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回突襲澎湖,南居益已是第五次出師。」
「倏入倏出,事前從未上奏朝廷,福建水師儲備,各地的船隊行軍路線,恐怕已讓紅毛番摸了個透徹!」
兵部堂房,尚書崔呈秀正在拍桌怒吼。
「是啊,太不慎重了!」兵部右侍郎閻鳴泰也是道:
「早知今日,就不該聽吏部的,讓他去福建做巡撫。如今這個局面,紅毛番的艦船不減反增,又多數艘艦船,封鎖了漳州出海口。」
「被封鎖一日,便是朝廷一日的重大損失。」
閻鳴泰,和崔呈秀一樣,都是靠諂附魏忠賢上位,倆人如今帶著一批魏黨官員,把持了兵部。
不過相比崔呈秀的一帆風順,直登部堂之位,閻鳴泰的經歷就實在是太過曲折。
閻鳴泰,直隸清苑(今河北清苑)人。萬曆年間進士及第,歷任戶部主事,遼東參政,後拾遺被劾罷歸。
久之,起僉事,分巡遼海。
時開原既失,遼東經略熊廷弼遣撫瀋陽,半道慟哭而返,消息傳回京師,被東林群臣爭相參劾,尋上疏託疾引歸。
新帝繼位,改元天啟,起故官,設都監府,以兵監至山海關、東江鎮,在遼事問題上不顧群臣反對,大刀闊斧、乾綱獨斷,決意繼續任用熊廷弼。
因熊廷弼舉薦,閻鳴泰於天啟元年進副使,駐守廣寧。
王化貞立功心切,議四路出師,不顧曹文昭等反對,執意開戰,終為奴酋所敗,喪師十七萬,棄地入關,京師震動。
廷議會審,歸咎於大學士葉向高門生、左參議王化貞,即被緹騎鎖拿入京,伏誅。
帝師孫承宗受皇命出關,屢疏彈劾,稱閻鳴泰任廣寧數載,實無才略,工事諂佞,以虛詞罔上而已。
天啟元年八月,廷推孫承宗之門生袁崇煥為廣寧兵備,兼撫寧遠,天啟皇帝默許,袁崇煥遂趕至寧遠赴任。
至是孫承宗以重臣當關,寧遠袁崇煥唯其馬首是瞻,以至事權獨操,屢疏「寧錦防線」之議。
閻鳴泰因上疏反對設立寧錦防線,繼而屢遭孫承宗、袁崇煥排擠、彈劾,自覺不能有所為,於天啟元年十二月上疏,稱疾歸去。
天啟二年,魏忠賢興大獄。
時楊漣歸鄉,講學東林,東廠番役追至其家,以蠱惑人心誅殺。
葉向高為東林所累,觸怒君上,一紙諭下,更被誅殺九族,一時間,閹黨崛起,東林黨人皆以書著:
「閹賊竊柄,暗無天日。」
閻鳴泰居家數月,聽見風聲,暗結魏忠賢,繼得都察院御史張智舉薦,召為兵部右侍郎。
如此曲折坎坷的經歷,讓閻鳴泰看清了東林黨人所謂的清高,還有閹黨所謂的小人。
同大多數人的選擇一樣,如果做一個諂媚權閹的小人,能再為官一任,得到資源,從而施展抱負。
那麼,他選擇做這個小人!
回京之後,將生命置之度外的閻鳴泰,更成了魏忠賢手下紅人崔呈秀的得意爪牙,甘為之驅使,鞍前馬後。
其臉皮之厚,崔呈秀不能及也。
逼殺東林、彈劾清流、收受賄賂,但凡是那些清高傲岸之士所不齒的行徑,閻鳴泰全都在做。
常人眼中,閻鳴泰其實還不如顧秉謙和崔呈秀,後面兩位出身也不怎麼幹淨,本身在士林中便被人詬病無數。
他和魏廣微一樣,出身書香門第,曾有一身正氣,如今卻甘願作為閹狗,為世人唾罵。
今日兵部的議題,就是是不是要換掉南居益。
和東林想的不一樣,被所謂閹黨把持的兵部,卻是比從前士林大才王象干做尚書時,作用更加顯著了。
起碼,他們真正在根據情報商討最佳的解決辦法。
以往東林把持兵部時,往往是三日一小會,五日一大議,繁雜麻煩,既不能解決問題,也不能提出實質性的辦法。
最後,一般都是一直拖著,拖到事情自己解決,或者已經重大到兵部不能再管,才算結束。
閻鳴泰說完,又有一名兵部官員道:
「南居益做巡撫之後,還算有些作為,他扣押了紅毛番的代表來使,調集海陸兩軍主動出擊。」
「至於毫無作為,屢戰屢敗,該是紅毛番艦船太過犀利…」
閻鳴泰看了一眼。
「紅毛番艦船、火器極為犀利,聖上不是已經派人到澳門卜加勞鑄炮廠購買了嗎?」
「最好,這次與紅毛番開戰,能俘獲幾艘他們的艦船,看看他們的艦船,到底用的什麼火器。」
「拉到天津水營,讓軍器司仿製!」
閻鳴泰說的,其實也是很多閹黨官員心裡想的,從現在情況來看,南居益雖然屬東林黨,但做了福建巡撫後,其實還算不錯。
換了其它人,能不能有南居益如今和紅毛番對峙的情況,還很難說,萬一換了人還不如不換,那又該如何處理?
說著,京師飄起了細雪。
兵部眾官員的心底,也出現了一絲青灰色的憂慮,盛夏時節,朝廷動員江南幾省的水師,躊躇滿志地欲要從速擊退紅毛番的入侵。
那個時候,兵部自然全力支持。
畢竟這書國家與國家之間的戰爭,紅毛番艦船不多,兵馬有雲,因地而制宜,就要趁他們立足未穩之際,迅猛開戰!
然而,隆冬已至,澎湖戰況毫無起色,屢戰屢敗。
漳州出海口被紅毛番封鎖了半年,朝廷貿易和地方上的損失,根本無以估量!
自從到了兵部,這件事幾乎成為閻鳴泰最為關注之事,兵部的所謂閹黨官員們,也個個絞盡腦汁。
國家養士之恩,不在今日,又要等何時報效?
崔呈秀坐在部堂的位子上不斷冷笑:
「剛有些挫折,那些東林黨竟就紛紛上疏,請陛下派遣使節,與紅毛番和談了。」
「一幫蠢材!」閻鳴泰惱火不已,道:
「眼下和談,其實就是我大明輸了,此舉必將極大削挫邊疆士氣,陛下要的是這個結果嗎?」
「既然打了,就要打到底!」
「別人的艦船犀利,都送到家門口了,難道還讓他們從容撤走不成?就算是用命堆,也要搶過來一艘,我們要造出來這樣的艦船,比他們還要犀利!」
也有人冷哼一聲,笑道:
「那些酸臭腐儒不知道打下去的好處,我們兵部不必與之爭辯,當務之急,是該如何解決澎湖問題,為陛下分憂。」
閻鳴泰想了想,忽然道:
「南居益不是提議過,給那個叫鄭一官的正式官職招安嗎?」
崔呈秀有些納悶,道:
「是說過,之前朝廷已經給了鄭家東南海域行商之權,他們未在澎湖一事上出力,這個要求實在太過無禮,就叫我駁了。」
「怎麼,鳴泰有何高見?」
閻鳴泰咬牙道:「高見談不上,不過下官覺得,可以試著給鄭一官封個漳州守備的官身,看鄭家如何作為。」
此言一出,當即有人贊道:
「漳州守備,好一招驅虎吞狼之計!」
「如今漳州被紅毛番所困,鄭家無論想得朝廷行商之便,還是單為自身利益,都要去打漳州!」
第二百四十章:驅虎吞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