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7章 邏輯

    「歐幾里德老師，您接下來要做什麼？」蘇業問。

    「斯巴達的魔法市場太小，也沒有精通幾何的魔法師，我只想留在這裡，看看書，等雅典特使確定消息後，明天啟程。」歐幾里德道。

    「你不會把斯巴達的所有老朋友都忘了吧？」蘇業微微側目看向歐幾里德。

    歐幾里德認真想了許久，道：「我想不起在斯巴達有什麼朋友。」

    「你贏了。不過，我正好也沒事，不如我們聊聊關於幾何學的事情？」蘇業問。

    「你真懂幾何？」歐幾里德用懷疑的目標看著蘇業。

    蘇業很想說現在比你懂，之後說不準。

    「就是不懂，才向您請教。我相信，你一定聽說過費曼技巧，現在正是你使用費曼技巧的好時候。」蘇業道。

    歐幾里德猶豫了一會兒，道：「好吧，我不太喜歡浪費時間，但你不同，我還是比較相信那個誰的眼光。」

    「亞里士多德。」蘇業道。

    「對，就是他。」

    接下來，兩個人開始討論有關幾何學的知識。

    蘇業發現，歐幾里德的幾何知識完全停留在畢達哥拉斯學派的幾何學上，但是，和畢達哥拉斯學派的弟子不同，歐幾里德總覺得這個學派的幾何學有某種缺陷，但是他卻找不出來。

    這時候，歐幾里德既不知道歐多克斯的比例論，也沒聽說過亞里士多德的三段論，自然也就不能在這兩者的基礎上創造出後世科學的根基，公理化。

    蘇業一直在猶豫要不要直接說出來，但總覺得如果自己要說公理化，就要說三段論，而且還要說比例論，但這三種知識太宏大了。

    比理論彌補了畢達哥拉斯學派幾何學的缺陷，三段論則是邏輯學的基礎，公理化更是萬世不易的科學根基，任何一個點拿出來，都能轟動世界，雖然在短時間內甚至大多數人在相當長的時間內都不清楚這些知識的真正價值。

    最終，蘇業克制住了表達，只在現有的幾何學框架中討論，始終不提定理或公理，也不提最根基的公理化。

    除了談論幾何，兩人偶爾談論其他事情，一開始歐幾里德還有些嫌棄，明顯覺得蘇業耽誤自己的時間，因為他要堅定不移追尋世界的最終真理，是看在那十萬金雄鷹的面子上應付蘇業。

    但隨著討論的深入，歐幾里德完全忘記初衷，開始跟蘇業認真交流數學、幾何、哲學、魔法、歷史、文化、文明等等方方面面。

    蘇業在聊天的過程中，偶爾在魔法書上寫寫畫畫。

    「不要記太多的知識點，一定要記最根基的東西。一旦我們過度依賴膚淺的知識點，必然會忽視真正的原理。」歐幾里德善意提醒道。

    「超凡如您，只要記住根基的東西即可，但平凡如我，不僅要記根基的東西，也要記重要的知識點，通過知識點之間的聯繫，來探究整個世界。不過，我剛才記錄最多的，不是知識點。」蘇業道。

    「那是什麼？」

    「您的思考方式，您思考問題的路線，或者說一種邏輯線。」

    「邏輯？」歐幾里德雙眼放光。

    蘇業意識到自己犯了一個小小的錯誤，邏輯是亞里士多德正式確立的，現在亞里士多德應該還沒說。但是，在這種交流中，實在沒辦法不提這個最基礎的詞語。

    「邏輯，是由火之王赫拉克利特大師創造的邏各斯（logos）這個詞語衍生出來的。」蘇業只好解釋。

    歐幾里德突然伸出雙手抓住蘇業的兩隻手腕，雙眼宛如餓瘋的獨狼見到香噴噴的烤牛肉。

    蘇業嚇得差點一腳踢過去。

    歐幾里德興奮地大聲道：「我最喜歡邏各斯！邏各斯就是魔法的本源，邏各斯就是世界的基礎，雖然現在魔法界對火之王的邏各斯論有分歧，但接受的人越來越多。能告訴我什麼是邏輯嗎？我有一種感覺，這個詞語中，一定隱藏著偉大的力量。」

    蘇業沉默不語。

    邏各斯在哲學中和魔法學中，相當於「大道」，既可以說是魔法的規律，也可以說是魔法的本源，但在現在，代表後者多一些。

    蘇業沉思良久，道：「我經常跑去獅子港，對著大海思考問題。實際上，我很慚愧胡亂更改大師的詞語，但是，我總覺得，邏各斯這個詞語太大了，它還是指魔法本源更好。而由邏各斯延續出的力量，比如，魔法或事物之間最本質的聯繫，存在的一種恆定的關係或規律，可以稱其為邏輯。」

    「當然，我對這個詞語的理解還很膚淺，但我有種感覺，邏輯是一個光耀後世的詞語。」蘇業含含糊糊道。

    「沒錯！一點沒錯！世界的本源是邏各斯，世界之間最根本的聯繫就是邏輯！太美妙了，太美妙了……」

    歐幾里德突然放開蘇業，起身在客廳里走來走去，面色緋紅，興奮得全身顫抖。

    「邏各斯，邏輯……對，邏輯這個詞語太美妙了！我總覺得畢達哥拉斯學派的幾何缺少什麼東西，對，就是邏輯，就是邏輯！天啊，蘇業，你真是天才，對不起，我小看你了！從今天開始，柏拉圖學院從四傑變化為五傑。如果一定要保持四傑的稱呼，那就把那個野蠻人戰士亞歷山大踢出去！他只想成為人間的王，而我們要成為哲學王、魔法王！他不配和我們四個人並列！他最高地位也不過是在史書上占據可憐的幾頁，而真正的柏拉圖，要占據在人類的頭腦中，萬世萬年，永恆不變！」

    蘇業呆呆地看著手舞足蹈的歐幾里德，他說的其實一點都沒錯，雖然歐幾里德等大師在史書所占的篇幅不如亞歷山大，但是，他們的思想確確實實占據著後世每個人的大腦。

    不過，沒想到柏拉圖學院還有這種鄙視鏈。

    「邏輯，邏輯……太美妙了！太美妙了！這絕對是僅次於邏各斯的至善美物……不不不，這是和邏各斯等同的至善美物。親愛的蘇業，你就是明燈！你就是神靈！你就是哲學王！幹掉亞里士多德，你才是柏拉圖的真正弟子！亞里士多德那個笨蛋，他比不上你，你創造的邏輯可以碾壓他的一切成就，他在你面前，只是一隻螞蟻，哈哈哈哈……我突然明白他為什麼天天看螞蟻，原來是在觀察自己……這話你不要對他說，他心狠手黑。」歐幾里德說到最後，眼神中的狂熱淡了那麼一點點。

    蘇業哭笑不得，看來歐幾里德沒少和亞里士多德討論深奧的魔法原理，而且看樣子兩個人有分歧，不過，只是理念上的分歧。

    「咳咳，我也是前些天跟亞里士多德老師聊天后，受到啟發，加上獅子港的經歷，才發現邏輯這個詞語。」蘇業忙道。

    「不不不，是我，是我。除了你之外，我是第一個知道邏輯的人，亞里士多德最多只是第二個……嗯，你先不要對他說，我要親口告訴他什麼是邏輯，他一定會目瞪口呆，一定會無比敬佩地望著我，不敢再嘲笑我只是個小小的黃金魔法師，哈哈哈哈……」

    歐幾里德一邊說著，一邊像個張牙舞爪的小螃蟹一樣在會客廳里走來走去。

    蘇業莞爾一笑，這些大師真的一個比一個有趣。

    歐幾里德興奮了好一陣，道：「我不管你了，我要去研究這個邏輯，真是太美妙了，我甚至不想去馬拉松平原……不過，就算到了那裡，我也不會離開大營，我會一直研究這個邏輯，我感覺，這個邏輯存在一種特別的東西，一種真理，可以幫助我追尋世界的終極真理。太美妙了，太美妙了……」

    歐幾里德揮舞著雙臂走出會客室。

    門口的侍衛目瞪口呆，朱利斯一副風輕雲淡的模樣。

    「怎麼，他沒嚇到你吧？習慣就好了。」朱利斯淡然道。

    「還行，和我想像中差不多。」蘇業微笑道。

    「學院四傑我都認識，除了你和亞歷山大，其他三個都是瘋子。」朱利斯道。

    「亞歷山大……他沒有戰勝科莫德斯嗎？」蘇業問。

    朱利斯道：「他們倆平時切磋過，沒有分出勝負。他只在第一學院停留了不到半年，沒有趕上角斗王大賽。不過，科莫德斯倒是說過，一對一，他有信心戰勝亞歷山大，一百對一百，他雙方能平手。但是，如果雙方帶領萬軍作戰，科莫德斯覺得自己會連骨頭渣都不剩。」

    「不錯，亞歷山大的天賦不在戰技上，而在戰略上。你和亞歷山大的關係應該不錯吧？」蘇業道。

    「還行，他有點沉默寡言，還暈血，我瞧不上他。」朱利斯道。

    蘇業差點翻白眼，道：「我收回之前所有說你有眼光的話，最多十年，你會後悔你的選擇。你不應該用評判角鬥士的眼光，去衡量一位君王。」

    「我x，你說什麼？」朱利斯大驚失色。

    「不說這個，錢夠了嗎？」蘇業問。

    朱利斯帶著哭腔道：「蘇業，亞歷山大到底什麼出身啊？我真不知道啊，我只覺得他是一個古怪有天賦的戰士，他對我們角鬥士不感興趣，我一開始巴結很久，他愛理不理，我就懶得理他，我不會得罪他了吧？」

    蘇業思考了好一會兒，道：「如果有一天他率軍抵達斯巴達，記得提前投誠。」

    「你別嚇我……」朱利斯真要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