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把這個盒子裝起來,還有那個琉璃瓶,小心著,車子呢,怎麼還不來?」
李永貞呼喝不斷,催促著奴僕收拾貴重物品。
情勢不妙,先跑為敬。
跟著九千歲好幾年,掙了不老少,隱姓埋名也能做個閒適的富家翁。
踏踏踏~
「圍起來~」
「莫要走脫一個。」
咣當~
李永貞手裡的盒子落地,珍珠瑪瑙翡翠散落滿地。
砰~
大門被撞開,一隊東廠番子衝進來,喝道:「抱頭蹲地,反抗者格殺勿論。」
沒有敢反抗的。
史可法邁步進來,走到李永貞面前,問道:「李公公,準備搬家呢?」
噗通,李永貞跪倒在地,叫道:「天使,這些都是要孝敬皇爺的,明察啊。」
「帶走。」史可法揮手輕喝,立刻有番子沖了上來,把李永貞往外拖。
「天使,我對皇爺忠心耿耿啊,我替皇爺修過宅子啊……」
蠢貨!史可法不屑,就在堂屋坐了,問道:「誰是管事的?」
眾多奴僕的目光投向中間一人。
那人無奈,連滾帶爬過來,跪下磕頭道:「小人李大,拜見欽差。」
「東廠的名頭你是知道的,老實交代,留你性命,否則……」
「小人招了,小人招了……」李大胯下濕漉漉的。
別問,問就是進了東廠真的會死人的。
「所有人隔開詢問,賬冊,房契,田契,店鋪,李永貞家裡的情況,問完核對。」史可法一聲吩咐,番子們立刻驅趕奴僕丫鬟進了房間。
「千戶,喝茶。」掌班吳先敬殷勤地說道:「這廝即將潛逃,家裡的爐灶還生著火,端地舒適。」
「等會問完了,點幾個奴僕煮頓飯,兄弟們吃飽了好抄家。」史可法說道。
「多謝千戶。」吳先敬點頭哈腰。
不一刻,各番子聚頭,交上賬冊、房舍田地契約後對了一下口供。
李永貞五歲入宮,沒有家人親眷,對家鄉也沒記憶,因此錢財都在此間,大約還有十萬兩存銀,五千兩黃金。
「呵,商鋪六間,都是好地段啊,田六千畝,嘖嘖……」史可法搖搖頭,道:「待會抄家,手腳乾淨著點。
本次抄獲金銀,宮裡六成,廠內三成五,爾等分半成,產業由陛下定奪,若是有隱沒的,嚴懲不貸。」
「遵千戶鈞令。」諸番子應下。
史可法看著二十多個奴僕丫鬟,問道:「爾等可有去處?」
眾人面面相覷片刻,都是搖頭。
史可法想了想,道:「問問兄弟們,有沒有單身的,不嫌棄的可以從未許人的丫鬟里挑老婆。
本官做主,每個丫鬟給二十兩陪嫁,一應衣裳被褥家什,都可以從這挑選。」
還能這樣操作?吳先敬瞪大了眼睛。
「多謝欽差開恩。」丫鬟們都跪了。
賣身為奴能混個溫飽,被趕出去,說不得就自賣青樓,史千戶的安排,已經是極善良的了。
「多謝千戶。」諸多番子過來感謝。
丫鬟姿色都是中上,當老婆綽綽有餘,至於說是不是處子……嗨,李永貞又用不了,再說了,能找到老婆就不錯了,嫌棄那麼多。
「老爺……」李大腆著臉跪行過來,問道:「小人願為老爺奴僕。」
「直娘賊!」史可法當即翻臉,罵道:「看你年紀輕輕四肢俱全,不思自食其力,只會攀附獻媚,要你何用?來人,全部押去修皇陵。」
「老爺饒命,老爺饒命啊……」
史可法全不理會,閉目養神。
估摸著時間,史可法上馬,到了皇宮外面。
皇帝剛出來。
「無需多禮,跟上。」朱由檢招呼一聲,待史可法跟上,問道:「如此早,有事?」
史可法回道:「臣奉旨拘捕李永貞,今日事畢,前來交差。」
「說說。」
「抄獲銀十萬兩,黃金五千兩,商鋪六間,皆位於鼓樓左近,價值三十萬有餘,年入租金一萬五千兩。
珊瑚、美玉、寶石等奇珍異寶,預計價值二十萬兩。
另有田六千畝,三十間房的宅院一座,丫鬟一十二人,臣擅作主張,各給二十兩陪嫁並家什,許東廠無妻者,奴僕十八人,發配修陵。」
「直娘賊,真是肥碩啊。」朱由檢罵了一句,又道:「李朝欽如何?李永貞被朕罰了十多萬尚有如此多積蓄,李朝欽再差,不至於比李永貞差。」
「此乃周鑒負責,臣尚未過問。」
「抄獲可有打算?」
「臣意,金銀六成入內庫,三成半為東廠公用,半成賞賜發下,余者送入宮內。」
「店鋪東廠留著,以為開支,宅院的話……」朱由檢扭頭看了史可法一眼,問道:「還沒宅子吧?」
「沒有。」
「賞給你了。」
史可法猶豫了一下,收了。
皇帝賜,不可辭,免得還要跟蕭何一樣強買百姓房子去。
「行了,好好管東廠,朕是相信你的。回去後把周鑒看牢了,該打就打,該關就關。」
「臣遵旨。」
史可法策馬離開,皇帝到了校場。
京營兵還是在走隊列。
楊肇基帶著李九成過來,拜道:「陛下,臣疏忽值守,崔呈秀自縊而未能察覺,有罪。」
「朕豈能因一逆臣而罪肱股?起來吧。」朱由檢免了楊肇基李九成,又道:「只留魏忠賢,余者移交刑部。」
「臣遵旨。」楊肇基鬆了口氣。
「魏忠賢如何?」
「飲食如常,臣已經令人日夜看守。」
「朕去看看。」朱由檢調轉方向,到了魏忠賢房間前。
魏忠賢一骨碌爬到門口,透過門縫叫道:「萬歲,萬歲,奴婢還有用。」
「開門。」朱由檢吩咐。
門打開,魏忠賢立刻膝行向前。
蓬頭垢面,滿臉諂笑,全無九千歲的威嚴氣度。
楊肇基李九成同時上前阻攔,朱由檢抬手,道:「無妨,讓他過來,你們退遠些。」
楊肇基猶豫道:「只怕此獠暴起,於陛下不利。」
「就他?呵。」朱由檢感覺好笑。
楊肇基想了想,也感覺不可能。
皇帝的戰鬥力爆表,又是盔甲又是大寶劍,就魏忠賢這個六十老漢,再來十個都不夠打的。
「多謝萬歲,多謝萬歲~」魏忠賢砰砰磕了幾個,說道:「萬歲,奴婢是一條好狗,可以咬人,可以咬人啊。」
「你是皇兄的狗,卻不是朕的狗啊,再好有什麼用呢?」朱由檢搖頭,反問道:「賢啊,你的話落在虎彪耳朵里比聖旨還管用,你說朕怎麼留你?」
說一千道一萬,九千歲不是皇帝的人,這才是最大的取死之道。
「奴婢能搞錢,搞很多錢,必然讓萬歲滿意。」魏忠賢努力展示自己的價值:「上至閣臣,下至升斗小民,奴婢都能榨出錢來,萬歲爺明鑑啊。」
「賢啊,你說伱,搞錢都搞不明白。」朱由檢恨鐵不成鋼,說道:「就說昨天,東廠從李永貞家抄出銀十萬,金五千,其他無算。
你看,抄多少升斗小民才能搞到這麼多?
最最重要的是,天下那麼多官紳豪強,你敢去抄嗎?
再說,你家藏了幾百萬,給皇兄修皇陵只出一萬六,皇兄對你多好?」
「奴婢願捐出全部家財,奴婢就是一條瘋狗,逮誰咬誰……汪汪汪……往死里咬。」
「你啊你,何必呢。」朱由檢再次搖頭,說道:「十家八家,朝野忍了,百八十家,你信不信錦衣衛緹騎都出不了城?千八百家,天下皆反啊。
搞錢,不是你這個搞法,長遠的辦法,你又搞不了。
人心啊,其實你不懂……」
「我懂,我都懂……」魏忠賢癱坐在地,喃喃自語。
善財難捨啊,所以萬曆爺廣派礦監,搞出偌大事端來。
不能說搞不到錢,只是大部分錢都落進了礦監腰包里,內庫所得不足十一。
最終皇帝背負了所有卻沒搞到錢,冤不冤?
抄家一樣的。
懂歸懂,辦不到啊。
大好男兒認閹貨為爹,難道是為了精忠報國嗎?
就在朱由檢對九千歲進行臨終關懷時,前禮部侍郎兼東閣大學士入馮銓家裡,幾個婢女正伺候著周延儒更衣。
旁邊的床上,馮銓懶洋洋地說道:「玉繩,時間還早著呢,用了早餐再去吧。」
「好。」周延儒精神頭十足,道:「待我入閣時,便是你復起日。」
「不急,穩一穩,先保你入閣再圖謀其他。」馮銓說道。
「目前勢頭不明,避一避風頭也好。」周延儒點頭。
「行了,已經夠美了,快去吃飯,我晚上設宴,邀李蕃等人過來。」
「應該的,如今人心惶惶,敢下注的不多,就憑這點,也該好好籠絡,以後也用得著。」
周延儒出了臥室,前去餐廳吃飯,馮銓方才在婢女伺候下穿好了衣裳。
洗漱時,馮銓叫道:「請董先生來。」
董先生名董延獻,歲只是個秀才,卻有才幹,馮銓一直倚為心腹。
不一刻,董延獻來了。
馮銓說道:「常恭啊,你看我一時半會難以復起,正好玉繩無人幫襯,你先跟著他,如何?」
「老爺復起就在眼前,小人不急。」董延獻說道。
「你不急,玉繩急啊,你先打聽著,看有沒有合適的宅子,侍讀大學士,未來的閣老,怎麼能沒有自己的宅子呢?」馮銓說道。
董延獻沒有多說,領命而去。
馮銓和周延儒不分彼此,跟著誰都是一個樣。
就在周延儒出門上朝時,一隊隊番子出了東廠,快馬加鞭四散而出。
史可法認為徐應元說的很對,那就是大臣不賢,必傷國事,尤以閣臣為最。
所以,顧不得休息,立刻派出番子去調查李從心周延儒等一干大臣。
不止如此,他還派出一隊人馬去往貴州,調查奢安之亂的詳實戰況。
大臣們的奏摺水份太多,真要擠起來可能沒一點乾貨,史可法認為有必要讓皇帝看到事實真相。
四十 史大人的初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