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禹手貼在木桶上,乾坤仙氣捲起十顆紅蛋來回飄動。
同時,他的眼睛盯著其他六人。
其他六人行動和彭禹相似,皆以罡氣、仙氣裹住木桶。
本來嘛,吉祥蛋禮這種遊戲,就是光明正大作弊的。
大日王昆昐在七人中實力最強。燦燦日光照耀木桶,直接將木桶升格為太陽屬性的神兵。
彭禹施展乾坤紫瞳望去,只能看到無邊璀璨的日輝,刺得他雙眼生疼。
挪開眼睛轉向昆昱,他的木桶被五色霞光纏繞,隱隱然有雀鳥鳴叫,先天五行之氣徐徐舒捲。
「他的修為倒也不差。神通境界的修為,又將陰陽五行合一……而且還有一點鴻蒙紫氣的感覺。」
想到這,他又往顓雲看。
顓雲盯著昆昱掌下的木桶出神:鴻矇混沌大道,這傢伙竟然真研究出來了。
昆昱曾借鑑顓雲的鴻蒙傳承。他以陰陽五行合為道基,想要煉成鴻矇混沌大道。
這些年過去,昆昱祭煉五個附屬世界為上品福地,又將福地熔鑄為五行洞天,從而窺悟五行生剋之道。接下來,只需再尋太陰、太陽屬性洞天繼續融合,即可完成兩儀五行大洞天的晉升,跨入神王行列。
昆昱的道路很明確,也是眾人皆知的事。
大日王昆昐望著昆昱,見他身後五色光翎閃耀奪目,暗道:這小子修為境界高明,恐怕是皇叔諸子中,最先突破大聖境的人。
顓雲的木桶被茫茫紫氣覆蓋,彭禹隨意看了一眼,再去瞧羅開。
元始道炁縹緲莫測,元始護法天龍盤在桶壁,懶洋洋吐泡泡。
彭禹看不清裡面的紅蛋,只能撿最後兩個軟柿子捏。
其他五人也這麼想,紛紛看向那二人。
這兩位世家子一個姓吳,一個姓齊。
吳,是天水吳家,又稱天吳氏。其圖騰是一尊八首人面、八足八尾的水神。乃西八天第三郡,吳陽郡的領頭世家,也是大昆十大後族之一。仁皇生母便出自這一族,統率大昆的天河水師。
齊,出自天目氏,也是十大後族之一。景皇之妻的母族,以九瞳神目為圖騰。這一族的人,雙目俱為重瞳。
「吳子利催動天水大道蒙蔽我的視線,但他的天吳神罡在眾人中偏弱,我還可以試著破解。至於齊曉文,他的天目神瞳能窺萬物,最是麻煩。」
彭禹敲擊木桶,又施加了幾重渾天罡氣,屏蔽天目窺探。
很快,眾人把兩位後族傳人逼出局。
然後昆昱找機會露出破綻,故意輸了幾局,把紅蛋分給其他四人。
原本他這坐莊的新郎就沒打算贏。熱鬧起來,也是為了自己婚禮更好看些。
剩下大日王、羅開、顓雲和彭禹。
大日王勝負欲不強,又是成年的神王,自然不會跟堂弟昆昊爭搶。
他看著剩下三個人,主動拉羅開一起出局,將紅蛋都分給顓雲和彭禹。
吉祥蛋禮,只是新人婚前的一個小遊戲,不值得動真格的。
羅開想了想,也主動抹去自己的推算,和大日王一起安生坐在旁邊。
顓雲和彭禹一本正經望著彼此,身邊壘了小山一樣高的紅蛋。
顓雲晃動木桶,經過氤氳紫氣的洗禮,木桶已然蛻變為法寶。他晃著木桶,仿佛在拿捏一隻賭盅。
「殿下坐擁萬千奇珍,想不到竟對區區一個腕甲感興趣。」
「送人的,不可以嗎?」
顓雲眉頭舒展,露出燦爛的笑容:「我也打算送人,所以不能讓給殿下。」
看到他露出的大白牙,彭禹很想一拳打上去。
送人,不就是給你弟弟、我「兒子」嗎?
只是關鍵在於,誰來送,這個人情是誰的。
彭禹自感牽連顓陽被揍,打算給他弄一個頂級神鎧的部件當補償。
「既然如此,就一局定勝負吧。」彭禹將所有紅蛋扔進木桶,然後伸手一拍:「猜一猜,如今有幾枚。奇數。」
顓雲也用木桶收起身邊山一樣高的紅蛋。
「殿下也猜猜看。也是奇數。」
兩人盯著對方的木桶。
忽然,殿內響起沉悶的碰撞聲。
顓雲旁邊坐著的同伴看到餐盤震碎,默默往後挪屁股。
昆昂看到酒爵不斷震盪的酒水,對彭禹欲言又止:不至於,真不至於,小遊戲而已,別動真格啊。真打起來,三哥臉上無光。
反倒是昆晟興奮起來,坐在那裡握著金蛋,暗暗揮舞小手默默打氣。
過了一會兒,殿內暗中涌動的渾天罡氣和氤氳紫氣收斂。
顓雲一臉遺憾:可惜,沒能逼出他用乾坤仙氣,逼他主動暴露身份。
「一枚。」彭禹露出笑容,指著顓雲的木桶:「你木桶中,只有一枚紅蛋。」
「那我就猜,殿下也是一枚。」
二人同時開桶,顓雲的木桶中有一枚蛋殼破裂的紅蛋,而彭禹木桶中有三枚。
「看來是孤贏了。」
羅開盯著結果,再看自己默默占卜的結果——二者皆一。
他默默拂掉天機,暗忖:師弟用乾坤挪移,把顓雲桶裡面的紅蛋都挪走,又往裡面扔了一個蛋。但是他的木桶裡面也只有一個蛋,是什麼時候改變的?
顓雲眉頭一挑,羅開盯著自己的卜算結果,昆昱若有所思望著彭禹手腕上的乾坤圈。
大日王昆昐看得最明白,他含笑對彭禹舉杯:「昊弟的仙術用得不錯。」
定時挪移,這小子對空間之道的把控度很高嘛。
「都是兄長們承讓。」
彭禹手一拍,紅蛋出現在每一個人的餐盤中。
「三哥的吉祥蛋,諸位不要錯過,也好沾沾喜氣。」
看到這麼多紅蛋同時出現,大日王眼中也閃過一絲訝異。
彭禹心中不免得意起來。
他將所有紅蛋裝入一條臨時空間通道,將出口分散到每一個人身邊。同時,將出口開啟的時間進行調整。
剛才羅開、顓雲察覺木桶內有一顆紅蛋並沒錯。
但彭禹將出口通道設定為自己打開木桶的那一刻。當木桶上的布掀開,兩顆紅蛋從空間通道滾落入木桶。
其他人餐盤中的紅蛋也是如此。隨著彭禹手一拍,紅蛋一一從空間通道滾落。
這種方式看似小巧,但用處極大。
彭禹刻意提前將一把劍,一把槍藏身於空間通道,設定數日之後再出現。那時,只要敵人靠近空間通道,當場斃命。
還可以將空間通道的出口安置在活人體內。在數日之後,空間通道開啟那一刻,將仙毒注入體內。
……
宴會後,彭禹收下腕甲,和孫秀淑等人往回走。
「師弟——等等我!」
還沒上輦車,羅開追上來:「父王讓我這幾日在宮中讀書,明日師弟要不要一起去文祥閣?」
彭禹瞥了他一眼:「後天三哥大婚,明日文祥閣放假,沒人去。另外,我參加完大婚就回思母宮,沒工夫陪師兄。屆時,讓五哥陪師兄學習。」
察覺彭禹不冷不熱的態度,羅開神情也冷下來:「我覺得師弟應該對我好一點。」
「哦?怎麼,師兄還敢揍我嗎?這裡是我家,我那些哥哥都在邊上,你動手試試。」
彭禹抓著輦車扶手,嗤笑望著羅開。
大日王就在不遠處盯著。要是羅開敢亂來,大堂哥絕對不會坐視。
彭禹心中盤算:要不要主動逼羅開動手,自己弄一出苦肉計告狀?
「我自然不會對師弟出手,但我可以揍雲陽府那小子。你說,我要去挑戰他,他會應戰嗎?」
彭禹一聽,下意識往三皇子殿看。
見顓雲沒出來,心中暗罵:關鍵時候就不見人,廢物!這時候,就需要你這當哥哥的出來找回場子啊。
說真的,彭禹很想知道,羅開和顓雲打一架,到底誰能贏。
「那小子的性格,面對挑戰絕對不會認輸。所以,我有把握他必然迎戰。師弟覺得,他的後天武道能贏過元始大道嗎?」
「你要找死,可以試試。」
顓陽身上有軍煞,到時候封掉你的道果,直接砍了你。
彭禹心下冷笑:真以為生死肉搏和擂台決鬥是一回事?決鬥打不過,殺你還不容易?大不了調集幾架穿天弩,崩了你的元神。
思罷,他轉身登輦,緩緩向乾元殿駛去。
背後,那聲音幽幽道:「我有把握,在他施展軍煞之前,用開天印拍碎他的天靈蓋。再者,區區軍煞,淨化即可。」
彭禹抬起手,輦車突然停下。扭過頭來,審視著羅開:「你能淨化軍煞?」
「仙道百萬年,淨化煞氣很難嗎?」
「上車。」
羅開盯著輦車沒有說話。
彭禹換上一副笑臉,聲音輕柔道:「我和師兄一見如故,想要探討仙道絕學,還請師兄不要推辭。」
他的右手比劃一道彌羅大手印:別不知好歹,趕緊上來。想要學「彌羅大手印」,乖乖跟我走。
羅開明白彭禹暗示,這才上車跟著離開。
……
宴會散去,昆昱送最後一組賓客離開,臉色頓時拉下。
看著一片狼藉的大殿,轉身往書房走。
顓雲坐在藤椅上,曬著太陽,懶洋洋喝著葡萄酒,一副歲月靜好的模樣。
聽到門口的動靜,顓雲挑眉舉杯:「再喝點?」
昆昱走過去,拿起翡翠杯。
「你怎麼又用『綠觶』裝酒?不是說了,葡萄酒更適合水晶杯。」
話雖這麼說,昆昱還是一口飲盡。
「我喜歡。」顓雲又從抽屜掏出另一個綠觶杯,為自己倒上半杯。
「兩日後大婚,高興點。不然外人瞧見,還以為你多不喜歡這樁婚事。」
「本來就不喜歡。」
在顓雲面前,昆昱懶得繼續偽裝。什麼儒雅風範、謙謙君子,統統被頹廢、陰沉取代。
「我不想娶。」彌羅十八公主的為人,昆昱派人查過,他根本不喜歡。
「然後呢?」顓雲慢悠悠喝酒:「這話殿下說了不止百遍,可後天就要大婚。這件事,已經無可阻止。」
「但還是要說,因為這是心裡話。雖然我知道,這樁政治聯姻很重要,可……」
不甘心啊。憑什麼自己的婚事任由別人安排,成為大昆和諸天鬥法的橋樑。還是一個品行放蕩、性情魯莽的女人。
就算當合作者,昆昱都覺得不合格。
若換成六弟,父皇會這樣安排嗎?
「聽聞祖母已經準備給老六相看對象。他才幾歲,這就開始準備。父皇怕是要給他挑選一位擁有天后之姿,可以母儀天下的女人?」
昆昱嘲諷道:「同樣是兒子,我沒有選擇權。但換成昆昊,父皇是要把天下美女都送到他跟前,任由他挑選未來心儀的妻子。」
顓雲面色如常,又喝了一杯:「神皇唯我獨尊,想要誰娶,想讓誰嫁,不就是陛下一句話嗎?雷霆雨露俱是君恩,不甘心又如何?不也要忍?我以為,殿下這些年已經習慣。」
昆昱一怔,苦笑起來:「差點忘了,你們家當初……」
惠皇祖父和顓孫氏之間的情怨,昆昱還是知道一些的。
因為那件事,顓孫氏才下決心造反。
如果神皇可以肆意妄為,決定他人的命運。那麼神皇為什麼不是我家?為什麼一定要是昆吾氏?
這話,昆昱少時聽醉酒的顓雲說過。
「我不會讓你們家得逞的。」昆昱認真道:「雲陽侯的謀反註定失敗。」
「那誰知道呢。如今血誓神碑已經碎了,束縛我們家的禁制已經消失。不論成敗,我們總要拼一把。總不能被你們家一代代神皇欺辱。」
看到顓雲眼神中的凶戾,昆昱心頭一顫,默默挪開視線。
顓雲拿起酒壺,直接灌掉一瓶。
嘭——
酒壺狠狠摔在地上,他厲色道:「就算敗,就算族滅,至少我們拼過,不會留下遺憾。總要過當一條狗,在神皇腳下搖尾乞憐。」
看著琥珀色的甘釀,昆昱突然覺得嘴巴很苦。
顓孫氏對自家的恨,那是傾盡諸海之水也難洗去。說到底,當年祖父對顓孫氏的羞辱太過了。
「如果……如果下一任神皇是我,或者昆昊。我們不會對顓孫氏下手的。」
「哼?你們倆?」顓雲不屑一顧:「你們倆跟我們顓孫氏的交情才有多少?在昆吾氏的利益面前,我們這點交情太淺薄了。」
「畢竟……當年先祖和靈皇陛下的交情那麼深厚,到頭來不也是反目成仇?」
「將命運寄托在其他人身上,這種傻事我們家是不會再做了。」
喝完酒,顓雲站起來:「殿下好好歇息吧。這次來,是為殿下送一份新婚賀禮。你證道神王,需要太陽、太陰兩座洞天。彌羅家會陪嫁一座太陰洞天,而我幫你找了一個太陽洞天。這不是當今諸天世界的,而是一座沉睡在界墟的太陽世界,很適合你。」
扔下地圖和符鑒,顓雲轉身離去。
望著他的背影,昆昱默默看著桌子上的東西。
撫摸符鑒,盯著那副地圖,他露出苦笑:「所以,這婚是必須結嗎?哪怕……哪怕為了有朝一日成為神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