諸葛仙兒坐在輪椅上,懸空而立,靜靜的看著下方。
在她的後面有著一團暗雲,兩個模糊的身影站在其中,一動不動。
她的聲音並不是很大,但是響徹了整個暗月深淵。
而且這聲音還穿透了大陣,進入了陣法之內。
只是這麼簡單的一句話,她已經不著痕跡的顯露了自己的實力。
暗月深淵下方的大陣如水般波動了起來,一個若有若無的光罩憑空出現。
隨後,那光罩仿佛微微晃動,沈浪負手而立緩緩升空,出現在了光罩外圍。
在他的身後,站著三名王武鏡老祖周身神霞煙雲繚繞,強大的神念鎖定了上方的諸葛仙兒三人。
諸葛仙兒一早就在心底描繪過了沈浪千萬次,但是看到沈浪真身之時,眼中仍然是有著一絲異彩閃過。
許多年以來,冠絕天下的各界奇才他都見過不少,一個個無不是卓爾不群,如太陽光一般的耀眼,能在任何場合都吸引所有人的目光。
然而從大陣當中升空的沈浪,卻並沒有這等耀眼的光芒。
他身材修長,穿一身黑色緊身袍服,被一把古樸長刀,長發飄舞間,給人一種狂放不羈的感覺。
他年齡不大,卻又帶著幾分滄桑和深沉。
尤其是他那雙眼睛,深邃如浩瀚星空,仿佛能看透一切虛妄,洞穿過去未來。
他的面容輪廓如岩石雕琢,剛毅冷峻。
但若不看他的眼睛,很多人都會認為,這是一個放入人群之中就很難找到的少年。
在這個天材輩出的時代,沈浪深如淵海,靜如沉水,與那些光芒萬丈的所謂天才有著很大的區別。
明明多智如妖,驚才絕艷,但是氣息內斂,不為人所注意。
這讓得諸葛仙兒微微有點詫異了起來。
而另一邊,沈浪雖然知道與他暗中較量的人很快就會找上來,而且也知道,對方之前已經在大陣外琢磨這陣法有一段時間了。
不過他卻是沒有想到,竟然會是一個看起來似乎比自己還要小的少女。
雖然他知道這就才女是水天姬的女兒,絕不可能只有十五六歲的。
而這少女現在坐在輪椅之上,全身氣息非常虛弱,雙腿之上還有著一圈若有若無的詭異黑氣盤繞其中。
兩人只是這麼對望了一眼,已經將對方的一切映入了心底。
諸葛仙兒的身體微微前傾,施了一禮柔聲說道:「仙兒與沈大哥雖然是第一次見面,卻是神交已久,不知道沈大哥能不能看在仙兒之前所做的事情上面手下留情,放過我母親和兩位師伯呢?」
聰明人之間的對話,不需要太多客套,諸葛仙兒單刀直入。
沈浪緩緩搖了搖頭說道:「你的善意我能感受得到,但是這些,還不夠。」
「水天姬欲殺我而後快,不管是她還是她的幫手修為都是遠勝於我,若讓他們離開,等於將我自己置身於巨大的危機之中。僅憑你一句話就讓我縱虎歸山,恐怕是不可能的。」
「離開這裡吧,否則我會將你一併留下。」
就在這時,大陣內傳出了水天姬歇斯底里的聲音:「仙兒,你不要求他!快離開這裡……這個傢伙是個惡魔!」
沈浪默不作聲,打了個手勢。
大陣內立刻傳來了朱峰的慘叫和水天姬的驚呼之聲。
「分身修為不過是玄武境,就敢用血煞斷魂散暗算我親人;明知道皇龍宗派出大量強者在追剿血煞島的人,還敢大搖大擺殺向天鳳城;肉身被毀了還不知悔改想將我滅殺……從頭到尾你顯露出來的智商連三歲小孩都不如。」
「如今你自己小命拿捏在我的手中,還害得自己兩位兄長身陷殺陣,生死攸關,又害得自己女兒親身涉險……你無情無義,無腦無知,還敢在我面前叫囂?」
「若不是我看在你女兒的面子上,你以為你們幾個能堅持到現在麼?」
沈浪冰冷的聲音在暗月深淵之中來回遊盪。
大陣內的朱峰似乎又受到了重創,藏匿在他身上的水天姬痛哭出聲。
大陣外諸葛仙兒面露痛苦之色,卻一聲不吭。
「沈浪,我是朱峰,能不能聽我一句?」
朱峰的聲音突然響起道:「殺人不過頭點地,冤家宜解不宜結,如果你非要以殺止殺,那就用我的命來換我師兄和師妹如何?」
「我願意用我的命來換他們離開,而且我答應你,我會說服師妹發下心魔血誓,讓她永世不與你為敵!」
沈浪搖搖頭說道:「所謂交易,是建立在公平的基礎之上,你們命本來就已經掌握在了我的手中,你們生還是死,不過是我一念之間的事情,拿你的命換他們的命,這交易本身就是非常荒唐的事情。」
「那你要如何才能答應放過他們兩人?」朱峰暴喝一聲。
這王武鏡五重天的強者,在這種場合之下,竟然將自己的性命丟棄一旁,只想著自己的師兄和師妹兩人,讓得控制大陣的諸位老祖的表情都變得非常古怪了起來。
平心而論,他們這些人若陷入了這等危機,能不能做得出來這種事情,實在是不好說的。
「師兄,你不要求他,大不了跟他拼個魚死網破!」水天姬依然囂張跋扈。
此時,一直沉默的諸葛仙兒突然輕聲說道:「娘,這麼多年了,為什麼你的性子一定都沒有改變呢?父親的死,都沒有讓你明白一些事情麼?你總是這麼自我,剛愎自用……」
「我知道,為人子女這麼說自己的母親實在大逆不道,但是這些話我悶在心裡很久了。」
「這麼多年了,你還是沒有明白,為什么爹那樣能夠算計天下的人,去算不到小小的危機?他明知道必死,卻仍然義無反顧,到底是為的什麼?」
「朱峰師伯明知道這是陷阱,為什麼還要陪你前來?」
「你總是以自我為中心,看不到別人為你所做的一切……即便是到了這種地步,隨時可能香*斷,依然覺得自己的事情是最重要的,自己的仇恨是最重要的!」
「朱師伯願意用他的性命來換取你離開,你為何不想一想,憑什麼?他憑什麼要這麼做,要這樣為你犧牲?」
「你真的認為,他和唐師伯這麼做,是理所應當的麼?」
「為何你就是不明白,他們根本不欠你什麼東西,反而是你……欠了他們太多太多,而直到現在,你都還在瘋狂索取,心安理得!」
諸葛仙兒仿佛忘記了沈浪就在跟前,一字一句的訴說著往事。
淚水從她臉頰上滑落,悽苦之色,讓人看了之後心如刀絞。
這本該是可以活得快快樂樂,集萬千寵愛於一身的女子,背負了太重太重,承受了太多太多的苦痛。
那原本就蒼白無血色的面容,加上那飽含淚水的眼睛,讓沈浪身後三位老祖看了,都心有不忍,恨不得立刻說服沈浪,放他們離開。
大陣內,沒有發出任何聲音。
原本歇斯底里,瘋狂的水天姬,一聲不吭。
好一會,水天姬聲音沙啞的說道:「沈浪,你……放他們走吧,他們和你無冤無仇,與你為敵的是我。殺了我,這一切就結束了。算……算我求你,算我欠你一份人情,來世再還了,可以麼?」
水天姬以往的那種戾氣似乎完全消散,恨意也消失不見。
那聲音飄飄渺渺沒有一丁點的力氣,有的只是難掩的悔意,恍若一個垂死之人。
「師妹……你不要說這種話,仙兒既然來了,她一定會有辦法的!你千萬不要亂來啊!」朱峰激動的大喊了起來。
她害怕水天姬作出傻事來。
「師兄……謝謝你這麼多年的照顧,我們孤兒寡母若不是你的照顧,無法在血煞島存活下來。你的心意……我都明白,但是我實在無法走出當年的陰影,我也忘不了仙兒他爹的一點一滴……對不起……」水天姬的聲音帶著哭腔,讓得眾人為之動容。
朱峰慘笑著說道:「我明白,我懂,所以我從來沒有要求過什麼,我覺得這樣……能在你身邊,就是最好的了。」
從始至終,沈浪面容平靜,好像置身事外一般,一直默不作聲。
直到這個時候,他才突然說道:「人的情感是一個非常複雜的東西,能為別人付出的人,值得敬佩,但還不足以讓我因此而放他們離開。」
「仙兒姑娘既然來了這裡,我就不妨敞開天窗說亮話了。」
「我想知道,你做這一切,到底是為了什麼?而現在,你要拿出什麼樣的東西說服我,讓我放他們離開?」
說完這句話,沈浪靜靜的看著諸葛仙兒,等待她的答覆。
從一開始到現在,諸葛仙兒做的這些事情都非常古怪,即便是沈浪都難以明了。
首先,因為不願意與沈浪為敵,所以在難以阻止其母親對付沈浪的情況之下,設置了要對付玄道宗的假象,以提醒沈浪,並透露出來自己的善意;
之後,誘導了沈浪主動出擊,布局引這些人進圈套。
她明明知道這是一個圈套,甚至也說明了給朱峰等人聽,但是卻並沒有阻止這些人進入這個圈套。
看起來,就好像是她配合沈浪,將這些人送入了圈套一樣。
做這些事情,為的是什麼?
如果說為的是利用這種絕境來說服她母親,改變她母親的想法甚至性格……這是沒有多少說服力的。
冒的風險也太大了一點。
沈浪很想明白,她做這些到底是為什麼?
而最後,她又能依靠什麼樣的手段或者東西,來把自己一手設置出來的危機給化解?
這一切仿佛就是她傾力配合沈浪,做出來的一個局。
只不過這個局,從一開始到最後,她一直處於弱勢。
而最後,想要解開這個局,就需要看她的手段了。
沈浪非常好奇,在力量處於弱勢,大局已定的時候,她能拿得出什麼樣的東西來扭轉局勢?
她需要拿出足夠的理由,和誠意,來說服沈浪。
這是一個交易,籌碼必須讓沈浪滿意。
沉默了一會,諸葛仙兒展顏笑了起來說道:「仙兒知道沈大哥一早就知道這些事情的,所以我也一早就準備了一個東西,和一個人,想要給沈大哥看一看。」
她話音剛落,身後那暗雲當中的一人走了出來。
這人一走出來,沈浪目光便是猛然一縮,終於看清楚了諸葛仙兒的底牌!
「乾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