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監府的出現,挑動了東林黨那根脆弱的小神經。
雪片一般的奏疏飛奔西暖閣,幾乎都是為裁撤都監府一事,朱由校看也沒看,全部留中。
這天,朱由校用了膳,正打算去南海子策馬奔騰一下,也好清淨清淨。
剛走到司禮監門口,就忽然聽見一旁司禮監內傳來吵吵鬧鬧的聲音。
啥情況?
帶著這樣的心思,朱由校示意小太監們不要聲張,悄悄走近了些。
......
今兒,是司禮監秉筆太監魏忠賢當值。
魏忠賢自萬曆年間被選入宮,隸屬於太監孫暹,靠巴吉他進入了甲字庫。
在那之後,魏忠賢又因為做當時還是皇長孫的朱由校生母王才人的典膳,巴結上了魏朝。
魏朝馬屁被拍的舒服了,便多次向王安稱讚魏忠賢。
既然客氏被遣返出宮了,魏忠賢探到她如今在京師過的還算不錯,也便放下心來,尋了一個新的女子在宮中陪他,當做「對食」。
這事朱由校是知道的,也沒多管。
好巧不巧的是,魏忠賢的新對食,還是從魏朝那兒挖過來的,喚做徐氏。
也不知他是故意要噁心人魏朝,還是別有心機,反正魏朝聽這消息是氣的夠嗆。
雖說這個徐氏和自己只是新「對兒」,沒有入過洞房、拜過天地,可畢竟名義上是自己的女人。
魏忠賢給自己戴了一次綠帽子也就罷了,還專門給自己戴綠帽子,這可就過分了。
就算你魏忠賢得皇帝重用,如今已經飛黃騰達,足以和大太監王安對立,卻也不帶這麼玩的。
魏忠賢的新對食徐氏,自然也是趨炎附勢之人。
此時魏忠賢趁著皇帝要去南海子的空兒,約了她來司禮監吃午飯。
徐氏正替魏忠賢夾菜,含情脈脈的看著他,看得出來,她對魏忠賢是比較傾心。
她心中也覺著,眼前這位,除了中間缺斤少兩,沒鬍子,公鴨嗓子以外,其餘都委實不錯。
主要原因還是,魏忠賢比魏朝有權有勢,又深得皇帝重用。
兩人聊著聊著,就說到了原本朱由校最喜歡吃的那個「燴三事」上。
「魏哥,你知道皇爺為什麼忽然不喜歡吃『燴三事』了嗎?」女人一臉的疑惑。
「皇爺想吃就吃,不想吃就不吃,你打聽這麼多做什麼?」魏忠賢夾了一口燴三事吃到嘴裡,像是有話還沒說完。
徐氏沒有多想,又替魏忠賢夾了口菜,道:
「還真別說,不是魏哥你,我這輩子都不可能到皇宮裡的司禮監來吃飯。」
「這算什麼,跟著魏哥我,以後有你的甜頭。」
「那王安還到處誣陷,說我要當九千歲,嘁,他也不想想,我哪兒有那麼大的膽子?」魏忠賢喝了口溫酒,道:
「皇上才萬歲,我就九千歲了?這王安要亂我的名聲,也不想點好弄的法子。」
徐氏撇嘴道:「誰說不是呢。」
「大、大膽!」忽然,一個人闖進了司禮監,醉醺醺道:「你們兩個,居然敢到司禮監飲酒作樂!」
魏忠賢看過去,心底一笑,卻故作吃驚道:「呀,朝哥,您怎麼來了?」
見到自己前任對食,徐氏也沒什麼害怕的,挽住魏忠賢一隻胳膊,說道:
「你吃飯了沒,皇爺去南海子騎馬了,來吃點吧。」
魏忠賢坐在那動也沒動,夾了一顆花生米放在嘴裡,含糊其辭地道:「兄弟你來了,咱多久沒見了,進來吃酒吧。」
「吃你的娘!」魏朝抓起酒杯,啪的一聲摔在地上,道:「有你這樣兒的兄弟嗎、啊?」
「專搶自己兄弟的女人?」
魏朝幹了這麼多年,還是這個位置,是有原因的,他嘴皮子比起魏忠賢來,實在不利索。
說了沒幾句,就要動手打人。
魏忠賢冷笑幾聲,也是拍桌起身道:「你嘴巴放乾淨點兒,誰搶你女人?大家都是閹人,誰還不知道誰呀!」
「你小子有女人?入過洞房嗎你!」
「你你你…我我我…」魏朝磕磕巴巴,氣急敗壞,屬實不知道說點什麼。
見他先指了指魏忠賢,又指著自己,最後再去指著看熱鬧不嫌事兒大的徐氏。
好半晌,嘴裡也沒蹦出幾個大字,差點活活憋死。
「你小子,我叫你一聲兄弟,那是瞧得起你。」魏忠賢坐了回去,悶了一口酒進肚,道:
「一天天的,陰陽怪氣兒的,也不撒泡尿照照鏡子自己是什麼樣兒!」
「呵呵,不過依本督看哪,你是狗熊照鏡子,照也是熊樣一個。」
不一會兒的功夫,魏忠賢說出了一大堆話,看他的樣子,似乎對魏朝十分看不起。
魏朝被攛掇的急了,居然直接張牙舞爪的上去開打。
魏忠賢見他來真的,也不甘示弱,擼起袖子,兩個人在司禮監就這麼打起架來。
一時間,兩個太監在司禮監為了個女人開打的消息,傳遍了內廷。
看起來,這又是一樁天啟朝的宮廷趣事了。
......
約半個時辰後,穿著戎服正打算出去的朱由校,看著跪在腳下的這兩個人,也不知道該覺得生氣還是該覺得好笑。
過了一陣,朱由校看向鼻青臉腫的魏朝,開腔道:「魏朝,你進宮多少年了?」
「回皇爺,十多年了。」魏朝渾身都在抖。
「你也是個老公公了,怎麼還是這個樣子,遇事沉不住氣?」朱由校嘆了口氣,道:
「你去鳳陽守陵吧。」
聽這話,魏朝身子像是散了架一樣,直接暈了過去。
他也不是不知道,那鳳陽的守備太監是魏忠賢的乾兒子,這要是去了,一條老命都怕是要交代在那兒。
「還有你,魏忠賢,你怎麼能一直盯著人家的對兒不放呢?」
這回,達到目的的魏忠賢不再狡辯,老老實實地道:
「皇爺教訓的對,奴婢給朝哥賠禮了,這就把徐氏遣出宮去。」
「不必了,你能有個對食也不錯。」朱由校想了想,沒好氣兒的道:
「別再搞事了。」
魏忠賢點點頭,和丟魂落魄的魏朝一起出去了。
看著他們倆,朱由校也沒了什麼去南海子的心情,這魏忠賢,現在一門心思都在對付王安身上。
這魏朝是王安的得力心腹,魏忠賢對徐氏應該是沒什麼感情的,估計只是拿他激撩魏朝。
有意思的是,這魏朝還是先動手的那個。
就算朱由校有心保王安,在魏朝這事兒上,還真就沒轍,誰讓這小子情商太低,讓老魏一招小伎倆就忽悠住了。
近些時日,王安自病癒重歸司禮監後,與魏忠賢勢同水火。
原本朱由校想著,留王安掌印司禮監,掣肘魏忠賢,但後來卻發現。
魏忠賢根本容不下王安,王安親東林,也不會讓魏忠賢隨心所欲地「殘害」東林士人。
通風報信倒是小意思,朱由校怕的是他背後使絆子。
雖說不是對自己不利,但王安這麼幹,卻也是耽擱了朱由校整治東林的大計劃。
如果想讓魏忠賢全心全意將所有心思用在對付東林身上,就不能再讓王安有什麼實權。
不過就從魏忠賢對付魏朝這股勁頭來看,他顯然不是什麼會念舊情的主。
王安畢竟沒做錯什麼,移宮案中還一直陪著自己,這個情,朱由校一直記著。
所以,王安不能有實權,妨礙魏忠賢重辦東林,卻也要有起碼的自保能力。
不至於和歷史上一樣,被魏忠賢追著咬死。
至於魏朝,他的死活朱由校才懶得管,政治鬥爭向來都是有犧牲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