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賞之事,朕心中已有計較,諸位聽聽,一起商量。」
「烏齊葉特諸部報上之功,俱都從西南大捷例,科爾沁人首級,由兵部考功司查驗。」
「封福余衛指揮使孛兒只斤·宰塞,為夫余王,其子孫後裔,世襲罔替,永鎮福余衛地。」
「封炒戶兒部的哈利圖為福余衛指揮同知,其子孫後裔,皆世襲此職,輔助夫余王治理福余衛地。」
「至於參戰諸部,朕亦有封賞,以安畜牧。」
這個封賞,確實有些太大了。
本來宰塞的家族是世襲大明福余衛指揮使一職,這一戰以後,原地晉升為塞外郡王。
子孫後世,世襲罔替,這是不是有些過了?
話音落地,西暖閣議論紛紛。
有人持保守意見,覺得賞賜些銀兩再封貢貿易,這就差不多了,封塞外王完全沒必要,韓爌就是這麼覺得。
有人也覺得,然要拉攏人心,這第一個封賞的,必須要鬧出大動靜,如魏廣微與崔呈秀,都是這種想法。
其實封王不封王的,對朱由校來說,就是一個封號而已,如果說能用宰塞這個夫余王拉攏到更多蒙古部落歸順大明。
那麼,這個王封的就值!
「既然諸卿都沒什麼意見,魏忠賢,擬旨吧!」
朱由校看向身側站著的那個老太監,想了想又補充道:「命戶部準備銀兩,賞賜烏齊葉特諸部五十萬兩白銀,撫慰人心。」
說話的時候,朱由校的心在滴血。
朱燮元前段時間請旨,先賞了泰寧衛的以兒鄧二十萬兩,又給朵顏諸位發了三十萬兩,這次再賞福余諸位五十萬兩。
這仗才剛開打,自己花了一百萬兩…
都是白花花的銀子啊,從別人手裡收上來,還沒捂熱乎,就要發出去給蒙古人了。
不過這也沒辦法,這一仗必須要打贏,對整個遼東形勢都有好處,這就是比拼國力和底蘊的時候。
現在這時候農民起義還有幾年,這點銀子雖然肉疼,但是朱由校還是捨得花的。
聞言,西暖閣的諸臣都是大喜。
他們不是大喜這五十萬兩銀子,他們喜的是,這次一回家,必定會有無數的人登門而來。
他們這些重臣,個個都是廠衛和較事府緊盯著的對象,貪不得銀子,禮金還不能收了?
銀子雖然貪不成,禮金卻是收到手軟,這天底下無論發生什麼事,求他們辦事的人,一直都不少。
......
封賞的事還是其一,最主要在場的很多人都明白,這個消息一旦傳出去,遼東局勢可就變了。
努爾哈赤知道自己被耍了,肯定會惱羞成怒,繼而猛攻遼瀋,熊廷弼軍力畢竟不如後金一國,頂不頂得住還是兩說。
沒準到時候,朝臣們的攻訐又來了。
自萬曆四十七年以來,朝廷上對熊廷弼的彈劾之風可一直就沒怎麼減弱,要是沒天啟皇帝壓著,一百個熊廷弼都死了。
大明委實也沒有什麼可以派出去支援遼瀋的兵了,諸臣們商議半晌,辦法還是那麼幾個。
遼東局勢自萬曆末年以來,不斷敗壞,熊廷弼御遼三載,這才稍有安穩的跡象,這次建奴來襲,可不是尋常的試探。
努爾哈赤連科爾沁五部都聯絡了,要麼是想打通福余衛,威逼寧錦路,要麼就是想直接拿下遼瀋。
要想救熊廷弼,只能靠毛文龍。
可東江鎮位於懸島,背靠大海,孤立無援,輕動被圍,也抵不住建奴的全力進攻。
不說建奴屢試不爽的圍點打援戰策,就只是圍住東江軍,將海島逐個吞併,也讓人憂心。
西暖閣的重臣們,沒幾個親身在遼東待過的,大部分人只是在書中看過那個地方的貧瘠,也不了解毛文龍的處境艱難。
問題來了,朱由校也沒親自去過遼東,這個時候,在確定戰策以前,就要親自找一個去過遼東的人,給出點意見。
很快,朱由校想到了一個人。
那就是都監府的左兵監王體乾,他不僅是去過遼東,還和毛文龍等將領在皮島住過一陣子。
很快,王體乾被召至西暖閣,行禮說道:
「陛下,遼東地廣人稀,無險可守,建奴騎兵來去如風,這才是遼東陷落的很大一個原因。」
「可臣覺得,這個劣勢對建奴來說,同樣適用。」
「東江軍各部,大多分散於諸島,每出襲擾,總能令建奴疲於奔命,多有出其不意之功。」
沒人想聽一個太監去評論遼東陷落的原因,可是王體乾的話,也讓西暖閣的眾人想到了一個辦法。
很快,崔呈秀說道:
「陛下可以下旨讓毛文龍襲擾建奴各處,另派一位軍機大臣前往登萊、天津兩處,督領兩地從海上援助東江軍。」
「東江軍在遼東造成的聲勢越大,對熊廷弼遼瀋的戰局,就越有聲援作用,陛下,這個時候,萬萬不能再猶豫了!」
朱由校啞然,這不就是後世著名的游擊戰麼。
其實也是這個道理,現在後金已經做大了,在遼東正面戰場想要擊潰他們,難於登天。
可是打不過,這並不代表就沒了辦法。
熊廷弼的終極目標不是擊退建奴,而是撐到朱燮元擊潰五部聯軍,現在五部中最有實力的科爾沁已經潰敗,餘下四部,也是早晚的事。
東江軍的目標也很明確,就是讓努爾哈赤為難,就是趁著他率八旗主力北進的時候,去偷他的屁股。
無論後金實力有多強,防備虛弱的腹地都難以阻擋東江軍。
就如王體乾方才說的一樣,遼東地勢以平原為主,建奴騎兵如風捲殘雲一般,來去自如,立於不敗之地。
可努爾哈赤的戰略,卻造成了他如今腹背受敵的局面。
現在的後金軍,還住不慣城鎮,每打下一城一鎮,或是一村一堡,往往都是燒掠而去。
這也就造成了一個局面,八旗騎兵來去如風,戰鬥力更讓他們立於不敗之地,可東江軍在遼東,一樣是神出鬼沒。
廣柔的平原之上,從皮島至赫圖阿拉,甚至沒有幾個緊要的關隘,多山、多林、多河的地勢,也讓後金無法全部看住。
努爾哈赤一旦率領八旗主力北進,後金腹地只能是四處漏風…
毛文龍如果想,完全可以趁著努爾哈赤北進的時間偃旗息鼓,帶著一部分士兵,突然出現在後金的老寨。
這,就是游擊戰。
打不過,咱還不能騷擾了?
他們越痛苦,咱就越舒服!
這種戰術是最無恥的,可卻是在如今的遼東效果最好的戰術,努爾哈赤除了分兵或退兵以外,沒有第三個選擇。
當然,他可以硬挺著強攻遼瀋,毛文龍也可以聯合天津和登萊水師,甚至是朝鮮,在他們的屁股後頭一路燒火。
既然說努爾哈赤知道朱燮元是奔著福余衛去的事情已成定居,再也瞞不住了,朱由校也就沒什麼好再裝的了。
下詔,天津和登萊兩地水師,全力配合毛文龍在遼東襲擾後金,至於熊廷弼,只能靠他自己了。
朱由校能做的就只有不干涉,完全放權,讓他自由發揮,去和號稱不敗的努爾哈赤單對單來一場男人大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