軍營的大門就好像是老薑家裡開得一樣,也不知道怎麼弄的。反正第二天,耿師傅與大栓二栓便出現在軍營里。耿師傅與雲玥不停的給鐵塔測量,雲玥還用一根碳棒在絹布上來來去去的塗抹。
戰事緊急,廉頗所有的準備時間只有十天而已。聽說中軍與後勤營都在操練,前鋒營沒有這個說法。除了雲玥都是見過血的老兵,就連只有十五六歲的莫離、鄭彬都一樣。雲玥問他們倆殺過幾個人,兄弟二人撓頭傻笑,謙虛的說六七個總是有的。
一人屁股上踹一腳,這什麼世道兩個初中都沒畢業的殺人犯,似乎在為自己殺人少而感到不好意思。在殺人如麻的鐵塔與老薑面前抬不起頭來。
老薑滿意的點了點頭,當伍長的打兩巴掌踹幾腳這本是平常事。弄得相敬如賓如何做領導,讚賞了雲玥的舉動之後便去欣賞鐵塔。
耿師傅正在為鐵塔的假肢做最後的調試,青銅假手上綁縛著一隻複合弓。這是雲玥仿照後世的複合弓畫的圖紙。比起這個年月的弓箭來強得不是一星半點兒。牛筋熬成膠粘在假肢上,鐵塔的斷臂套上感覺很舒服。
雙臂用力左手推滿月,右手抱嬰孩兒。指頭粗箭矢擔在假肢上,手指一松閃著寒光的箭頭好似流星一般飛向箭靶。三百步外的箭靶應聲而穿,老薑一臉的駭然,鐵塔一臉的驚愕。耿師傅滿意的點頭,只有雲玥好像見怪不怪似的繼續給馬刷洗。
老薑窮得叮噹亂響,身上除了虱子富裕其他的什麼都沒有。更別說那兩個兜比屁股乾淨的小屁孩兒,只有做過官的鐵塔有一匹雜毛老馬。這樣的陣容在前鋒營是做不了斥候的,該死的季布一定會將他們安排在軍陣的嘴前面,迎接燕軍的衝擊。如果命好活下來,估計也是一名殘障人士。
馬而已,有什麼大不了的。有錢就是任性!上好的北地戰馬,一下牽來十匹。騎一匹備一匹,至於鐵塔的雜毛老馬,趕緊送回家拉車還成,打仗?算了吧!
眼看著土豪的隊伍鳥槍換炮,余華的眼睛裡都是小星星。天殺的,那是北地戰馬。就不是小兵能騎的,沒見哨長季布也騎得是雜毛馬。加上他天生異稟,腿長如鶴。騎在馬上雙腳都要落地,不明所以的人還以為他騎得是頭驢。
至於吃食,想想都流口水。大塊的肉,還他娘的是牛肉。誰家沒事兒殺牛吃肉,一頭大牲口頂多少壯勞力。雲玥現在才知道,感情這年月不准隨意殺牛。至於吃牛肉更是奢侈的事情,雲玥在梨莊肆無忌憚的宰殺壯牛完全是託了烏家的福。
烏家是趙國最大的畜牧之家,單單邯鄲郊外的牧場便有成千上萬頭牛。殺幾頭牛,實在是小事一樁。
又到了晚飯時間,這是在邯鄲最後一餐飯食。聞著雲玥那裡飄出來是酒飯香味兒,再看看自己碗裡鼻涕似的食物,余華便有一種撞牆的衝動。有牛肉餡兒的大包子誰還吃這個,沒見那幾個混蛋將飯食都餵了馬。
雲玥在檢查著自己的裝備,青銅劍插進了牛皮鞘里。馬鞍下面小心的掛上一對馬鐙,莫離與鄭彬沒怎麼騎過馬,這東西萬萬不可少了。用老薑的話說,這玩意頂得上三年騎馬經驗。至於馬掌,這玩意早在梨莊雲玥便吩咐大栓與二栓給釘好。現在這幾匹馬走起路來「嘎的」「嘎的」非常引人注目。
季布明里暗裡都暗示好幾次了,雲玥就當他是在放屁。你他娘的坑老子,現在還想老子給你寶馬,也不知道是怎麼想的。雲玥的馬是烏家財產,若是季布打馬的主意便要面對烏家的詰問。他一個小小的哨長,還得罪不起烏家這樣的龐然大物。
不合作便有不合作的玩法,既然不給上官面子,穿小鞋就是必然的選擇。前出偵察這樣危險的活計,想都不要想便落入了雲玥的腦袋上。還講明,務必要偵察出燕軍的後勤營位置。
後勤營那他娘的都是輜重糧草,誰打仗會將輜重頂到前邊兒。這也就是說,雲玥要帶著自己的老弱病殘深入敵軍陣線,他娘的不是九死一生可以形容的。
五天,這是季布給的期限。說是逾期軍法從事,雲玥明白這個軍法從事很可能是砍頭。沒見余華已然將貪婪的眼神看向自己的戰馬。
「伍長,定然是余華那廝使壞。要不要老朽晚上黑了他。」老薑的獨眼裡面露出嗜血的光芒,每個汗毛孔都散發出血腥的戾氣,雲玥相信這老傢伙殺起人來一定不會眨眼。
「算了,讓他們看看老子的手段。不就是偵察輜重營的下落麼,有什麼大不了的。」自己有領先兩千多年的見識,不信鬥不過這些古人。
老天爺似乎很眷顧雲玥,天上的月亮去探親了。濃稠的黑暗好像墨汁一般籠罩著大地,五人十馬好像游魚一般游出了趙軍營壘,隱沒在無盡的黑暗之中。
馬蹄子包了麻布,黑暗中的聲音很小很悶。老薑對這一帶非常熟悉,據他說當年滅中山國時,他比莫離的年歲還要小些。
雲玥很羨慕這老傢伙,如此黑夜居然好似夜梟一般能看清楚路。一把年紀的人有這樣的好眼神兒,雲玥殷切的期望自己年老之時也能如此強健。
一路上,獵犬一般的老薑總是能夠發現燕軍暗樁。還有游曳不斷的哨騎,接著黑暗一一躲過。天邊看看露出魚肚白時,老薑帶著一行人穿越了一條小河,悄悄進入一片山間密林。
「伍長,今天就到這裡。咱們已然在燕軍的背後,白天只能潛伏不然會被燕軍纏住。咱們只有五人,就算是鐵塔恢復了神射被纏上也是九死一生。」
「好,大家將馬匹拴好。鄭彬,你爬到樹上去。有情況便趕快示警,大家吃點兒東西休息。」
既然進入了戰場,一切都要緊張起來。雲玥學著後世電影裡學來的指揮官模樣,有模似樣的布置崗哨。
老薑與鐵塔對視了一眼,沒想到這個出入戰場的新丁伍長還有些本事。知道占領高出布置崗哨,他們本想著私下裡吩咐兩個小子。現在看來倒省去了。
乾糧很簡單,蔥油餅和牛肉乾。在雲玥看來已然是十分寒酸的乾糧,到了四人嘴裡卻是無上美味。鄭彬想喝口酒,卻剛掏出酒囊便被老薑抽了一巴掌。
「作死呢小子,這酒香如此濃烈。若是被燕軍獵犬聞見,大家都不要活。再敢犯這樣的錯誤,老子便宰了你。」老傢伙的獨眼露出凶光,對於威脅自己生命的傢伙。他老人家一向除之而後快,這次沒將刀子抹在鄭彬的脖子上,已然是念在袍澤的份上。
鐵塔好像沒聽見一般,將假肢的帶子鬆了松。任誰整天綁著帶子都不會好受,不過能恢復神射技能讓鐵塔很高興。多年來射箭已然融入了他的血液,一夕成為廢人受盡了人間冷暖。如今恢復了,昔日的榮耀官職指日可待。到時候,要讓那些笑話過自己的人好好領教一下報復的滋味兒。
雲玥剛剛將手伸向酒囊,便被老薑的警告嚇出一身冷汗。無奈的他只能就著水啃了一個蔥油餅。
四個人小憩了一會兒,天色已然大亮。夜裡寂靜的山林仿佛一下子活了過來,趁著猛獸們都在休息。那些獐鹿野兔們開始出沒於林間小徑,不時還有一兩隻游曳的孤狼從幾人的身旁經過。
幾天的行軍,一夜的疲累。雲玥手裡還拿著一塊蔥油餅便睡了過去,「啊!」一聲悠長的慘叫驚醒了雲玥。朦朧的睜開眼睛,發現只有鐵塔持著弓站在自己身前。抬頭看向巨樹之上,莫離正在揮舞著手臂做著各種奇怪的手勢。
到底比這些刀頭舔血的傢伙差了不是一星半點兒,若是都跟自已一樣或許已經讓燕軍拿了活的。
四周又響起幾聲慘叫,山林沉寂了一會兒便重歸喧鬧。須更,老薑與鄭彬從樹林裡鑽了出來。老傢伙身上沒見任何的一樣,鄭彬卻是滿頭滿臉的都是血。不過看他身手靈活的樣子就知道,那血一定不是他的。
「燕軍的搜山隊伍,十個人一條獵犬都解決了。」老傢伙說得輕描淡寫,好像不是殺了十個人一條狗而是殺了十隻雞,一隻麻雀。
「被他們發現了?」雲玥有些訕訕的問道。作為伍長,居然對敵人來襲一點兒反應都沒有。就連樹上莫離的示警都沒有聽見,自己這個伍長做得還真不是一星半點兒的失敗。
「應該只是普通的尋山,或許被獵犬聞到了味道。這才衝著咱們過來,伍長咱們得趕緊走。燕軍巡查隊伍遲遲不歸,他們一定會派更多的人手尋找。咱們人少,被燕軍發現死路一條。」老薑有著無比豐富的戰爭經驗,只略微休息便對雲玥建議。
「你說他們有十個人?」雲玥忽然眼珠一轉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