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微白沒有聽到風輕舞的聲音。
確切地說,她現在已經聽不到任何聲音,無比劇烈的恐懼如同颶風一般剎那席捲了她的意志,強烈的負面情緒如同海嘯徹底淹沒了她所有的思緒。
這一瞬間,秦微白的精神世界已經天崩地裂。
她顧不上風輕舞,只是死死的盯著自己的手掌。
那隻手掌纖細,白嫩,修長,堪稱絕對完美的一雙手。
但秦微白卻能察覺到自己的手上有東西。
不是細菌之類的微生物。
或者說是另一種微生物。
她可以清晰明顯的感受到自己手裡那看不見的東西正在一點點的活過來,隱約之中,她甚至能夠感受到手中那些東西的生命力在變得越來越旺盛。
它們似乎緊緊的湊在一起,正在她的手掌上探索著,交流著,竊竊私語著,那種微渺的思緒活動極為清晰的傳遞到了秦微白的意識里,讓她渾身都在戰慄。
她突然抬起了頭,看著風輕舞,有些茫然的說道:「我的手上真的有東西。」
「我相信。」
風輕舞點了點頭。
光芒將她整個人籠罩起來,她的眼眸中亮起了一抹幽幽的光芒。
像是電子儀器的射線一般。
風輕舞的眼神微微收縮著,視線落在了秦微白的手掌上。
她瞳孔的變化非常微小。
但如此微小的變化,卻讓風輕舞的視線放大倍率超過了地球上絕大多數甚至是所有的顯微鏡。
在這樣的視線中,她甚至可以看清楚組成秦微白手掌的無數原子與分子。
她也看到了秦微白手掌中的東西。
被她稱之為最大的罪與褻瀆的東西。
風輕舞伸出了手掌,她的手心輕輕抹過了秦微白的指尖,動作舒緩,輕柔如風。
秦微白微微一呆。
「現在還有東西嗎?」
風輕舞微笑著問道。
那種微弱卻極為清晰的氣息消失了。
秦微白覺得自己的手掌再次變得乾乾淨淨。
她下意識的搖了搖頭,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什麼。
「您應該好好休息一下。」
風輕舞輕聲道:「您的精神越來越不穩定,就比如你手上的東西,我可以說,如果那些小東西不曾被發現的話,未來帶給我們所有人的麻煩,恐怕會超出我們所有人的想像。就如同我們所說的一樣,這是最大的罪惡,也是最大的褻瀆。」
「褻瀆...」
秦微白喃喃自語了一聲,看起來似乎沒有放在心上。
一種極為強烈的困頓感在她的腦海中升騰盤旋著,秦微白坐在床上,精氣神逐漸開始下滑。
「您該休息了。」
風輕舞柔聲的說著,坐在床邊,輕輕的哼著一首古老滄桑但卻又極為優柔的歌謠。
她的記憶回到了小時候。
很小很小的時候,母親經常將她抱在懷裡,輕輕哼著的,也是這首歌。
不知道多少年無意義的時光之後,風輕舞也沒有想到,她現在竟然會坐在床邊哼著這首歌哄著母親進入夢鄉。
母親...
風輕舞看著逐漸熟睡的秦微白,眼神有些複雜。
某種意義上來說,這確實是自己的母親,但卻也不是母親了。
秦微
白逐漸睡了過去。
風輕舞站起身,低頭看著自己的手掌。
那種秦微白感受到的生命意志和氣息在她手裡不斷的復甦著,如果這可以算是生物的話,那麼現在將他們放出來,他們的實力甚至比起現在的李天瀾都不差了。
風輕舞的眼神更加複雜,同時帶著極度的冷漠。
她看著手裡的生物,沉默了很長時間。
這是秦微白的能力。
更直白一點說。
這是惡魔的能力。
但這卻不是中立陣營的力量。
惡魔道路的起始,名為法醫,屬於秩序陣營。
秦微白的存在是極為特殊的,也正是因為這種特殊,讓她成了人族有史以來第一位在秩序陣營的力量道路上走到了巔峰的人物,迄今為止,她也是唯一一位站在秩序陣營最巔峰而且還沒有被秩序同化的人。
這種特殊性,是李天瀾都不曾做到過的。
所以秦微白成了人族有史以來第一位也是唯一的一位惡魔。
惡魔意味著什麼?
如果說無處不在無所不能無所不知是對秩序陣營最清晰直白的解釋的話,那麼在相當的程度上,惡魔,就是無所不能的代名詞。
風輕舞看著自己的手心。
秦微白沒有瘋,她說的都是真的。
她的手裡,確實有東西。
確切地說,這是兩個生物。
在風輕舞放大了數十萬數百萬倍的視線中,那兩個生物的模樣在她的視線里清晰而真實。
那是兩個人形的生物。
一男一女。
是跟李天瀾和秦微白完全一樣的生物,就像是他們的本身突然縮小了無數萬倍變成了微生物一般。
他們無比的渺小,但風輕舞卻可以清晰的從這兩個生物中感受到一種強烈的冷漠和絕對秩序的味道。
類似或者說一模一樣的兩個生物,在無數年前的時光中曾經在秩序陣營惡魔的手中誕生過。
而那一次直接導致了整個中立陣營無數種族的憤怒。
時空迴廊的那位陛下以自身的權柄操控軒轅劍,將人族近乎無窮無盡的氣運化為漫天鋒芒,軒轅劍劍鋒所向,那名惡魔連同它的所有族群全部隕落,血染星河。
那是一場持續了近千年的戰爭。
也是在那場戰爭之後,那名惡魔的罪行被定義為是時空迴廊有史以來最大的褻瀆罪,那是秩序陣營極為難得的一次退讓,自那之後,類似的生物再也不曾出現過。
但現在,這樣的李天瀾和秦微白,卻被秦微白自己創造了出來。
她在無意之間褻瀆了她自己。
耳邊是無比劇烈的心跳聲,心跳聲毫不停歇,每一聲都如同迴蕩在天穹的雷鳴,巨大的聲響在耳邊炸裂,幾乎要粉碎所有人的意識。
這是風輕舞手中的兩個生物的心跳。
風輕舞面無表情的合攏了手掌。
虛空中難以被常人察覺的巨大心跳聲陡然急促了一瞬,隨即徹底寂滅。
風輕舞走出了房間,直接進入了套房對面屬於刑天和軒轅無殤的房間。
刑天巨大的身體正蜷縮在一起,極為痛苦的抽搐翻滾著。
風輕舞手掌合攏,心跳聲消失的瞬間,刑天的身體僵硬了一瞬,所有痛苦似乎都消失了一樣,他慢慢恢復了平靜。
風輕舞微微揮了揮手。
這一刻的她不在是主宰,整個世界在她的謊言中將她當成了醫生。
一抹純淨的光芒沐浴在了刑天身上。
臉色慘白的刑天臉龐瞬間變得紅潤,氣息也開始平穩下來。
所有的傷勢和痛苦都徹底消失。
刑天緩緩睜開眼,看到了懸浮在自己面前的光團。
他看不清楚光團中的景象,但卻可以感受到光團內的一縷氣息。
刑天的臉色微微一變,下意識的單膝跪地,沉聲道:「見過長公主。」
「起。」
風輕舞搖了搖頭,看了他一眼:「狀態還不錯。」
「是的...」
刑天似乎有些驚魂未定,他回憶著剛剛那無比強烈幾乎衝垮了他所有意志的心跳聲,帶著幾分戰慄:「剛剛...」
「那不是你應該知道的事情。」
風輕舞淡淡道:「注意守秘。」
「是。」
刑天下意識的點了點頭。
「你的書法被人干擾了,陳方青的死,與秦微白殿下有著直接的關係,你書寫陳曦的死因,卻被引導到了陳方青的死因上,與殿下有關,你沒有當場隕落,這說明對方的干擾完全是無意識的,也就是說,對方並不知道你們的存在。」
風輕舞淡淡道:「你繼續調查陳曦的死因,注意繞開一些需要繞開的地方。」
刑天默默的點了點頭,他認可風輕舞的說法,書法家最主要就是利用因果的力量,類似於秦微白和李天瀾,即便他們沒有甦醒,想要強行書寫他們身上的因果,也不是刑天可以做到的,他們沉寂中的真實烙印稍微露出一絲氣息,刑天就有可能當場隕落,如果殺死陳曦的真兇真的知道了他和軒轅無殤的存在並且刻意引導的話,現在的刑天早就已經是一具屍體了。
「公主,如果您親自出手的話...」
刑天沉默著,突然有些猶豫的開口說了一句。
「本宮知道是誰,江上雨,一個被污染了的可憐蟲而已。」
風輕舞輕輕搖了搖頭:「但她身上有一團暗影印記,級別很高,那片印記如今依附在了江上雨的靈魂中,看起來是在混沌狀態,如果本宮親自出手,那團印記甦醒過來,奇蹟之城的位置也許會直接暴露。」
風輕舞輕聲道:「這件事情交給你來辦,暫時可以不用急著去動江上雨,先幫陛下穩住眼下的被動局面在說。」
刑天點了點頭。
奇蹟之城的一切在他們眼中都是極為落後的,甚至是一個看起來可以隨意摧毀的地方,這裡看起來不重要,但卻至關重要,畢竟,這裡是真實環境!
李天瀾在這裡的每一步發展,都直接關乎到他的真實烙印的甦醒程度與未來的上限。
軒轅無殤和刑天是引導者,但負責的不止是引導,必要的時候,為李天瀾鋪平一些道路,這是他們應盡的義務。
風輕舞深深的看了他一眼,淡淡道:「本宮走了。」
無數的光華在刑天面前綻放出來。
刑天突然想到了什麼,開口叫了起來:「公主...」
光華在臥室里不斷折射,衝進了酒店外的那片亂雪。
夜空靜謐無聲,天地一片銀白。
當所有光芒散盡,風輕舞的身影已經在臥室里完全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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