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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見帝師從車廂出來,披著天青色氅衣遮蔽風雪,長身玉立在車轅上,風姿絕倫。
廣寧公主盯著帝師手裡捧著的白玉手爐,他的手指白皙修長,與手爐的顏色無二,溫潤無瑕,不沾世間污濁。
她卻像是看到什麼可怕的東西,渾身瑟瑟發抖。
誰也不會知道,這樣一個如同皚皚白雪,雲間明月的風雅人物,手段卻極其殘忍。
帝師至今未娶,後院沒有妾室與通房,從來沒有哪個女人能近他的身。
他位高權重,深受北齊帝的敬重,在廟堂與民間的聲望極高,人人都想要攀上他這一艘大船。
可惜帝師獨來獨往,從來不與人深交。
他的眼裡只有北齊的百姓。
朝臣們便打起帝師後院的主意,將自己的女兒塞給帝師,試圖結成姻親,從帝師這裡謀取恩惠。
帝師並不重女色,一一拒絕了。
朝臣們心知帝師為人寬容,即便有人觸及他的底線,也不過是告誡幾句,從來不會動怒。若是對方誠心道歉,他便會諒解了。
朝臣們仗著帝師的脾性好,便動了歪心思,首接安排家裡的女兒當街攔下帝師的馬車。
成了,便上了帝師這一艘大船。
不成,也沒有什麼損失。
百利無一害。
廣寧公主聽到這些消息的時候,便覺得帝師太和善了,才會被人如此折辱。
她倒是希望帝師動怒,殺雞儆猴。
首到去年乞巧節,她在街上撞見了一位女子攔下帝師的馬車,那位女子是詹事府少詹事的嫡次女。
她以為帝師會拒絕,誰知車簾後伸出一隻手,溫柔地將女子牽進車廂,似乎怕女子會磕碰到頭,伸出另一隻手護住了女子的頭頂。
她看到這一幕時,有些失望,又覺得在情理之中。
帝師再如何被百姓傳頌,讚譽他是神仙人物,也不過是肉體凡胎,再清心寡欲,也難過美人關。
從那以後,她在宴會上沒有見到過少詹事的嫡次女。
再後來,她經過帝師府門口時,發現從來不掛燈籠的帝師府,掛上了一盞燈籠。
她不由得多看了兩眼,發現這一盞燈籠疑似人皮做的。
那一刻,她突然聯想到了失蹤的女子,內心受到了極大了衝擊。
所以她在延祥宮看到譽王溫柔地掐死兔子的畫面,不可避免地想到了帝師,才會無法從恐懼中掙脫出來。
廣寧公主緩緩回過神來,猝不及防對上帝師的眼睛,渾身被定住了一般,陣陣寒氣從骨縫裡滲出來。
突然間,她的袖子被用力一拽,頓時嚇得魂飛魄散,心驚肉跳地扭頭看去,對上齊王陰鷙的眼睛。
齊王低聲叱道:「還不快點跟上。」
廣寧公主低下腦袋,強壓下恐懼跟在齊王身後,朝帝師的馬車走去。
北齊的使臣向帝師行禮。
帝師覺察到廣寧公主看他的視線,隱隱有別於其他人,方才注意到她。
他眸光淡淡地落在廣寧公主身上,見她始終低著腦袋,不敢與他對視,收回了視線,緩緩步下木梯。
鴻臚寺卿上前一步,向帝師行擊手禮:「帝師遠道而來,下官有失遠迎,怠慢了。」
帝師謙和地說道:「大人言重了。」
北齊的使臣在大周攪弄風雲,引起民怨,大周非但沒有刁難,反而以禮相待,盡顯大國的風度。
帝師看向一旁的趙頤,眸光在他臉上停留片刻,似乎想要看看北齊流落在大周的皇子是何模樣。
只是一眼,他便收回視線,隨著鴻臚寺卿入城。
齊王沒有錯過帝師對趙頤的打量,雖然是一個眼神而己,但也足夠讓他生出警惕。
帝師在北齊極有話語權,毫不誇張地說,可以干預北齊立儲君。
他是皇后所出,雖然不占一個長,但是占一個嫡。
眾多皇子當中,父皇最偏愛的是他,幾乎可以確定他就是北齊的儲君。
因為出使大周之前,母后便提過,等他回到北齊之後,父皇便要冊封他為太子。
可趙頤的出現,讓他心裡生出危機感,擔心會出變數。
臨進城之前,齊王目光陰鬱地看了趙頤一眼,心裡琢磨著,帝師不至於犯糊塗,推選體內有敵國血脈的皇子做儲君吧?
趙頤並沒有錯過齊王充滿敵意的眼神,手指輕輕摩挲著袖爐,思忖了片刻,眼底一片瞭然。
北齊帝師打量他之後,齊王便對他帶有敵意,這說明了北齊帝師與齊王並非一條心。
齊王是擔心帝師站在他的陣營里,威脅到儲君的地位。
趙頤與鴻臚寺卿護送帝師在西夷館安置下來,便帶著人離開了西夷館。
鴻臚寺卿偏頭對趙頤說道:「誒,小趙大人,你說北齊的帝師是誠心來求和的嗎?還是說帶著一肚子壞水來的?」
鴻臚寺卿知道趙頤是北齊的皇子,卻沒有將他當做北齊人。
其一是趙頤在大周長大。
其二是趙頤與北齊有血海深仇。
說起話來,毫無顧忌。
趙頤說:「求和。」
鴻臚寺卿詢問道:「為何?」
趙頤微笑道:「雖說兩國交戰,不斬來使。但是北齊不遵守規矩在前,我們也沒必要講道理。」
鴻臚寺卿瞬間明白過來,拊掌道:「對啊,我怎麼就想不到呢?北齊的肱骨大臣都在咱們手裡呢。北齊不想他們折在這兒,就得掂量掂量。」
趙頤想到齊王的眼神,臉上的笑容斂去,陷入了沉默。
這世間最不可把控的就是人心。
北齊的人怕被扣留在大周,成為要挾北齊的人質,但也不能保證齊王會不會為了一己私利,心存了僥倖,再生出其他事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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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夷館,帝師沐浴出來,身著一件月衣,姿態閒適地坐在鏡台前。
燕一拿著一塊乾淨的帕子,一邊為帝師絞乾長發,一邊打開話匣子:「主子,屬下瞧著大皇子的氣度,與您一般無二,看起來很和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