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坤寧宮,朱由校將腳上的靴子一踹,踩著長襪便走了進去,剛在專為他準備的寶座上坐下,舒心地鬆了口氣。
幾息之後,張嫣便似普通宮娥似的親手斟了一杯熱茶送到眼前,仔細觀察朱由校的面色,道:
「回來這麼晚,一定很累了,先喝杯熱茶暖暖身子。」
朱由校伸手接茶,見張嫣轉身,又一把拉住她的手,笑道:「朕一點兒也不累,也不冷,反倒渾身熱氣騰騰的,又燥又熱。」
張嫣轉身,見朱由校正盯著自己,略微喘過幾口氣,輕聲說道:「陛下打了什麼獵物回來?」
朱由校審視著自己的皇后,不禁身手上去,拂過她略有些凌亂的髮絲,道:「今日這次射獵,是朕一直以來收貨最豐的一次。」
張嫣微微笑著,靜待皇帝下文。
朱由校微抿一口,隨後將茶放在桌上,拉張嫣坐在自己腿上,道:「朕今日獵到了一群人,一群自以為是的人。」
張嫣雪白的脖頸上飛起一片紅暈,也沒掙扎,只輕聲笑道:「陛下怎麼能獵到人呢!」
朱由校緘默不語,過了一會兒才說起今日射獵時差點兒馬失前蹄受傷的事,當然,最後自然要回歸到自己神勇無比,成功迴轉的主旨。
張嫣拿起朱由校的手,看著上面的傷痕,道:「陛下承繼祖宗鴻業,授武事、好射獵,妾知是安不忘危的意思。」
「可陛下想想,馬蹄怎能靠得住?以萬民敬仰之身輕於馳騁射獵,妾深為陛下憂…」
朱由校毫不在意,輕笑:「珠兒這一番咬文嚼字,可以學那些朝廷大臣們也做得一番文章了呀!」
張嫣蹙緊眉頭,隨後望向遠處懋勤殿,說道:「陛下馳騁射獵,健馬如飛,毫不遜於邊疆的蒙古人,將士們見了自然士氣振奮。可實在叫人提心弔膽…」
「陛下就算不為妾想,也該為太妃、為皇子……」
話說到這裡,朱由校扭過她的頭來,直視著道:「朕知道了,叫珠兒擔心了。朕今日不過是許久未曾騎馬,一時暢快罷了!」
「朕不僅為皇子,也一直都在惦念著皇后。」
「看你!……」
朱由校說話間,深情地盯著她,似乎十分認真。
張嫣只覺心頭仿佛灌滿了蜜,甜得有些呼吸困難,一陣歡樂的心情在胸間不自覺迴蕩,就要奔將出來。
張嫣好像忽然間感受到什麼,臉上騰起一抹紅霞,更是熱得有些發燙。
她抽身從已經有反應的朱由校腿間起來,走進東面的寢殿,不一會兒,拿出一個宮中常用的暖手小香爐,遞給朱由校,囑咐在就寢前要放在懷裡一會兒。
朱由校不斷點頭,忽然又瞅著她,似笑非笑地道:
「跟你說過多少回了,這些事叫宮娥、太監們去辦就行了,你只管陪著朕,不用這樣一頓忙!」
張嫣也輕輕「嗯」著,但轉眼又在鋪床。
皇后如此賢惠,朱由校倒也不再多說,將長襪脫下來扔到一邊,忽然作怪心起,故意提高了音調,道:
「皇后,快來給朕倒水洗腳!」
「哎呀!」
張嫣有些羞怒地望向這邊,起先裝作一副毫不在意的樣子,沒過多會兒,便又瞪了朱由校一眼,竟真的親自打洗腳水去了。
朱由校心中大男子主義得到極大滿足,但畢竟捨不得張嫣親自去做下人的活兒,在經過時又將她一把攬在懷裡。
張嫣像是被經常這樣攬住,沒什麼吃驚,任憑皇帝大手在身上不斷作怪,轉眼又聽他壞人似的怪笑:
「良宵一刻值千金哪!皇后,咱們就寢吧!」
......
第二日一早,朱由校直睡到日上三竿才起。
朱由校不是睡到自然醒,而是聞見飯菜的香氣餓醒的。
剛一睜開眼睛,便見到一桌酒膳已經被擺在乾清宮的正殿中,朱由校一下子更餓了,趕緊翻身而起。
張嫣就坐在一旁,見皇帝醒了,又趕緊上前服侍穿戴。
皇帝無論是常服還是要臨朝前的正服,穿戴步驟都是極為繁瑣,朱由校只靠自己穿戴衣物,是極其麻煩的。
待洗漱之後,朱由校剛剛坐在椅子上,正準備大快朵頤,還沒等動手,筷子就被張嫣搶了去。
張嫣奪走筷子,開始一刻不停地忙活。
先是剝蝦去皮,再是剔去魚刺,挑出湯中的雞骨,然後又見她拿著碗起身,一勺一勺地乘上燕窩冬筍雞湯。
張嫣端著湯走回來,將湯放在朱由校低頭就能夠得著的眼前,輕吹去熱氣,吹散浮油,這才遞到朱由校嘴邊,催促快喝。
朱由校喝了一口,然後就坐在那,看著張嫣再乘一勺,做相同步驟,再遞到自己嘴邊。
朱由校是習慣了,但心中還是不免有些無語。
這也太勤快了,這樣下去,乾清宮就連宮娥和太監都不用了,所有活皇后全都幹了…
當然,不需要的話,朱由校也不只說了一遍,叫她好好享受,這些有的沒的就算朱由校不想做,也有宮人會做。
畢竟,皇家養著他們也不是讓他們看皇后幹活的。
可張嫣一聽這話,就學起了朱由校左耳進右耳出的樣子,不斷應承,過後還是我行我素。
每次來乾清宮,張嫣都會將朱由校的衣食住行,全方位、無微不至地照料,直到離開。
朱由校看著眼前滿是雞湯的勺子,再看一眼張嫣,微微蹙眉:「你別忙了,跟朕一起吃吧。」
張嫣放下勺子,非常文靜地道:
「陛下日理萬機,終究是要為國事操勞,妾身居後宮,能做的只有這些。何況,妾也要做後宮表率,不然後宮尚且不穩,陛下又何以穩天下?」
朱由校明白了張嫣的意思,也不再多說。
其實張嫣做了皇后這麼久,總算是有了自己的心思,對於這個,朱由校心裡還是挺高興的。
後宮裡的事兒,自己表示支持就行了,讓她去管吧!
朱由校這樣想著,便就一口口喝湯,剛喝了幾口,就見魏忠賢從外進來,神色匆忙。
見帝後之間這副模樣,他明顯是稍愣一下,方才伏跪在地,山呼道:「奴婢參見陛下!見過皇后娘娘——」
朱由校換了一副神情,淡淡問道:「又有什麼事情需要朕處理了?」
「陛下天縱英明!」魏忠賢繼續山呼一聲,「今晨早些時候,四川監生錢漢揭了順天府衙門的告示,去都察院衙門大鬧了一通。」
「茲事體大,老奴不敢擅專!已下令番子們將那錢漢捉拿押回東廠,請陛下示下!」
朱由校顯得有些驚訝,話語中更似些許慍怒:
「什麼人如此大膽,竟然敢鬧都察院?」
第四百零九章:落榜監生大鬧都察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