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來到了凌晨一點。
幽暗的光影中，簫逸與沈蟬衣對視著。
從那雙奄息的眸子裡簫逸讀出了很多複雜的情緒。
這個時候若是簫逸還看不出一些端倪出來那他就真的是蠢到家了。
她將自己最難以啟齒的秘密赤裸裸的暴露在自己眼前，意義絕非是想加害自己。
那麼原因又是什麼？
那首充滿絕望的詩必然也有著有待挖掘的深意。
癌症，葬禮，燒紙，蜘蛛。
字字血跡。
難以言表。
更何況這是一個七八歲的小女生寫出來的？
她是經歷了什麼樣的事情才會寫下如此不符合年齡，駭人聽聞的詩？
張了張嘴，簫逸突然有些卡殼，如鯁在喉，一時間竟不知該說啥。
見簫逸眼中的關切之意，沈蟬衣卻突然笑了。
配合著她那雙天使與魔鬼交相呼應的臉，這笑容落在簫逸眼中，竟是有種變態的美感。
她起身，牽住簫逸的手，帶著他走進那道暗門裡。
動作從未有過的輕柔。
簫逸一時恍惚。
他突然有些懷疑，自己關於她的兩種人格猜想到底是不是正確的？
若是那個殘暴的人格，為何會露出這般溫柔的表情與動作？
不相符合，匪夷所思。
……
暗門裡並不大。
只是一個小隔間。
大約在五六平方米左右，堪堪能夠容納他們兩個人而已。
裡面貼滿了獎狀以及各種玩具和玩偶堆積。
基本都是一些小女生喜歡的東西。
不出所料，這些應該都是沈蟬衣小時候心愛的玩具。
黑暗靜謐之中，吸氣的聲音特別明顯。
感受著耳旁那灼熱的氣息，簫逸的眼神停留在壁上的獎狀。
從幼兒園到小學，初中，高中，獎狀貼滿了牆壁。
簫逸看著獎狀，沈蟬衣看著他。
眼神中有希冀，有期盼，還有一絲絲難以察覺的渴望。
「沒想到你學習成績這麼優秀？」
收回視線，簫逸道了一句。
聽了這話，沈蟬衣的眼睛頓時眯成了一條縫，似乎得了這一句誇讚很是開心。
隨之又戳了戳簫逸的胳膊，指了指牆角堆積的幾個布娃娃。
「什麼意思？」
簫逸有些沒有看懂，下意識回道：「嗯，很好看。」
顯然這不是沈蟬衣想要的回答。
她一把抓起其中一個娃娃塞到簫逸的懷裡，張嘴想要說話，可發出來的卻只有沙沙的嗚咽聲。
「送給我的？」
簫逸這才會意過來。
聞言，沈蟬衣頓時用力的點了點頭。
那模樣與表情就像是一個和小夥伴分享心愛玩具的小女生。
盯著手上的布娃娃，又看了看眼前的這個女生，簫逸一時心頭恍惚。
近距離之下，沈蟬衣臉上的那道傷疤顯得特別顯眼。
可此時簫逸卻不覺得這張臉有什麼可怕之處，他伸出手想要觸摸，結果沈蟬衣卻是搖了搖頭猛的偏過頭去。
「沒事，我看看。」
溫潤的腔調帶著柔和的嗓音，簫逸眼中覆著溫暖的笑。
聽不出這話語中有絲毫的嫌棄，長睫撲閃了兩下，沈蟬衣這才微微轉過頭來，隨之又把頭低了下去，似乎對於自己的這張臉羞於啟齒。
疤痕很深，從眉骨一直到下頜，上面的血肉早已經凝固結了暗痂，估摸著至少有不少個年頭。
觸摸著上面的死肉皺褶，簫逸的眼神逐漸冷了下來。
不知這是意外還是人為。
若是意外，什麼樣的意外能精準的在臉上留下這麼一道深刻的疤痕。
若是人為……
簫逸不敢想像，什麼樣的人會對一個小女生下如此的狠手。
給她的童年又會留下怎樣的陰影？
這些年因為這張臉又飽受了怎樣的白眼和冷嘲熱諷？
簫逸更加偏向後者。
甚至於她那不可能說話的原因也是於此。
或許這才是她那厭世以及自殘的人格癥結所在。
忽然，沈蟬衣打開手機，編輯了一句話遞到簫逸面前。
【是不是很醜？】
這是第二次她問這個問題了，上一次問完之後簫逸就昏迷了過去。
這一次總不會再昏過去了吧？
雖然不清楚這女人帶自己看這些東西到底是因為什麼，不過目前種種行為下來她好像並沒有惡意。
想了想，簫逸的回答也是如出一轍。
「不醜，很美。」
聞言，沈蟬衣的眼中頓時多出了一抹甜甜的笑，也敢努力的抬起頭來與簫逸對視。
隨後又編輯道。
【那你還喜歡我嗎？】
這句話，簫逸不知如何作答。
喜歡那肯定是不喜歡的，只不過這個場合下，簫逸難得可以和她認真的交流，簫逸也不願意打破這個氛圍，再看向她那期盼的眸子，最後還是點了點頭，輕聲道。
「喜歡。」
嗯。
哥哥對於妹妹的那種喜歡。
他在心裡加了一句。
【那你會陪我瘋狂嗎？】
嗯？
這句沒頭沒腦的話讓簫逸有些發懵。
陪你瘋狂？
什麼意思？
見簫逸神色遲疑，沈蟬衣秀眉微蹙，小鼻子皺在一起。
似乎這句話對她很是重要。
沉吟了半天，簫逸也沒有想清楚這句話是什麼含義，不過最終還是點了點頭回了一句好。
隨著這個好字的出口。
簫逸明顯的感覺到一旁的沈蟬衣呼吸都變得急促起來，眼中亮晶晶的一片。
【你跟我來】
………
………
別墅分為三層。
一層待客，二層居住，三層儲物。
第三層並不大，只是一個小閣樓。
推開閣樓的門，撲面而來便是一股發潮的霉味。
氣味有些噁心。
不過沈蟬衣卻深呼吸了一口，似乎很享受這種味道。
儲物間雜物很多，無規則的擺放著。
裡面有廢棄的家具，有破碎的衣物，有各種盆盆罐罐。
捏著鼻子，簫逸從亂石堆中找到一個落腳點，隨即轉頭看向沈蟬衣。
「你帶我來這裡幹嘛？」
沈蟬衣沒有說話，只是微笑，隨後又從雜物中翻出一個藥罐遞到簫逸眼前。
一股福馬林的味道瞬間直衝簫逸的鼻子。
低頭向那罐子看去，簫逸的瞳仁猛地瞪大，一股涼氣從後背直衝大腦。
一個踉蹌往後跌去，語氣驚顫不已。
「這，這是？」
凌晨一點。
屋外大雪紛飛。
幽暗的閣樓里，一個黑衣少女手捧著裝滿福馬林液體的罐子獻寶似的衝著你微笑。
而在而福馬林中正泡著五根顏色鮮艷的手指。
忽然。
簫逸明白了此前沈蟬衣和他說的話。
【你會陪我瘋狂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