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邊,韓信單獨行動,首先解決了被圍十月之久的雍王章邯,將其斬殺。隨後,韓信揮師東進,直擊降而復叛的西魏王姬豹。
得到韓信興師而來的情報,西魏王姬豹在蒲坂(今山西永濟)布置了重兵,封鎖河關(黃河渡口臨晉關,後改名蒲津關)。面對依仗黃河天險變得易守難攻的雄關,韓信當然不會傻到硬吃。他在河關對岸陳列船隻,營造要渡河強攻的假象,暗地裡卻派兵卻從夏陽(今陝西韓城)抓著木盆、木桶渡河,偷襲了西魏之都安邑(今山西夏縣西北禹王城)。姬豹引兵反擊,卻無力回天,被韓信俘虜,後在滎陽被殺。
韓信首戰告捷,令漢軍士氣大振。韓信軍的下一個目標是疏漢親楚的代國、趙國二國。燕趙之地自古多慷慨悲歌之士,士兵悍勇善戰,能騎善射,是一塊難啃的硬骨頭。張耳聽說韓信將要攻趙,報仇心切,主動請纓要求出征。考慮到張耳在趙國有很大的影響力,劉邦當即同意,在自己需要面對楚霸王項羽強大壓力的情況下,毅然抽出了三萬兵力交給張耳,命張耳協助韓信攻趙。劉邦已經傾其所有,下了血本,韓信的面前是一條只能成功,不可失敗的路。
漢高祖二年(公元前205年)閏九月,韓信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揮兵東攻閼與(今山西和順西),一舉擊敗代軍。趙國還來不及反應,就失去了代國這個傳統友好鄰邦。
就在韓信一路攻城拔寨,節節逼近趙國的西大門井陘口(在今河北井陘縣北井陘山上)之際,劉邦在滎陽主戰場卻遭到項羽的凌厲圍剿。無奈之下,劉邦緊急抽調了韓信的大部分精兵,投入滎陽主戰場,僅為韓信留下不到三萬新兵。而在趙國方面,趙王歇與陳餘已經在井陘口重點布防,號稱二十萬的趙軍在此靜候漢軍到來。井陘口歷來是兵家必爭的要地,而且也是東西交通的必經之路。作為北線漢軍統帥,韓信對這三萬新兵的軍事素質和戰鬥力憂心忡忡。正如韓信後來親口所言,指揮這些新兵,簡直就是「驅市人而戰之」,也就是驅趕一群不懂得彼此配合、支援的新兵蛋子打仗。
另一方面,韓信即將要面對的趙國,實力遠遠超過魏、代國。以三萬戰鬥力低下的軍隊攻打井陘口,縱使是項羽來統帥,恐怕也要一敗塗地。
可是韓信沒有退路。他唯一的機會就是速戰速決,以儘快與劉邦會師。
軍隊要想迅速推進,糧草供應是否及時就是個必須考慮的大問題。陳餘帳下有個叫李左車的人,乃是戰國時趙國大將李牧之後,被趙王歇封為廣武君。李左車長期鎮守井陘口,對這一帶的軍事地理了如指掌。在漢軍殺到之前,李左車敏銳地意識到了漢軍糧草接應問題,向陳餘獻了一條毒計。
他說:「將軍,韓信渡河以來連戰連捷,又有張耳相助,將士士氣正旺,銳不可當。他要乘勝吃掉趙國的心思,您看得很明白。漢軍不好對付,這是不用說的了。但是,他們也有明顯的劣勢。您知道,軍隊的糧草如果供應不及時,士兵就要挨餓,戰鬥力就要打折。我們所據守的這個井陘口,乃是天賜之險,車不可並行,騎兵不可列隊。漢軍在這樣的道路上行軍,糧草必然落在後面。如果您能撥給我三萬人馬,我願意從小路截斷漢軍輜重糧草。這時,您深挖護營壕溝,加高大營圍牆,以逸待勞。這樣,漢軍進不得戰,退不得回,荒野之上又沒有糧食可掠,不出十日,您就可以看到韓信、張耳的頭顱了。請您考慮考慮我的計策。如果不這麼辦,我們就要成為韓信的囚犯!」
李左車的計策不能說不狠,對趙國不能說不妙。但是,陳餘不同意,陳餘是一個非常驕傲的人,如果不是因為驕傲,他當初也不會棄印而去,更不會不惜討好齊國也要打倒張耳。在陳餘看來,自己有十幾萬人馬,對付號稱三萬人的漢軍,玩陰謀詭計太丟人了。他當場否決了李左車的提議,說:「兵法上講過,十則圍之,倍則戰之。韓信雖然號稱數萬人,很可能也就幾千人馬,還是千里迢迢來打我們,士卒疲憊,有什麼好怕的?對這種對手我們都避而不擊,玩陰謀,要是更強大的敵人殺過來,我們怎麼辦?你的計策,絕不能用。一旦用了,其他諸侯一定會認為我們底氣不足,實力不夠,不免小視趙國。該怎麼打,我心裡有數,你只要服從命令就行了,別的不用你操心!」
韓信其實正擔心趙軍分兵斷他的糧道,早派出探子打探風聲。他聽說陳餘不肯玩這一手,高興壞了,當即放心前進。同時,他派大將曹參攻下鄔城(今山西介休市鄔城店),掃除漢軍東進井陘口的左翼威脅。自己率大軍距井陘口三十里處安營,全軍休整。
白天,韓信穩坐中軍,一個「打」字都沒提。到了夜半時分,他突然開始調兵遣將了。
首先,韓信派出兩千輕騎。他們人手一面紅旗,在夜色庇護下抄小路繞到抱犢山(今河北獲鹿西北)隱蔽。這一隊人馬的任務是,待到趙軍傾巢出動,立即沖入趙營,搶占壁壘,拔掉趙國旗幟,遍插漢軍紅旗。
其次,韓信為了鼓舞士氣,對眾將士說:「今日破趙會食!」就是說,今天咱們將打敗趙軍,戰後我請將士們聚餐。與其說這是條軍令,還不如說是個玩笑。它不禁讓人想到了「滅此朝食」的齊頃公。然而,齊頃公是個草包,韓信卻是不世出的將才。他的必勝信念在談笑間感染給每一個漢軍將士。看著他們挺直的胸背,高昂的頭顱,韓信知道,他的目的達到了。
最後,韓信派出一萬先頭部隊,背靠綿蔓河、井陘水列陣迎敵,與趙軍決一死戰。背水一戰,再無後路,這確是一個大冒險。這還是那個嚷著「多多益善」的韓信嗎?這分明是一個賭徒!然而韓信的眼睛仍然溢著自信的笑意,一副十拿九穩的樣子,叫人莫測高深。
時間一分一秒地流逝,轉眼已是夜色茫茫,而韓信布置的各路大軍也已悄無聲息地到達了指定位置。
第二天黎明,韓信率漢軍剩餘將士浩浩蕩蕩直撲趙軍大營而來。陳餘聽說漢軍竟然背水列陣,心中不禁竊喜,覺得韓信是浪得虛名,連兵法都不懂,自斷後路,怎麼可能是自己的對手!他立即命令趙軍傾巢出擊,徹底消滅來犯之敵。
陳餘自動放棄了深溝壁壘的地利優勢,哪裡知道此舉正中了韓信的誘敵之計。
剛開始,漢軍的確被殺得丟盔棄甲,潰散而逃。就連韓信也被亂軍裹挾,狼狽如喪家之犬。陳餘大喜過望,認為生擒韓信的時機就在眼前,率領趙軍緊追不捨。
南北流向的綿蔓河,東西流向的井陘水在井陘關前近似直角交匯。在這兩河之間,自然形成了一片狀如半島的平坦地帶,其正面正好朝向趙軍營壘所在的東南方向。
本來,趙軍居高臨下,占盡了防守之利。如果陳餘謙虛謹慎,堅守不出,那麼此戰勝負實未可知。也許韓信帶著三萬人打一輩子也攻不進井陘口。但趙軍如果跑到兩河之間的半島平坦地帶與漢軍交戰,就完全喪失掉地利上的優勢。因此,這片灘涂是韓信夢寐以求的理想戰場。而韓信大張旗鼓地暴露主帥身份,更為誘陳餘下山添了一塊重碼。
養軍千日,用在一時。可是韓信手下儘是新兵,他們平日缺乏鍛煉,也沒有經歷過戰場的考驗。如果在寬闊平地上列陣而戰,一個照面便要被陳餘手下的精兵擊垮。韓信就是要把這些新兵置之於死地,用死亡帶來的恐懼激發起他們求生的意志,從而爆發出巨大的戰鬥力。所謂「陷之死地而後生,投之亡地而後存」。
有了「人和」,還需有「地利」。背水而戰使人數上劣勢的漢軍無須考慮來自側翼和後方的威脅,而人數上占優的趙軍也無法發揮人數上的優勢,「倍而圍之」,只能在一個有限的空間上「一比一」的較量。而韓信的手裡卻多出了兩千決定戰局的迂迴騎兵。
此消彼長之下,雙方的勝負之算已經大大不同。
兩軍交手之後不久,陳餘就嘗到了韓信背水陣的真正厲害。那些原本不堪一擊的漢軍新兵突然個個勇力倍增,有如地獄殺出的惡鬼,而反觀己方,因為人數太多,組織失度,竟然而反觀己方,因為人數太多,組織失度,竟然在狹小的戰場上互相擁擠、推搡踩踏——前面的趙軍倉促中與漢軍廝殺,而後面的人只能睜眼看著!
久攻不下,而己方的傷亡遠遠超過對手,見勢不妙的陳餘決定先行收兵,再圖破敵良策。出乎意料的是,返巢的他突然發現自己的大營竟然遍插紅旗,一時六神無主,不知如何是好。
銳氣已失的趙兵立即發現自己進退維谷,處境堪虞,很快失敗和死亡的陰影籠罩了無家可歸的趙軍,每個人的臉上都染上了灰色的慌亂。於是,趙軍崩潰四散,徒嘆奈何的陳餘也只得自顧自地逃命而去。
漢軍見趙軍潰逃,士氣大振,立即乘勝追擊。趙軍在漢軍凌歷的攻擊下越發不可收拾,一敗塗地。陳餘在泜水(今河北魏河)被斬殺,趙王歇和曾向陳餘獻毒計的李左車被漢軍活捉。趙國,從此劃入劉漢的版圖。
此後,漢軍進可攻燕、齊,如若成功拿下兩地,項羽將被進一步孤立。所以井徑之戰規模雖小,在楚漢之爭的進程中卻有著戰略性地位。
韓信收拾了趙國,禮賢下士贏得了李左車的投誠。在李左車的建議下,韓信派舌辯之士出使燕國,兵不血刃就讓燕王臧荼投降。韓信派使者快馬加鞭將捷報送至劉邦駕前,並為張耳請封趙王,得到了劉邦的批准。
韓信那邊打得有聲有色,劉邦這邊還在每日與圍城的項羽軍乾耗,耗費錢糧、人馬無數,除了得了一個被楚將龍且打得落花流水、前來投靠的光杆司令英布之外,毫無進展。劉邦愁啊,愁得頭髮一根根往下掉。怎麼才能扭轉局面呢?一筆閣 www.pinbig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