坤寧宮裡燈火輝煌,良妃、裕妃、純妃、蒙妃四位主妃正在配著皇后張嫣說話。
近些日子陝西的事傳到宮裡來,也在朝中引起了極大的爭端,雪片一般的奏疏爭相送往西安,但是據說天啟皇帝連看都不看。
她們都是了解皇帝的,這位爺一旦下決心要做一件事,不把事情做絕,是根本不會回還的。
就算這件事是錯的,皇帝也許會改正,但是想讓他承認自己錯了,那簡直比登天還難。
文臣們這個時候上奏,說的還都是一些皇帝在陝西新政的不是,可想而知,皇帝心情能好便怪了。
這些日子張嫣常去萬歲山禮佛,為皇帝和大明祈福,這些消息傳回宮裡,她的心情也好了不少。
今日喝的不是貢茶,卻是熱騰騰的奶茶。
蒙妃烏緹婭起身,向張嫣行了禮節。
「皇后娘娘,這是我的父親,福余王送來的烏齊葉特馬奶茶,加熱後飄香四溢,是烏齊葉特人餐桌上不可或缺的飲品。」
「哦?我還沒有去過草原呢,倒是要喝一喝,也算是去過草原上了。」
張嫣也不好拂了這大明第一位蒙古皇妃的好意,笑著接過來,小抿了一口,但是果然,並沒有引起太大的興趣,反手便放下了。
倒是裕妃童氏和純妃段氏,對這烏齊葉特馬奶茶十分中意,很快喝完一碗,吩咐宮人又添了一碗。
悠揚的笛聲透過屏風進入宮內,明亮的燈火透過精美的宮燈紅紗、玉佩和流蘇,傾斜而下,把坤寧宮中四位主妃及皇后的年輕美貌籠罩在一重淡淡的宮色之中。
裕妃童靜兒年紀最小,本只是伺候在西暖閣的一名宮娥,因被皇帝相中臨幸,生了皇長女朱淑娥而確立妃位。
童靜兒的爹娘曾不止一次地在親朋好友中說,他們能有如今的身份地位,全賴祖宗做的好事多,福澤後代。
在四位主妃之中,童靜兒也是最為乖巧,因而與誰的關係都不錯。
至於良妃王氏、純妃段氏,也都是天啟元年全國遴選出三千秀女中的勝者,姿色才藝均為頂尖。
入宮以後,她們和和氣氣,倒是為朱由校減少了許多麻煩。
後宮一片的春色,輕鬆悠揚,而這一切的主人,天啟皇帝朱由校卻深深陷入陝西目前的局面困境泥潭,而無法離開。
......
新政一出,陝西立刻民心安定。
尤其是各個衛所,聽了皇帝詔令,一個個都在熱火朝天的討論,哪裡還有聽信衛所文官們蠱惑的心思。
西安城,一處二層酒樓的雅間中。
兵備道宋由庚負手站在窗邊,此刻他的眼前,正是一副衛所軍戶堵在街上,爭相劃除衛籍,領取積欠餉銀的場面。
每一個領取到銀子的前衛所軍戶,都是感恩戴德,連連叩頭,方才離去,其中也不乏有拖家帶口來到皇帝居住的陝西都司門前叩謝皇恩的。
總而言之,現在的衛所,人心已定,再也鬧不起來了。
分守道吳際張著一張驢臉勾鼻,此刻他冷笑連連,令本就陰鷙的臉龐更顯得陰暗。
「哼,我早說了,只要皇帝給這幫窮軍戶發錢發銀子,誰還跟著咱們鬧!」
「行了,少說兩句吧!」兵備道宋由庚話中流露出極度的不耐煩之情,「誰想得到皇帝會直接廢除軍戶的世襲制度?」
說著話,他臉色陰晴不定,微微側目:
「不過你等著看吧,衛所世襲制度是許多人的飯碗,這次的新政不好推行,就算咱們被去職,早晚衛所也還是要建起來。」
「到那個時候,還要把咱們請回來做官!」
這話,引起諸多衛所文官們的議論。
分巡道周吉今年不過四十六歲,一向心寬體胖,很少在這種場合說話,可是現在他卻心神不定,眼前一片模糊。
「二位難道就沒想過,這次陝西衛所改制,不會為我等招致大禍嗎?」
他的話,也是許多衛所文官的擔憂,眾人紛紛說道。
「這些日皇帝雖說下旨革了山西四衛,可是免官的聖旨卻一直沒到,會不會…」
「你這樣一說,我心裡更慌了!」
「慌什麼?兵來將擋,水來土掩!」
「眼下陝西官場,人人自危,咱們就在西安府為官,趕上這當頭一棒,可別官做不成,連命也丟了……」
兵備道宋由庚是在場眾人職權最大的,也是這次改制後損失最多的,他眼見眾人言語之間,已經萌生退卻之意,頓時冷哼一聲。
「一群廢物!」
「難道你們就都指望著衛所武將造反作亂,自己不動動腦子,想想怎麼能讓這次新政在山西推行不下去?」
分巡道周吉衣服前擺不斷抖動,周圍人的動作,在他眼中好像木偶一樣呆板,盡力在維持較為平靜的神情。
但是心中對未來的不確定,以及對自己做過那些貪贓枉法之事的惴惴不安,反而使得他更加呼吸失常。
周吉的心跳不斷加速,呼吸一口比一口急促和深沉,就連周圍人的爭論也聽不見了,過了一會兒,居然向前狠狠摔倒。
「他怎麼了?」兵備道宋由庚有些納悶,蹲下來試探一番,而後震驚地後退幾步,「死了?」
分巡道吳際也連忙站起來,哆嗦著雙唇。
「居然給嚇死了?」
這一幕,也令他嚇得不輕,「我看,咱們還是各走各路,趁著皇帝還沒下旨,散了吧!」
「事情已經如此,挽不回了,只能聽天由命了!」
兵備道宋由庚看著不斷散去的前同僚們,臉上噙滿了冷笑,他的心裡已經有了一個計劃。
「哼,這幫腐儒,這個時候都勸起來了,說是讓朕不要繼續推行衛所改革之法,還說這樣下去,衛所的軍戶就都跑光了。」
「跑光了好,省得留在衛所,給他們繼續壓榨!」
陝西都司,朱由校伏在案上,自言自語,說完悶悶將案上自京師送至陝西的奏疏掃落在地。
「陛下,邊關出事情了。」陳策走進來,說道:
「外喀爾喀汗國的盟主碩磊送來國書,說俄國吞併了費爾干納一帶的黠戛斯人十餘個部落,陳兵七河流域,不知道想幹什麼。」
朱由校正在煩心,這個時候沙俄又來摻和一腳。
「告訴碩磊,讓他不用怕,俄軍沒幾桿槍,只要他們敢進入喀爾喀境內,大明必定派兵援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