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塘島靠近寧波,距離海岸只有四十多里,面積七十平方公里,相當於一個鎮,站在島上能夠遠眺大陸。
此時金塘島上其實也已經聚集了不少義軍,有四五支人馬,各占據一片區域。
因為來的遲,所以趙銘一行人,沒能占據肥沃的平原地區,只能在金塘山腳紮營。
近三千名軍民登上島嶼,帳篷不夠就砍伐樹木搭建木屋,沒有糧食就採集野菜果子,編制漁網準備捕魚。
明朝很長時間裡,實行海禁政策,沿海的島嶼大多沒有完全開發,自然資源還是相當豐厚。
江陰百姓登上島嶼後,缺衣少食,內心都有些不安和惶恐。
為了讓大家安定,趙銘每天清早就起來,上午就帶著一大群男人拎著斧頭進山砍樹,將砍伐了樹木拖回來,建造出一間間的木房子,下午又帶著弓箭去打獵捕魚,帶回來一些肉食。
不是趙銘喜歡幹活,而是他必須起到帶頭模範作用,近三千江陰軍民,身無一物的來到島上,大家什麼都沒帶,官府又沒有提供多少口糧,而要在此生活,這麼多人的衣食住行,吃喝拉撒,每日消耗極大。
東西不會變出來,光靠一兩個人努力,也供養不起這麼多人,所以他必須將大家的積極性都調動起來,發動集體的力量,在島上立足。
逃到島上後,軍民們本來士氣很低落,看見趙銘充滿幹勁,不覺間都被他感染,紛紛加入勞動,建屋的建屋捕魚的捕魚,開始主動承擔起一些事情來,重新燃起了鬥志。
這正是趙銘希望看見的,現在的舟山,就跟後來國軍敗退西南一樣,各地來的軍隊,逃難的百姓紛紛湧進西南,政府根本顧不過來,甚至無法給出基本的保障,軍隊都領不到糧食,百姓便只能自生自滅。
明朝財政在崇禎年間就已經破產,南京滅亡後,新建立的魯監國和隆武政權,都缺錢糧,有錢糧肯定是先滿足官軍,像趙銘這樣的義軍,最多給一張任命狀,錢糧不要想。
當然,福建鄭家有錢,可是鄭芝龍不是善人,想從鄭家手中拿錢,無異於與虎謀皮。
此時的情況下,趙銘一行人,還得靠自己,而在他的帶頭下,眾人紛紛勞動起來,短短几日的時間,就在今塘山腳建造出了一個村落,並在北面的烈港,用石塊壘了個簡易的碼頭。
「趙大哥,喝水,吃兩個李子。」趙銘正帶人搬運石塊,脆生生的聲音從背後傳來,是李枝枝在說話。
她背後背著一個男嬰,手裡端著水,拿著李子遞了過來。
趙銘接過來一飲而盡,他臉色滿頭大汗,李枝枝大膽的拿出一塊手帕,幫他擦汗,趙銘看她額頭前,幾縷秀髮被海風吹著浮動,正陶醉時,卻被急匆匆趕來的王德順撞了個正著,咋呼一聲,「哎呀我滴娘!」
李枝枝被聲音一驚,忙將手帕和李子塞給趙銘,急匆匆的走了。
趙銘看著她遠去的背影,追也不是,不追也不是。
這時他看著咋呼一聲後準備開溜的王德順,不禁怒道:「什麼事情!」
王德順剛才悶頭走路,沒有注意,自知壞了堂主好事的他,尬笑道:「堂主,閻先生叫你過去!」
趙銘來到金塘寨,寨子背山,面水而建,已經初具輪廓,不過眾人的生活,卻依舊很艱苦,村寨里缺衣少食,甚至連鐵鍋都不夠,只能苦苦支撐。
這時趙銘來到一間木屋前,江南百姓,特別是城中居民,大多有一技傍身,不少人脫離了農業生產,成為了興起的市民階層。
趙銘砍回來的樹木,在幾個工匠的努力下,變成了一座座簡易的房屋,其中一間高腳全木的大木屋,便是眾人聚集議事的地方。
大堂內,因為沒有椅子,眾人席地而坐,閻應元見趙銘進來,忙招手道:「博安,這邊坐。」
趙銘救援了江陰城,讓閻應元對他大為改觀,再加上出了江陰後,閻應元發現,面對黃斌卿這樣的朝廷官員,他其實根本不算什麼,還很弱小,所以他不自覺想要將趙銘留在身邊,只有身邊聚集一批能人,他才能施展抱負,讓朝廷看見。
趙銘走過來,學著他們的樣子跪座下來,便聽陳明遇憂鬱道:「我盤點了一下口糧,最多還能吃兩個月,即便讓人捕魚,採集一些野菜野果,也吃不到來年。島上耕地少,已經被其它幾股義軍瓜分,再加上春耕要等到明年,糧食根本撐不到那個時候。」
閻應元看了眾人一眼,沉聲問道:「大家有什麼辦法?」
眾人一陣沉默,程璧沉吟一陣後,開口說道:「閻公、陳公,島上物資匱乏,而上島的人只會越來越多,只靠生產,肯定無法養活這麼多人。我認為,只有靠貿易。」
閻應元道:「貿易要有銀錢要有船,我們什麼都沒有,怎麼貿易?」
程璧本就是商人,積累了萬貫家財,可是如今已經身無分文,其他人就更加別說了,都是空手過來,逃命時早把什麼都丟掉了。
程璧鄭重的拱手,「其實我有個辦法,就是將現在的口糧,賣掉一部分,換來銀子後,去買賣其它貨物,賺到銀子,再購買糧食來島。這幾天我去舟山那邊看了一下,島上最缺的就是糧食,許多帶著銀子來島上避難的富戶,不得不以幾十倍的價格,購買糧食。如果閻公、陳公信得過我,就給我一批口糧,我在舟山賣掉,拿了銀子再去浙東和福建,那邊的糧食價格要遠低於舟山,我能用買糧的銀子,買一批糧食回來,剩餘的錢,還能購買一些其他的物資,運來舟山,甚至倭國出售,繼續獲得銀子購買糧食。如果做得好,我相信能養活我們這些人。」
閻應元還在沉思,趙銘開口道:「閻公,我覺得程員外的辦法可行。再著,我們還可以讓程員外去找大木,讓他接濟。我則前往太湖,看能否從吳相公處要一些錢糧和兵甲過來。」
「好,那程員外與博安就分頭行動。」閻應元見眾人大多同意,點了點頭,不過隨即又道:「這幾天,我聽到一個消息,魯監國派來舟山的使者,被黃總兵趕回了浙東。博安此前擔心的二主相爭之事,可能已經出現了。我們現在寄居舟山,黃總兵受封於福建朝廷,我等自然也是朝廷之民,你二人在外時,遇見浙東的人,還是小心一些。」
唐魯兩個政權,先後建立之後,誰是正統,誰來領導天下抗清,便成了一個很嚴重的問題。
在隆武登基後不久,得知魯王於紹興監國後,便派遣兵科給事中劉中藻前往紹興宣旨,要求魯監國政權,承認隆武朝廷的正統地位,但魯監國政權中的大學士張國維、熊汝霖等人極力反對,魯監國最終拒絕了隆武朝廷的詔書。
劉中藻出使失敗後,隆武皇帝再次做出努力,從已經捉襟見肘的國庫中,擠出十萬兩白銀,命都御史陸清源,前往浙東犒師,但卻被魯監國的部將所殺。
消息傳回福京,皇帝大怒不止,唐、魯爭立之局面,從此形成。
趙銘聽了閻應元的話,嘆息一聲,心裡一陣惱怒,「都什麼時候,還特麼內鬥,這樣一群豬隊友,以後怎麼帶得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