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胖子稍微停頓，
組織了下語言，
然後不答反問晉安：「晉安道長可還記得之前的羅剎國商人之死？」
聽到李胖子提到這事，晉安心頭一動。
這件案子，當初是他和李胖子一起辦理的，他們還在羅剎國商人屍體上，找到一封密信信封。
他們找到時，密信信紙已經丟失，信上內容無從得知。
所以他們那時候就猜想，這些白皮的羅剎國商人，應該不是普通經商商人那麼簡單，再加上羅剎國商人是在近幾年才開始與康定國貿易來往頻繁…通過種種蛛絲馬跡，兩人私下有了一個大膽猜測，這些白皮羅剎人，表面經商貿易是假，秘密使節團的身份才是真，為兩國官方高層提供密信交流。
而兩國秘密外交，最大可能是遠交近攻，密謀兩國中間的龐大草原汗國。
草原遊牧民族不擅生產，所以好劫掠，尤其是每年入冬前都要劫掠一遍周圍國家，夾在康定國、西域、羅剎國中間的草原汗國，很容易成為三地共同敵人。
西域小國林立，難成大事，最後就只剩下康定國與白皮人羅剎國達成私下外交合作，共謀兩國中間的草原汗國。
但是這種事畢竟是私底下猜想，康定國並未對外宣布與白皮人羅剎國建交，臣子妄論國事是大罪，所以當初他們兩人也只是私下悄悄交流，並未對外說起。
今天李胖子當著幾位副指揮使的面，突然重提這件事，晉安心頭一動，看來官方終於要對這事有定論了。
接下來的談話，確實如晉安所料，按照李胖子述說，隨著國師的死，康定國朝堂一夜間多了一個聲音，就如這場來得又急又猛的大雪，短短几天就在朝堂里傳開，已經不是秘密，說是康定國或許要與羅剎國建交，遠交近攻共伐草原汗國，一時間朝堂震動，一石驚起千層浪。這個傳聞的具體源頭是誰，至今無法追查到，但是無風不起浪，能在短短几天內傳遍朝堂，在天子眼皮底下公開討論，而無人出面制止，這其中意味，不言自明。
不管做什麼事，講究一個師出有名，正義之師，期間耐心等待時機成熟，然後順水推舟一把，就能名正言順，輕易獲得天下人心支持。
李胖子說到這裡停住。
他雖然沒有明說，但是晉安已經知道李胖子這裡要指的誰。
晉安：「那麼朝堂上的反應是如何？」
李胖子：「一開始有三家之言，如今只剩一家之言。今年大雪提前，北方遊牧國準備不足，這是千載難逢的機會。騎兵火器營訓練十年，已經初具成效，天時地利人和都在我，天賜良機。」
晉安再問：「民間呢？」
李胖子再答：「目前還沒反應。」
叩。
叩。
……
晉安指尖輕敲桌面，發出輕響，就如他的思維，正在跳躍碰撞。
「晉安道長，你說…這次你們突然接到聖旨，剿滅不老山，是否與這件事存在關聯……」
李胖子吞吞吐吐說道：「一個月里突然發生這麼多事……」
指尖叩擊聲停住。
晉安：「國師的死，對外是怎麼宣傳的？」
李胖子：「壽終。」
晉安：「誰驗的屍？誰結的案？」
李胖子：「國師之死，茲事體大，三大司法共同查案，並由三大司法共同結案。不過……」
李胖子欲言又止看向晉安。
晉安轉頭看向李胖子：「不過因為我不在刑察司，剛好外出圍剿不老山，刑察司在三大司法機構里最勢微言輕，實則是大理寺、御史府負責？」
李胖子雙手重重一拍，看向在座幾位副指揮使：「胖爺我說什麼來著，晉安道長屢破奇案，心思縝密，洞若觀火，這天下事就沒有一件能瞞過晉安道長。」
說完，神情略帶沮喪，懊惱的低下頭，朝晉安嘆氣說道：「就是這麼回事，刑察司雖然見到了國師屍體，但是都被在場的大理寺、御史府擋開，沒有一次碰到過屍體，沒有驗屍機會。」
晉安瞭然點頭：「這事也不能怪你們，我這個指揮使不在京，單靠幾位副指揮使掰不過大理寺、御史府里的幾位元老人物。」
李胖子和幾位副指揮使，目光期望的一起看向晉安：「接下來我們刑察司在京城裡該怎麼走？」
晉安就是刑察司主心骨。
晉安眸中有精光閃動，然後聲線平靜說道：「刑察司不結黨營私，不過問朝堂之事，只專心辦案，護百姓安定，辦案以外的事一律不過問。」
如今的京城局勢混亂，暗潮洶湧，晉安這段話，算是給刑察司下了定調，李胖子幾人大鬆一口氣，他們也都在這一刻找到主心骨，刑察司以後在外辦事心裡多了一個譜。
接下來，晉安又詳細了解國師之死細節，一直交談到後半夜，他見幾人精神疲乏，讓大家早點回去休息。
京城這些天發生太多事，又恰逢晉安不在京城，分攤在幾人身上的擔子太重，必然是吃不好睡不好，每天神經緊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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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送走刑察司弟兄後，晉安重回道觀後院找到千眼道君神像：「千眼道君，你是怎麼看出這是屬於人的胃袋？」
晉安摘下腰間胃袋，傳遞給在座的老道士、削劍他們看，就連山羊、孔雀佛母也好奇進屋圍觀。
千眼道君神像翻白眼，一副理所當然表情說道：「本道君沒吃過豬肉還沒見過豬肉嗎。」
「嘖嘖，這人胃還蠻結實的。」老道士拿在手裡撕扯幾次，又放到鼻子前聞了聞，嘴裡嘟囔不臭也不香。
然後眼珠子一轉，遞給湊腦袋來看的山羊：「你這麼好奇，想吃嗎，送傻羊你吃了，嘗嘗是什麼味道。」
晉安被老道士氣笑，他好不容易才剛得到的乾坤袋，老道士是慷他人之慨一點都不心痛，一接手就送山羊禍禍。
山羊眼神斜睨，就差把傻子兩字寫在表情上了。
傻羊這看誰都一副白痴斜睨表情，每次都是很戳人自尊心，侮辱性極大。
不過老道士臉皮厚，相處一年多，早已經免疫山羊的任何嘲諷眼神，問晉安：「小兄弟，這隻人胃有什麼奇特地方嗎，被你隨身掛在腰上？」
晉安微笑，沒有解釋，而是當場做了個隔空取出雙頭趕屍人兩段分屍，再把兩段分屍又放回胃袋裡的動作。
老道士見狀，精神大振，他扯開袋口，把一屋子桌椅板凳都塞進去，然後又一股腦倒出來，一臉的見獵心起興奮表情，玩得不亦說乎。
之前還對人胃袋愛答不理的傻羊，也跑過來爭人胃袋玩，拿嘴要叼走人胃袋。
老道士沒玩夠，不給，被傻羊追著屁股一頓咬，仍舊不肯撒手。
老道士一邊繞屋子跑圈，一邊丟出一件件家具拖慢傻羊速度，越玩越上頭，那興奮頭比單身漢洞房花燭夜還上癮。
「乾坤袋？好寶貝啊！本道君也要玩，該輪到本道君玩了。」於是，千眼道君神像也加入追逐，配合山羊，前後堵截老道士。
最後老道士罵罵咧咧回到晉安身邊，不滿看著已經被搶走的人胃袋。
晉安全程呵呵笑看著眼前鬧劇，只有回到五臟道觀，才是他身心最放鬆時刻，這裡沒有江湖紛爭、爾虐我詐，只有溫情。
思緒間，山羊已經把千眼道君神像裝進人胃裡，這隻人胃袋確實能裝，再大的東西，都能被一口裝下。
呃。
這年頭不怕羊有文化，就怕羊也會用法寶，晉安和老道士同時驚詫看著山羊。
老道士看得嘖嘖稱奇，追問晉安是從哪裡得來這麼一件乾坤袋法寶的，可真能裝，看著一點都不像人胃，確定不是饕餮胃嗎？
晉安：「千眼道君說它是人胃，應該不會有錯，不過確實很能裝。不是有句俗語嗎『人心不足蛇吞象』，通過這句俗語也就不難理解為什麼能裝下這麼多東西了。」
老道士點頭：「這話倒也有幾分道理。」
被山羊重新放出來的千眼道君神像，恰好聽到兩人對話，噓笑道：「這隻人胃哪有你麼你說得那麼玄乎，這就是從一名貪官身上割下來的胃袋，這世上最填不滿的欲壑就是饕餮胃口和貪官胃口。」
「貪官的胃？」
聞言，晉安抬手一招，正被山羊蹄子糟蹋的人胃袋，飛落回他手中，重新左右打量。
千眼道君神像：「不用看了，這就是貪官的胃。」
「以本道君的神識，剛才在胃袋裡居然一眼望不到邊際，這隻胃袋的主人，必定是一個大貪官。」
見千眼道君神像表情認真，說得有板子有眼，晉安和老道士已經信了幾分。
老道士再次驚嘆：「想不到貪官污吏的胃還有這般大用處，怎麼不見人人擁有一隻？」
千眼道君神像：「貪官的胃，本道君也是頭一回見到，必然是一般的小貪官執念不深唄。」
「武道人仙你是刑察司指揮使，下次你假公濟私，用職務之便抓幾名貪官試試，看能不能給我們每個人祭煉一隻乾坤袋。」
千眼道君神像眼珠子咕嚕嚕轉，打起晉安的便宜。
被晉安狠敲腦門一下：「我看這裡貪念最大的就是你這千眼道君，倒是可以拿你祭煉法寶。」
老道士再次追問晉安，這隻貪官胃袋從哪裡得來的？
晉安：「千眼道君，還記得那天在禁湖地下，耳中人死時，我從耳中人身上搜屍到一樣東西嗎？這就是耳中人身上那件東西。」
嘶呼！
除了削劍表情木訥，一直安靜沉悶，老道士和前沿道君神像全都倒吸口涼氣。
「娘嘞，這又是一件陰間大魔法寶，上次只是碎片，這次直接就是完整陰間大魔法寶！小兄弟你這是要跟陰間大魔耗上了嗎！」老道士原地蹦起，咋咋呼呼。
那可是陰間大魔，在陰間是屬於恐怖傳說存在，正常人唯恐避之不及。
結果晉安先後兩次虎口奪食。
這次圍剿不老山的細節，大家早已從千眼道君神像口中得知，比如耳中人、第二尊陰間大魔……
千眼道君神像百目發光：「既然是陰間大魔的法寶，武道人仙，你這次豈不是發了，裡面神器數之不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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晉安搖頭：「你忘了，我們找到耳中人時，它已經虛弱到極致。它被封印禁湖下那麼多年，這隻貪官胃袋裡即便真有其它法寶存在，也早被它吸光陰氣、陰間力量，用來維持自身陰氣消耗。」
大家都是面露惋惜。
說到陰間大魔，晉安一拍胃袋，上下兩段斷屍飛出，噗通，噗通，墜落在地，正是雙頭趕屍人的兩段屍身。
「雖然你已經突破，但是雙頭趕屍人一身來自陰間大魔的陰力不能浪費，這千屍踏獄圖紋身上的千目，正好補全你突破為千眼道君後空出來的千目位置。待你補全千目，並煉化掉陰間大魔陰力，或許你的修為還能再上一層樓。陰間大魔的陰氣，對你應該是大補之物，相當於凡人吸到一口仙氣。」晉安指著地上兩段屍說道。
千眼道君神像激動圍著雙頭趕屍人屍體打轉，這可是陰間大魔陰氣，晉安沒說錯，對它是大補特補的極品。
「武道人仙你還一直記得這件事。」千眼道君神像感動看向晉安。
晉安微笑：「我晉安說到做到，我說幫你就會一定幫你。」
千眼道君神像更加感動了：「武道人仙你和清曦仙子都是信守承諾的人，清曦仙子說挖遍不老山眼珠子還本道君真的挖遍不老山眼珠子，你說為本道君獵殺陰間大魔真的做到獵殺陰間大魔…你們對本道君真好，如父母再造之恩。」
老道士：「唉？」
連一直木訥的削劍也轉頭看來。
晉安讓千眼道君神像打住：「你如今的千里眼範圍，即便沒有千里也翻了幾倍不止吧，今後你多尋子，日行善事，就是最大的報恩了。」
一夜無眠，久別重逢，總有說不完的話。
翌日清晨，晉安重歸以往生活節奏，一大早就與老道士、削劍並排而蹲，晨嚼齒木，拿柳枝刷牙。
咕嚕嚕啊啊啊啊啊~呸，刷完牙，晉安出門撿拾錢袋，給道觀幾人帶韭菜包子、姜辣蘿蔔、煎夾子、油條豆漿當早點。
其實京城百姓的最愛美食是在寒冬清晨，來上一碗熱氣騰騰羊肉湯暖身子。
但是……
陪大家吃完早點，晉安這才乘坐馬車，在雪地留下兩道車軸印，前往刑察司處理這麼多天擠壓的公務。
晉安前腳剛進入刑察司，後腳就有皇宮內侍趕到：「聖旨到！刑察司指揮使兼監司，武道人仙神武侯接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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