要讓他們每天都健健康康的活著,讓他們永遠只能在怨恨,痛苦當中活著,永遠都距離自己從前的生活有一步之遙,永遠都不能變回從前那個逍遙自在,有著無數榮華富貴,錦繡前程的自己,只能每天詛咒著我,詛咒著所有人,吃沒鹽的糠咽菜,生豬油和涼水來活命。不過………」
說這番話的時候,她的臉色由笑容變成了嚴肅,但是在說到『不過』的時候,卻又對李珂露出了一個笑容。
「你似乎不怎麼相信我說的話?」
李珂連連擺手。
「哪裡哪裡,姑娘說的話我都是相信的,但是因為我現在更加關心同老白,佟掌柜他們,所以就算他們真的是什麼罪惡滔天之輩,我也沒多大的興趣。」
他是真的沒興趣,畢竟這姑娘的話怎麼聽怎麼像是在吹,如果她真的做得到的話,那她得是皇帝還差不多。
「嘛,你這樣子可不像是相信的樣子。不過你不信也就算了,我也從來沒強求過別人會相信我。」
又一次用扇子點了點自己鮮紅的嘴唇,這個穿著一身白色男裝的女子就從椅子上站了起來。
「所以對你不相信我而做出的懲罰,就是我現在不會告訴你同福客棧的人都怎麼了。你必須給我說出同福客棧的人都經歷過什麼,我才會告訴你他們的下落。」
她再說這個要求的時候,臉上還蠻嚴肅的。
「這個不難,在下雖然和他們接觸的時間不長,卻深受他們的打動,所以他們的事情大部分我都清楚,並且時時溫習,所以沒問題。」
李珂相當的自信,但他的自信卻又一次的讓這位『林x霞』露出了一個愉快的微笑。
只不過這次的微笑,多少有點冷。
「那我就等著洗耳恭聽了。只希望你講的東西不會讓我失望。」
「當然不會,但還是希望姑娘到時候能夠遵守約定,如實將同福客棧諸人的下落告訴我。」
李珂對從她主動給他同福客棧的信息這一可能,已經不怎麼指望了。但是他還是想看看能不能再套點情報出來。
「那就這麼說定了。你說出同福客棧的人的故事,我就帶你去見他們。」
女子邊說邊抬起了自己白嫩的手掌。
「君子一言。」
李珂猶豫了一下,才抬起自己的手,和這個女子擊了掌。
「駟馬難追。」
和李珂擊了掌之後,女子就大笑著摟住了她侍女細腰,開始往樓下走。
「今晚我們河中泛舟飲酒,李兄儘管帶著家眷便是。另外,這裡還有我準備好的酒宴供李兄你們享用,還望李兄千萬別浪費了啊。」
她說完之後剛好走到了樓梯口,所以她還扭過了頭,看著剛剛站起來的李珂挑了挑眉毛,說了最後一句話。
「儘管放心,沒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