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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1章掌控四鎮(四)章節開始,更新字數為10433
「說來說去,其實你是勸某直接將李茂貞徹底擊滅,是也不是?」
李曜這話問得自己一臉無奈,其實他聽李襲吉這般從古至今一番分析,關中四塞,的確個個都重要萬分,即便現在吐蕃已然衰弱,西北的蕭關可以暫緩,仍由涇源節度使張鐇掌握,但潼關肯定是必須拿下的,而武關、散關最好也能拿下。
潼關不必說了,以東直接就是朱溫的羈縻鎮、陝虢王珙,王珙此人與李曜算起來有「奪業」之恨,如果李曜大軍進入關中腹地,他必然慫恿朱溫西進。如此一來,潼關必危,而潼關一失,關中就是一馬平川。當年安史之『亂』時,哥舒翰被『逼』出擊,敗失潼關,潼關一丟,玄宗就只能丟棄長安而「幸蜀」。前事歷歷在目,李曜自然不能輕忽潼關之重。
而武關與散關,也很有必要掌握住。武關方面如今在控制金商的昭戎軍節度使馮行襲手中,馮行襲因為實力不算太強,對朝廷還算保持了一定的恭順,但他東面的荊襄節度使趙匡凝受朱溫羈縻,一旦朱溫yu出兵爭奪關中而無法攻克潼關,則有可能取道山南西道攻占武關而入關中,所以安全起見,武關也最好由河中掌握。
散關目前還在李茂貞手裡,屬於鳳翔,位於鳳翔鎮靠南的位置,如果李茂貞被打得只剩本鎮鳳翔,他與王建的強弱之勢立刻倒轉,王建很有可能大舉北上攻克散關。因為攻克散關則進可以威脅關中,退可以固守蜀地,對於王建而言,也是一個十分重要的關隘。而對李曜而言,如果占據關中之後有圖謀蜀地的打算,那麼散關的作用也是和王建一樣,進可攻、退可守。
但是李曜糾結的是兵力。
自李曜掌軍以來,軍備問題從來不需要擔憂,但他與這個時代的其他將領畢竟不同,在他的心中,人的生命是最為寶貴的,即便是戰爭,他也不容許自己麾下的將士出現無謂的傷亡。因此,他仗著軍械監掌監的身份,為自己麾下的士兵更換這個時代最先進的裝備,在出鎮河中之後,又立刻進行軍醫制度的改革。甚至包括推廣種植棉花,也算是為此服務。
總而言之一句話,他一貫所推行的,都是jing兵政策。
jing兵政策給他帶來的好處是明顯的,譬如他麾下的軍隊對他的忠誠度遠高於別軍,在原先的開山軍包括現在的河中軍中,李曜的聲望無與倫比,沒有任何人能挑戰他在士兵心目中的地位;又譬如他麾下的軍隊平均戰鬥力也遠高於別軍,這一點開山軍的戰績就可以說明。種種這些,都是他對後勤保障工作重視帶來的良『xing』結果。然而,與此同時,河中軍也有劣勢,那就是兵力。
縱然李曜眼下以不到四萬的戰兵,就敢無視擁兵總數達到他出徵兵力一倍半的華州,縱然他以不到四萬戰兵,就敢預計與李茂貞七八萬戰兵野戰獲得勝利,但有一點不能改變:當占領地區擴大到一定程度,這樣的兵力仍然會顯得不足。
譬如說潼關縱然是天險,但如果只放三千兵馬,就要做好對抗朱溫的準備,那就算李曜也沒法放心得下。開山、摧城、破陣六軍,至少要放一個軍在潼關,也就是七千人馬;同、華攻克後,也要駐紮兵力以免局勢反覆,至少也得一個軍。如此再減去河中方面留守部隊,也就是摧城右軍,那麼李曜能用於爭奪鄜坊、邠寧,包括與李茂貞決戰的正規戰兵,就只剩三個軍外加憨娃兒統領的節帥牙軍近衛軍,滿打滿算只有兩萬四千!
李曜心中也不禁有些感慨:這是蛇吞象啊!
現在的問題是,這點兵力,就算爭奪關中,也已經是要小心翼翼不出半點差錯的去打了,如果按照李襲吉和史建瑭的想法,要攻破鳳翔、占領散關,甚至降服馮行襲、占領武關,那麼目前手頭的機動兵力根本不夠!
李曜想想,以眼下的兵力要占「三關」明顯不足,根本不可能實現,只得將這其中礙難之處與李襲吉、史建瑭說了。李襲吉聞言,想也不想,立刻便道:「此事別無他法,唯徵募新兵而已。」
史建瑭也點頭表示同意,道:「此前節帥只掌河中,五萬戰兵足以,如今西進關中,非十萬戰兵,不足以震懾諸藩!」
李曜皺眉道:「養兵過多,易使民疲,非到萬不得已,我不yu多募青壯,誤農誤工。」
這個問題史建瑭『插』不上嘴,但李襲吉卻有話說,他道:「節帥心憂百姓,自是河中之福,關中之福,然則眼下有一事,未知節帥可曾慮及。」
李曜問:「何事?」
李襲吉道:「華州戰兵近五萬,輔兵三萬餘,將近八萬人,鄜坊、邠寧之戰兵,如今雖屬李茂貞,但我軍ri後一旦戰勝李茂貞,難道這些人便都能隨李茂貞去得了鳳翔?更何況此二鎮輔兵,俱是本鎮固有,將來又該如何安置?這三處戰兵、輔兵相加,最後可為我所用者,總數在十萬以上,即便一半輔兵、一半戰兵,這戰兵也不下五萬,這五萬人久為戰兵,若使其務農務工,雖無不可,然則卻屬浪費,何不將之用來,更訓新軍,為我所用?一則不會誤工誤農,二則可使地方安靖。此事,還望節帥三思。」
李曜沉默下來,思索片刻,道:「此事容某細細思量,明ri再做決定,你二人且去休息吧。」
李襲吉與史建瑭對視一眼,同時起身一禮,各自回帳內歇息去了。
花開兩朵,各表一枝。李曜大軍兵臨華州城下的當ri,河北局勢也有新的發展。原來那ri李思安、張存敬屯兵內黃,得知劉守文、單可及率領五萬大軍來戰。張存敬對李思安道:「劉守文有五萬大軍,又有單可及助陣,此人號稱『單無敵』,揚言要活捉將軍,不知將軍以為應當如何應敵?」
李思安不屑道:「既非李存孝,又非朱八戒,縱然來他十個單無敵,某又何懼之有,無非力戰罷了!」
卻見旁邊閃出一員小將,系李思安部副將,充左領軍衛將軍袁象先。這袁象先乃是中宗朝中書令、南陽郡王袁恕己之後,也是朱溫的外甥,『xing』情寬厚,不忤於物,頗有策略。朱溫愛其甚深,視如己出,知李思安勇而魯莽,故令他為副將輔助。
這時袁象先向李思安贊畫:「將軍雖勇,卻也不可意氣用事,燕軍雖多,都是強擄入軍的烏合之眾,劉守文、單可及又是恃勇無謀之輩,末將只須略施小計,定可大破此輩無疑!」
李思安知他在朱溫心中地位,便問計從何出。袁象先道:「將軍但去迎戰,只須……如此這般,必教燕賊橫屍百里!」李思安、張存敬聞計都大喜過望,遂聽其計。
李思安於是立刻令大軍拔營起寨,往魏州進發。兩軍相遇於繁陽,各列成陣勢。李思安跨馬持槊立於陣前,呼道:「兀那燕地雛兒,某便是李思安,聽說你要擒我,可敢來問問我手中飛槊答不答應?」
劉守文早聞李思安大名,豈敢與他對陣,轉頭對單可及說道:「姑父號稱無敵,李思安鼠輩怎是敵手,侄兒願將大功相讓,姑父只管於陣上將之擒來!」
單可及哼哼一笑,也不點穿,堂而皇之跨馬出陣,喝道:「李思安,聽說你們汴軍新立了什麼『拔隊斬』的規矩,你就不怕被我擒來,手下五千將士都要被偷鍋賊處死麼?」
朱溫這偷鍋賊被喊得多了,李思安也懶得去辯解,只是大笑道:「你不就是單人欺麼?最善被人欺的螻蟻蝦蟹,我手下五千將士都知道我李思安要斬你,有十足把握!你若是不怕死,只管放馬過來便是。」這點激將法,就算李思安也是懂的。
兩軍對戰,威名不可輕墮,單可及被激,冷哼一聲,不再答話,拍馬擎斧殺將過來。李思安仗飛槊來迎,來來回回戰的不下十餘合,思安佯裝不敵,拔馬回奔,高呼:「撤!」汴軍競相回奔。
劉守文見了,當下又驚又喜,還真以為李思安真是被姑父殺敗,哪裡肯走了功勞,立刻下令追趕,全軍出動,單可及追在最前。汴軍退至內黃縣城北,前面是一條清水「擋路」,李思安突然掉轉馬頭,見單可及正殺氣騰騰奔來,竊笑一聲,便有一根絆馬索在單可及馬蹄下拽起。單可及見之已晚,頓時人仰馬翻。李思安不待他站起,趕上前去,一槊結果了『xing』命。
燕軍士卒見狀,急忙停下了腳步,不敢上前。劉守文見單可及居然這般輕易便被了結了『xing』命,當下也害怕起來,想跑,卻深知乃父殘暴,擔心這般回去,父親一怒之下會將自己殺了,因而又不敢跑,只好強行下令:「都……給我殺!」那聲音嘶啞無力,直在顫抖。燕卒受氣感染,也是手腳顫抖,踟躕不前。劉守文揮劍斬了兩人,余卒這才上前。
李思安見燕軍無用至此,不禁哈哈大笑,卻並不急於上前大戰,只見清水河堤下湧出一支兵來,正是袁象先。他呼喊道:「活捉劉守文,燕軍兄弟何須為這般懦夫賣命!」燕卒聞狀,也不知伏兵多少,心理防線徹底崩潰,紛紛棄戈逃命。劉守文斬殺幾十人也不能止,匆忙掉轉馬頭,自顧逃命去了。卻見張存敬又領軍殺到,李思安、袁象先從後掩殺,兩廂夾攻,斬殺無數。劉守文僅以身免,逃回滄州。
魏州城中,賀德倫得知李思安清水大勝,便對羅紹威說道:「破燕賊正在此時,今ri當看我八百jing騎之威力。」乃辭別羅紹威,率領騎兵出城。方出北門,賀德倫宣諭:「前有大敵,我輩須懷必死之心,義無返顧。」遂令守門衛士關閉城門,燕賊不破,不得放汴軍進城。然後殺入劉仁恭大營,縱橫馳突,左右開弓。燕軍輕易被沖『亂』,劉仁恭也斬殺一『亂』兵,然後宣諭道:「不必驚慌!敵人只有不足千眾,敢來犯我五萬大軍,是以卵擊石,給我殺!」燕軍這才穩定,重新組成陣勢,上前迎戰。然而劉仁恭小看了汴軍jing騎營。
汴軍的五萬新兵是招募來的,軍餉豐厚,因而不達標的不能入軍。而jing騎營更是新軍中的佼佼者,按照李曜麾下jing銳為標準打造,除了會騎馬、『shè』箭等基本功外,武功也須出眾,還得識字,讀過兵書。因而朱溫對這支軍馬也是不吝惜裝備,每人三歲良馬一匹,鋼盔一定,鐵甲一副,黃樺弓一張,點鋼箭二十支,稱手兵器一桿外加腰刀、背劍各一柄,每個士兵的花費幾乎能裝備普通士兵十幾人。而燕兵多是劉仁恭抓來的壯丁,良莠不齊,步兵配置不過氈帽一頂,粗麻布衣一件,木桿槍或矛一桿而已;騎兵外加瘦馬一匹,麻背弓一張,竹箭十支;只有一批曾經接受軍械監裝備的軍隊兵甲齊全,那批人成了燕軍牙兵。尋常士卒如汴軍jing騎營的裝備,只有指揮使以上的將官才能享有。如此一來,戰力不言而喻。自午至未,jing騎營已斬燕卒數千,擒將領幾十員。而傷亡不過十餘騎。
劉仁恭不甘失敗,將裝備了河東軍械監jing甲銳器的牙軍「八駿行」派出力拼。賀德倫縱橫之勢稍稍受阻,退出陣外。稍息片刻,忽見遠處,塵煙四起,賀德倫知是有軍馬趕到,料定必是汴軍無疑,大呼道:「勇士們,大王援軍到了!隨我殺!」重新又殺入陣中。
很快,煙塵起處,為首認旗上分明一個「氏」字,正是朱溫派氏叔琮率領大軍趕到了!斬殺得一陣,又見趙軍從北面殺來。三廂夾攻,劉仁恭縱然是三頭六臂也斷難敵擋,徹底服輸,燒營遁去。汴、趙二軍從後追殺,斬獲無數。追至臨清,前有永濟渠擋路,燕軍潰卒被追趕太急的,紛紛跳入渠水中逃命,淹死的非常多。劉仁恭循渠而北,汴軍直追至滄州境,方才回馬。此戰斬殺燕軍三萬餘眾,自魏州至滄州,枕屍五百里。俘獲萬眾,兵器、鎧甲、營帳等輜重更是不計其數。劉仁恭自此元氣大傷,只有韜光養晦,以期東山再起。
朱溫於是進入魏州貴鄉城。羅紹威頓首拜謝,更是誠心臣服大梁,唯朱溫馬首是瞻。王鎔也懼朱溫大勝,將攻常山!特遣使來,請修好。朱溫同意,乃大表賀德倫、袁象先、李思安、氏叔琮以及王鎔的功勞。這一ri又收到了葛從周牒書,打開一看,上面寫道:
聞我軍大破燕賊,中原振奮,此大王調度有方,用將得力之故。今襄、蔡復定,淮南望北卻步,南邊無憂,而昭義方歸,常山易幟,河東新敗。最為可憂者,本是河中李存曜,然聞河中出兵關中,不復為大王所憂。末將請命,乘此大勝,士氣高昂之際,西上太行,一舉而下太原。除河東勁敵,天下則唯大王所有!
朱溫大喜,回書道:
通美所言,甚合孤意。但將邢洺大軍由土門入晉,孤自會調兵遣將,以為策應。
書畢,馳送邢州。又符貼河陽節度使丁會,令他攻打澤州,以牽制李嗣昭,使其不得救援太原。吩咐完畢,復問在座眾將:「誰願統軍自馬嶺入晉,策應通美。」
麾下閃出氏叔琮請命:「末將初從龐師古,久未得志。如今通美統軍,老氏戰則能勝,深服他的御軍才幹,願將我這條老命輔助,揮灑余血!」
朱溫笑與眾人道:「氏老不服老啊!聞青州王師範又與淮南私下通信往來,孤明ri即回開封處置,靜候河東捷報!」遂令氏叔琮領本部軍自馬嶺上太行。
卻說晉王李克用自先敗於安塞,再失邢洺三州,元氣大傷,又因李罕之篡取潞州,更是雪上加霜。李嗣昭自澤州將李罕之家眷押送太原後,晉王盛怒下,全數斬首。遂厲兵秣馬,yu收復二鎮。劉仁恭入侵魏博,李嗣昭便牒書請出兵山東,乘機復取邢洺。晉王回書:
益光勿急!葛從周二萬大軍尚未出動,且探明動靜再說,我兒先取潞州可也!
李嗣昭從命,遂移師潞州,攻了兩ri,未克,卻已聞報劉仁恭潰敗,葛從周、氏叔琮已率領兩路大軍西上太行,乃長嘆:「當ri河中大戰,正陽說朱溫得了整個中原,戰力復原極快,某還不信,如今看來……唉,這汴州新軍戰力怎就恁般厲害!」然而喘息未定,卻又報河陽節度使丁會乘虛襲取了澤州。
李嗣昭這一次真的驚得不輕,心中暗道:「如今攻又不克,退已無路,如果就這般回太原,有何面目去見大王,難不成去蒲州?不成,正陽出征,我若前去,有鵲巢鳩占之嫌,大為不妥,不如乘邢州空虛,奔襲邢州而去。」於是定下決心,乃棄潞州,直往邢州東下。
葛、氏兩路大軍自上太行,勢如破竹。葛從周拔承天軍營,前軍已至壽陽;而氏老拔樂平,前軍已至榆次,離太原僅五十里。
晉王聞信,拍案大怒:「偷鍋賊欺人太甚!誰願領軍破敵!」
周德威率先請命:「汴軍深入腹地,只須破他一路,必可退敵!德威願往,力破氏叔琮。」
晉王轉怒為喜:「德威願去,孤無憂矣!」又叮囑道:「氏叔琮號稱『武痴』,驍勇異常。聞他帳下還有一更年輕厲害的,名喚陳章,號稱『陳夜叉』,前次便說要陣上擒你,你此去須小心為要。」
周德威笑道:「陳夜叉大言不慚,鹿死誰手猶未可知也!」
次ri,氏叔琮沿著洞渦水布陣。得知周德威來戰,陳章上前請命:「末將聞周陽五是河東大將,獨眼龍很是依靠此人,某願就陣上擒來,若成,求指揮使上奏大王,賞某一州。」
「有何不可!然則你須記住,或死,或被擒,你帳下的五百士卒也不能活命!」
陳章一聲:「得令!」乃披掛上陣,率五百軍士上前挑戰。
周德威望見,告諭部下:「你等先去迎戰,騎青驄馬的便是陳夜叉,見了便跑,我自有計擒他。」部眾遂先往迎戰,遇士卒則力戰,但見青驄馬奔來,便喊道:「陳夜叉來了!」皆不戰而奔。
陳章大罵道:「周陽五,你號稱名將,麾下小卒怎的恁般懦夫,膽小怕死,你還不快快來與我一戰!」
周德威脫下盔甲,微服上馬,喝道:「紅袍周陽五在此,看你有沒有本事來擒。」遂挺槊殺將過來。陳章舉鋼叉來迎。戰的三五合,周德威佯裝不敵,也回奔而去。
陳章邪笑道:「周陽五,我yu從你身上取一州刺史!豈能容你逃走!」拍馬就追。周德威故意放慢馬步,見他追的將近,突然停住,側身一閃。陳章始料未及,馬停不住,由德威身側沖至前方,德威奮起大槊,照其背心一刺,陳章畢竟有些能耐,偏了一些,只被刺傷一肩,掉下馬來。早有晉卒上前,將之捆成粽子。
周德威於是勒令陳章部下五百兵投降,卻未料那五百兵不僅不降,反而見主將被擒,知回去是死,投降後家屬遭殃,自己到哪裡也抹不去陳章帳下逃兵的罪名,竟不顧生死撲將過來。
周德威驚怒不已,奮起馬槊,大開殺戒。此時氏叔琮見陳章被擒,也趕著大軍殺來,周德威全師而上。自辰至午,汴軍戰死三千餘眾,然而晉軍也傷亡兩千,洞渦水因此被染紅。氏叔琮敗退,周德威從後追擊。直追至石會關,又斬殺千人。逢葛從周率大軍來救,周德威這才收軍。
葛從周救得氏老,忽有探馬來報:「大事不妙,李嗣昭帶領大軍入侵邢洺去了!」葛從周驚得眼如銅鈴,張嘴愕然半晌,才對眾將說道:「李嗣昭怎有這般能耐,這般洞悉戰局,非李存曜無有代者!洞渦一戰,已令我新軍喪氣,如今李嗣昭所為,更讓某擔心李存曜西去關中根本就是做戲……李存曜若在,太原絕不能下,然我輩此來,也不能白走一遭,邢洺萬萬不能丟!」便急忙由黃澤嶺退回邢州。李嗣昭哪知道葛從周畏李曜如虎,竟然把他此來當作李曜的安排,大軍來援,聞訊便知自己兵力不濟,不敢迎戰,轉由馬嶺退回太原。
晉王遂於太原城中為周德威設宴請功,李嗣昭現在與周德威有些不合,當下越是心中不痛快,上前請命道:「昭義之失,兒實有過!如今見鎮遠公再立一功,孩兒也請率兩萬大軍收復昭義,此番若再有失,兒願提頭來見!」
晉王哈哈大笑,走上前去:「我兒志氣可嘉!只是眼下之太原,須防葛從周再次入侵,只能給你一萬人馬,不過孤可再派一個副將助你,能敵一萬軍。」
李嗣昭以為父王所說的必是周德威,驚詫不已,不知是答應好還是不答應好。晉王看出他猶豫,卻問道:「是你八兄,你可滿意?」
嗣昭頓時眉開眼笑:「能得八兄相助,必然復取昭義無疑!」
晉王上前,拍一拍嗣昭肩膀,囑咐道:「大戰之前,務須多聽聽存審的話!」遂下教令,從忻州調回李存審,為嗣昭副將,率一萬軍南下。
潞州李罕之,自去年篡取潞州後,不料家眷盡被晉王所斬,身邊只剩下一個犬子李顥,遂憂憤成疾,待聽到李嗣昭復統大軍已來到潞州城下,急火攻心,居然一命嗚呼了。李顥代守昭義,自度不是李嗣昭對手,忙向朱溫求救。朱溫派張存敬赴救,又奏表丁會為昭義節度使,赴任上黨。
存審對嗣昭說道:「丁會自取澤州,已歸河陽,僅留部將劉玘五百軍駐守,澤州可先襲取。遲則丁會率大軍來援,我則有被夾擊的危險。」
「說的對,我聽八兄的!」李嗣昭於是放棄潞州,急行至澤州城下,一夕攻克。劉玘棄城南逃。
李存審又說:「朱溫既以丁會為潞帥,我須分兵追殺劉玘,不可令他駐守天井關。丁會不能過關,唯有繞道含山路,九郎可將兵馬埋伏在含口,必可破他,則上黨便是孤城,旦夕可下。」
李嗣昭問:「我將大軍伏擊丁會,張存敬援軍將至,如何應付?」
未料李存審沒來得及回答,閃出一將,姓李名君慶,上前請命道:「請分一千軍於末將,定能破張存敬。」
李嗣昭道:「張存敬自幼跟隨偷鍋賊身側,深得其真傳,帳下又有五千新銳,你恐不是他的敵手!」因而不從。
李君慶不服氣,再請命:「願立軍令狀,不破張存敬,願提頭來見。然而我若勝他,請將軍狀奏晉王,升我作一軍都指揮使。」
李嗣昭心想:「本事不大,口氣不小,倒要看你有何能耐!」遂回道:「好!君子一言,駟馬難追。」乃命李君慶立下軍令狀,率一千騎去迎戰張存敬;又令李嗣本率二千騎進駐天井關,留李存審二千步卒守澤州,自率其餘五千步騎潛往含口設伏。
河陽節度使丁會,自朱溫鎮大梁,即與朱珍等來投。曾與葛從周於河陽沇河橋用計大敗李存孝,又水淹宿州,名動一時,因戰功鎮守河陽十有餘年。今受朱溫命令,移鎮昭義,田地人口較河陽大一倍,心中竊喜,遂率五千河陽兵yu上天井關赴任。兵馬方動,已聞李嗣昭復取澤州,大驚道:「澤州有失,遲則天井關也不保了。」急令加速前進,然而行不多遠,正見劉玘並天井關守將敗軍歸來。
劉玘報告丁會:「李嗣本率領大軍來奪天井關,人多勢眾,天井關難以固守,被他奪取了!」
丁會大怒:「肯定是你先棄澤州,被李嗣本追殺至天井關下,你只想逃命,定是強令守將開關,以致於被李嗣本搶入,奪了要塞,是不是?」
劉玘被呵斥,低頭不敢強辯,算是默認了。丁會見他如此膿包,喝道:「敗軍之將,還敢回來見我!」抽劍便將劉玘斬了。
那天井關地處太行之首,系河東高原與河南平原的分界嶺,為河陽通昭義的要道,關口朝南,由北向南,地勢平坦,故而嗣本容易湧入;然而自南向北,卻是落差極大,易守難攻了。丁會若要仰攻無異赴死,無奈唯有繞道含山路了。軍至含口,忽聽一聲炮響,李嗣昭伏兵殺出。丁會倉皇應戰,廝殺一通,僅留著兩千騎逃回河陽,想作潞帥的夢暫時碎了。
含口伏擊,李嗣昭俘斬三千,於是高奏凱歌而回澤州。李存審迎入,互表恭喜。然而方才坐定,卻見李君慶狼狽而回,說:「張存敬軍驍悍異常,末將不敵,懇請將軍饒命!」
李嗣昭按劍大怒道:「你忘了軍令狀了嗎?我此番出征,連戰克捷,唯獨你敗軍而回,傷我士氣,還敢求饒!」喝令將李君慶推出去斬了。
朱溫聽說丁會大敗而回,驚道:「李嗣昭久從李存曜,越發『jiān』詐了,如今唯有葛從周可破李嗣昭!」乃奏表張歸霸為邢洺節度使,移葛從周為昭義節度使。賀德倫率五千騎護送赴鎮。
李嗣昭得知葛從周入主潞府,知道就算李曜也對此人有所顧忌,心中多少有點懼怕,問存審:「葛從周十分難敵,當如何區處?」
「葛從周是汴賊的救火先鋒,素為偷鍋賊所倚重!他鎮守潞州必定不會長久,我等唯有駐守澤州不出,待偷鍋賊將他召回,再定取潞州之策!」李嗣昭聞言點頭,表示同意。
如此相持沒過多久,汴州果然將葛從周調回。原來劉仁恭復盛,侵略四鄰,搶奪錢糧。應羅紹威、王鎔所請,朱溫yu令葛從周統率大軍北伐幽、滄。見昭義月來無事,遂將他並張存敬召回,調張歸厚暫代潞府,與賀德倫同守。
葛從周臨行交代二將:「我去後,李嗣昭必定來攻,須與他野戰破敵,萬萬不可固守!」尚擔心二將不以為意,乃說這是東平王的意思。二將虛心領命。
李存審見葛從周已走,便對李嗣昭說道:「取潞州的機會到了!此時上黨城中有張歸厚、賀德倫部一萬jing銳,這二將自恃其勇,又仗人多勢眾,必出城與我野戰,九郎萬不能戰。戰則兩敗俱傷,勝負難分!」
李嗣昭奇道:「我軍強在騎兵,不與野戰定勝負,倘使他去固守,豈不是更加難下?」
「非也!九郎先將大軍移屯韓店,距上黨三十里,分我二千步軍襲下壺關據守,斷其援糧的道路。今已秋黃,禾黍將熟。其一萬軍駐守城中,糧道被斷,必派士卒出城刈割禾黍,九郎可將余騎用正陽前次所說的『游擊』戰法勝他。」李存審說完,又將『游擊』戰法的要領再次說了一次。
李嗣昭遂率大軍出動,軍至高平。張歸厚、賀德倫出城迎戰。李嗣昭見其軍至,揮旗下令,軍士四散開來,退往兩側山中去了。張歸厚、賀德倫都是初入潞州地盤,怎如晉軍熟悉山中地形,故而不敢追擊,求戰不得,只好退歸。李嗣昭見其軍退,便集合軍馬,往上党進發。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