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機在距離忘憂山莊不到三十公里的小型機場降落的時候，時間已經來到了凌晨。
李天瀾並沒有使用虛無行走來跨越這段距離，儘管他帶著秦微白和林楓亭也能做到這一點，但對於他來說，這同樣是沒什麼必要的消耗。
謊言權限沒有如同武道那般消耗體力的說法，也不像是科技權限那樣消耗能量，站在這條道路上，李天瀾消耗的是思維速度。
思維速度的下降，換句話說就是思維變慢，對空間的掌握越來越遲鈍，疲憊感也會加劇，並且伴隨著劇烈的頭痛。
李天瀾現在真實的水平其實就是四級權限巔峰，雖然他擁有著九級權限的特質，可真實水平卻一直固定在這個階段，他自身的思維速度一旦下降到某個界限，則會直接陷入昏迷，或者說，是沉睡狀態，連最基本的行動能力都會喪失。
只有睡眠才能讓思維速度緩緩恢復。
這也是謊言權限的缺陷，戰鬥狀態下，高層次的謊言權限可以說是無限接近全能的，可隨著狀態不斷下滑，他們也是最好殺的，哪怕在這條權限上走到九級，成為主宰，一旦思維速度下降到一定程度，主宰同樣也會直接沉睡，喪失所有意識和行動能力。
如今整個星空中，能夠永遠讓自己的思維速度處在巔峰狀態的，只有現在占據著謊言權限頂端的太昊。
太昊掌握著謊言權限的謊言權柄，他可以利用權柄欺騙自己的思維速度，製造一個謊言，讓自身的思維速度永不枯竭。
等到李天瀾完全恢復，他同樣可以做到這一點，他可以將自己的思維速度永遠處在巔峰變成一個『真相』，如此他同樣不會有虛弱期，但製造這種真相，現在的李天瀾還做不到。
暫時解決了江上雨，將蘑菇變成煙花，從白玉港來到霧都，李天瀾已經可以清晰的感受到自己的頭痛在不斷加劇。
在這樣的狀態下，他還是有帶著秦微白和林楓亭在虛無行走的狀態下瞬間跨越將近兩千公里路程的能力，但這樣的消耗沒有意義，而且還會延緩他『治療』輪迴宮主的時間。
是的，『治療』輪迴宮主。
這是李天瀾此行的目的。
在他權限恢復的第一時間，他就已經感受到了兩個秦微白的存在，一個清晰一個模糊，他能把握到一個秦微白的狀態，那另外那個模糊的，他自然也就知道了是誰。
將近三個小時的飛行路程。
李天瀾是被秦微白小心搖醒的。
他接過秦微白遞過來的水喝了一口，揉了揉太陽穴，感受著已經緩解了很多的疼痛，輕輕出了口氣。
「頭疼麼？」
秦微白伸出手，微涼的手指按摩著李天瀾的頭皮，聲音溫柔，甚至帶著些許的討好。
「好多了。」
李天瀾說道。
秦微白勉強笑了笑，手上的動作卻沒有停止，依舊保持著有些彆扭的姿勢，給李天瀾做著頭部按摩。
兩個秦微白的秘密並沒有像輪迴宮主最初預想的那樣保守一輩子，從李天瀾發現了這個秘密開始，一直到現在，沒有人知道秦微白內心到底積累了多少委屈甚至是驚恐。
她和李天瀾的很好看起來很容易，只不過是做了一場夢。
可在那場夢裡，兩人卻經歷了一次又一次悽慘而絕望的人生。
在虛無而又真實的漫長時光里，兩人重新走到一起，秦微白很滿足，她是真的不希望自己和李天瀾之間再出現什麼波折。
但毫無疑問的是，另一個秦微白的存在，就是他們之間的波折。
秦微白有些忐忑，因為她不知道李天瀾現在怎麼想，自從李天瀾在霧都提出要看另一個秦微白之後，兩人基本上就沒怎麼交流過了。
從酒店出來，李天瀾上了車就開始睡覺，到了機場短暫的清醒了一會，上了飛機再次睡了過去，一直到現在。
秦微白越來越忐忑，胡思亂想了一路，一直到飛機降落，她勉強冷靜下來的心態頓時再次變得慌亂起來。
他是不是還在生氣？
這次應該不會吵架了吧？
他會不會罵我，跟我分手...
他心裡的秦微白一直都不是我，而是她...
他還會認為我是冒牌貨嗎？
他會不會不要我了...
各種想法一股腦的冒出來，秦微白的內心越來越亂，手上的動作也越來越亂。
李天瀾看了她一眼，看著她有些蒼白的臉色，微微怔了怔，下意識的握住了她的手掌。
「你在想些什麼？」
他低聲問道。
秦微白眼圈紅了紅，眼眸裡帶著清晰的委屈，她偏過頭，沒有說話。
「看著我。」
李天瀾皺了皺眉。
秦微白飛快的扭頭看了他一眼，低聲道：「我們走吧。」
李天瀾乾脆把她摟住，放在自己腿上：「你怎麼回事？」
「我沒事。」
秦微白的聲音似乎有些賭氣的意味：「你不是不想理我嗎，那就別理我好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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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天瀾莫名其妙，下意識的伸手揉了揉額頭。
看上去是在賭氣的秦微白猶豫了下，還是把手重新放在李天瀾頭上，側坐在他腿上給他按摩著，但卻沒有主動說話。
「我的新能力手段能多，但是消耗的是腦力，確切地說，是思維速度，我今晚的消耗很大，頭很疼，也很想睡覺，跟林叔聊天那會就是強撐著，上了車又沒什麼事，所以就多睡了會，沒有不理你的意思。」
秦微白手上的動作頓了頓，看著李天瀾。
李天瀾的表情很誠懇。
這樣的表現似乎又讓他變成了李小黑。
秦微白遲疑著抓了抓李天瀾的頭髮：「那...你會不會突然不要我了？畢竟我是冒牌貨，這是...」
「啪！」
「啊！」
清脆的聲音帶著秦微白的尖叫響了起來。
秦微白的身體猛然繃直，一隻手下意識的捂住自己的臀部，腳尖也翹了起來，她的臉色通紅，卻不是害羞，而是疼的。
李天瀾這一巴掌根本沒有留力，火辣辣的同感中，秦微白不用看都能感覺到在那片雪白中成形的手印，她想要站起來卻又被李天瀾按住，整個人像是一條脫離了水面的魚不斷掙扎。
「你打我，結婚的時候你怎麼說的！你家暴我，打老婆，我跟了你好幾輩子你都沒打過我...」
秦微白不斷的動啊動，似乎真的知道了疼，聲音裡帶著哭腔。
「我這是在管教你。」
李天瀾緊緊的摟著她：「以後再敢說你自己是冒牌貨，那挨的就不止是一下了，聽見沒有？」
「冒牌貨明明是你說的！」
秦微白賭氣道。
「那是李天瀾說的，跟我李小黑有什麼關係？」
李天瀾淡淡道。
「好，李小黑，第二次結婚的時候你跟我說了什麼，你敢打我...」
「李小黑跟你說的，跟我李天瀾有什麼關係？」
「你...讓你打我，讓你打我...」
「明明有時候打你你會很開心的，還...」
「你還說！不要臉，我咬死你...」
「你敢咬我，我就刮花你的臉！」
秦微白的動作突然停住了。
李天瀾的表情也凝固了一下。
兩人之間突然安靜下來，面面相覷。
秦微白的眼神有些古怪，對於一個美人來說，毀容啊，刮花你的臉之類的恐嚇可以說是相當惡毒，但秦微白卻沒有生氣，反而有種聽到了熟悉台詞的荒誕與錯愕。
李天瀾也嘖了一聲，突然笑了起來：「偶爾懷舊一下，也挺好的哈。」
懷舊...
「你還說！不要臉，我咬死你...」
「你敢咬我，我就刮花你的臉...」
秦微白的眼神有些恍惚。
這台詞，確實挺懷舊的，這是她平日裡根本想不起來的深刻記憶...
在確切一點說...
這是東城皇圖第一次強行霸占了古仙顏之後，發生在兩人第二天早上的對話。
秦微白之所以記憶深刻，是因為憑藉著這種恐嚇，東城皇圖完成了對古仙顏更深層次的霸占，他沒有刮花她的臉，但卻塗花了她的臉...
當時的古仙顏覺得很屈辱，後來，嗯，再後來...屈辱就變成情趣了。
當然，確切地說，這一切的體驗者不是秦微白，而是輪迴宮主，她只是被李小黑或者說李天瀾塗花過臉...
但她和輪迴宮主，記憶是共享的...
可是，李天瀾...
他怎麼也有了這方面的記憶？
懷舊？
秦微白張了張嘴，吶吶道：「你...」
李天瀾看著她，忍住一口親上去的衝動，笑了笑道：「我只是突然想明白...不對，是突然意識到了某些事情...比如所謂的另一片時空...」
秦微白抿了抿嘴。
「不是什麼平行時空...」
李天瀾輕聲道：「只是一條時間線上，不同空間裡的同一個我...」
「你怎麼...」
秦微白聲音有些複雜。
「我去過那片時空了。」
李天瀾輕聲道：「我見到了我們的兒子...但那片時空裡，並沒有末日降臨，這已經可以說明問題了。
時間，到底是什麼？
我們在這顆星球上，用星球的自轉和公轉，用季節的變化來記錄時間...
但時間只是物質，能量，生物變化的過程...
東城皇圖的那片時空，確切地說，只是跟我們現在一樣的一片空間，可時間方面，放在整個星空的範圍內，是一致的。
那片時空沒有末日，是因為沒有另一個至尊和另一個世界，世界在一條時間線上走到終結，不同的空間才會同時發生變化...
至於我...
我只是在那片空間裡失敗了，然後順著時間線，來到了這個空間，重新來了一遍，我還是我...」
秦微白怔怔的看著李天瀾。
李天瀾突然笑了一下：「即便我現在死了，身體重新腐爛，分解，或者燒成灰，變成最基本的粒子，但這些粒子是不會變的，過一段時間，組成我身體的粒子會重新聚合起來，再次變成我自己，從來都沒有另外一個我，只有組成我的基本粒子在一次又一次的聚合，重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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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這樣的聚合重塑，塑造的只是我，沒辦法包括記憶，因為記憶不是基本粒子，所以每次重聚，我都要花費時間，讓大腦重新活躍到某種程度，把記憶找回來，這個過程，大概就是軒轅胖子所說的回歸...
所以...」
李天瀾伸出手，摸著秦微白的臉，他的手指一點點的觸碰著秦微白的紅唇。
秦微白下意識的唔了一聲，輕輕咬著李天瀾的手指。
「我就是我，無論東城皇圖，李小黑，李天瀾，還是別的身份...我就是我。
我在那片空間裡失敗來到了這裡，但那片空間的事情一樣是我做的，我不能因為暫時沒有全部想起來就說那是別人做的，說到底，還是認知不夠。」
感受著手指上酥酥麻麻的感覺，李天瀾下意識的搖了搖頭。
他當初的情緒崩潰和秦微白的衝突爆發，都是因為他本能的覺得所謂的另一個世界，所謂的東城皇圖，只是平行時空的另一個自己，實際上與現在的自己沒有關係。
可實際上，那只是平行空間，而不是時空。
巔峰強者，甚至至尊永遠都是獨一無二的，因為真實烙印的關係，構成他們身體的基本粒子無論怎麼破碎，早晚都會重新聚合，這是真正意義上的一個人，不可能出現另一個自己。
而這樣的認知，在李天瀾解鎖了部分記憶之後就已經明白過來，但心裡卻還是有些矛盾。
可現在從霧都到了忘憂山莊附近，感知中屬於輪迴宮主的氣息越來越明顯，李天瀾內心那點糾結也在不知不覺的消散，開始變得坦然。
他已經想起了某些事情，或許不是全部，但就如同他自己說的一樣，既然知道怎麼回事，而且還想起來一些事，那總不能因為沒有想起全部，就臭不要臉的說那些事情不是自己做的。
「認知不夠你就打我？當初明明是你說我是冒牌貨的。」
秦微白在李天瀾手指上咬了一下。
「我記得你當初還刺了我一劍我都沒說什麼，現在我打你一巴掌你就開始跟我鬧了，再不好好管教還得了？等我把她恢復過來，到時候得好好給你們立規矩才行。」
秦微白本能的慌了一下：「刺你一劍的事她，不是我乾的。」
李天瀾愣了愣，一時間沒有說話。
他沉默著思索了好一會，才輕聲道：「這才是我最奇怪的地方...你和我，是一樣的，正常情況下，空間不管怎麼變化，都不可能出現兩個你...是絕對不可能，畢竟你和江上雨不一樣...」
他頓了頓，語氣再次停了下來。
江上雨那屬於是被混亂生物寄生導致的特殊情況，退一萬步說，即便沒有混亂生物，只要江上雨有這個運氣可以轉換空間，那這片空間裡同樣也會出現兩個江上雨。
因為江上雨的層次不夠，或者說，在這片空間之前，他根本就沒有層次。
可秦微白不同。
李天瀾非常清楚這一點，秦微白的層次，和他是一樣的，都是掌握了權柄的至尊。
權限可以達到九級的巔峰強者，乃至於至尊，都是真正意義上獨一無二的存在。
就像是李天瀾不管怎麼死，再聚合都會是李天瀾一樣。
秦微白，也不應該有兩個，更不可能有兩個。
可現實情況就是出現了兩個秦微白，一模一樣，完全一致的兩個秦微白。
這到底是為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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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零七章 時空與身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