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幹掉了一條羊腿之後,雲鑰舒服的打了一個飽嗝。
就在上午,看見奶奶與家人的一剎那。迷茫的心一下子便清明起來,自己不能死也不能有事。家裡還有奶奶,還有六個年幼的妹妹,姑姑嬸嬸和綺梅還有就過自己命的夏菊。
他們都需要自己,自己是雲家頂門戶的爺們。無論如何,也不能死也死不起。
烏蘭去了,帶著自己沒呀謀面的大閨女去了。可活著的人還要生活下去,生存永遠是人類必需的法則。
雲鑰知道呂不韋為何幫自己,也知道莊襄王為何幫自己。無非是想利用自己兩千年的見識而已,青幫大亨杜先生說得好,不要怕被利用,如果你被利用至少你還有被利用的價值。
既然自己還有價值,那麼這二位絕對不會讓自己死去。對於大秦帝國來說,一個活著的雲鑰遠比死去的雲鑰有用。
吃飽了就舒舒服服的打一個飽嗝,然後溜溜腿睡上好好的一覺。這些天來無論從精神上還是體力上,雲鑰都承受了太多。若不是筋骨打熬得還算結實,怕早已經病入膏。
獄吏將天牢裡最大的一間牢房分給雲鑰居住,平日裡這裡最少要關二十個犯人。現在只有雲鑰一個,空間寬敞得可以打拳。雲鑰就好像游魚一般,在牢房裡鍛煉身體。不時還做個深蹲俯臥撐什麼的,悠閒而又愜意。
義渠君就沒這麼愜意了,這位老傢伙走在廳堂之中轉來轉去好像一頭拉磨的驢。
太過分了,堂堂大秦帝國居然派不出像樣的援軍。只能讓雲鑰這個小子戴罪立功,只帶五千軍馬前往平涼援救。軍報上說,匈奴軍足足有幾萬人。就算這小子比較能幹,難不成還真能以一當十?
堂下的那些謀士們」嗡嗡嗡」的說個沒完沒了,有兩個老傢伙居然還當堂辯論起來。義渠君仔細一聽,居然是在辯論如何教導匈奴人遵守禮儀,以王化感動那些蠻族。使之成為大秦番憑!
真是一群腐儒,要是說教有用還要軍隊幹什麼。跟那些嗜血的傢伙講話。最好的辦法便是用劍和箭。只有死去的匈奴人,才是好的匈奴人。
看來是指望不上這些傢伙,也不知道那些能人異士都去了哪裡。怎麼自己這裡就是招攬不到呢?
同一個夜晚,兩個拉磨的人懷著不同的心思。卻不知。莊襄王也一夜睡得異常甜美,還專門叫了兩個美姬翻雲覆雨。好長時間沒有這樣的性質了,他甚至有些感謝匈奴人。
正是這些來自北方的蠻族幫助自己化解了一切,從華陽太后一直到義渠君雲鑰。這些人都變成了一條繩子上的螞蚱,讓他們斗去吧。自己距離真正的問鼎天下又近了一步。
從呂不韋再到華陽太后,莊襄王利用了所有人。他討厭再被人控制,再被人當作傀儡利用。想要剷除羋氏家族,又要保持大秦的穩定。這道難解之題,終於有了解開的曙光。
又一個黎明如期到來,秦庭發出了兩道旨意。朝臣們議論紛紛,卻沒人出來說話。因為這道旨意來自最高決策層,而且很顯然得到了太后的支持。羋氏家族在朝廷中的代理人昌平君一句話都沒說,只是中旨意宣讀完成之後。第一個站出來稱諾!
第一道旨意是對雲鑰的處分,削去爵位褫奪封地。念其攻打東周功勞甚大。故而免其一死。
削去爵位褫奪封地,對雲鑰來說可算是比較重的懲罰。若是一般的家族,這便是敗落的標誌性事件。從此之後,雲鑰再不是貴族,不再享有貴族的一切特權。甚至比普通的貧民還不如,那些等待已久的餓狼都在摩拳擦掌,準備一會下朝便將雲家的商鋪買賣吞噬得毛都不剩。甚至有幾個傢伙,正在盤算如何將雲鑰那兩個漂亮老婆弄家去。
可第二道旨意,完全打亂了他們盤算。
著令義渠君率領本部人馬,救援平涼。令雲鑰戴罪立功。率五千軍卒同往。
之後什麼意思?也就是說,雲鑰雖然削去了爵位,但依然還在帶兵。這意味著,如果雲鑰打贏了這一仗。過不了多久。他仍將回到貴族的行列。問題在於他能否打贏這一仗!
別人什麼想法雲鑰不管,反正雲鑰很有意見。坑人也沒有這麼個坑法,讓老子帶五千人去跟好幾萬能征慣戰的匈奴大兵死磕。這他娘的誰的主意這是,匈奴人這麼好打發,十幾二十年後劉邦就不會輸得那麼慘。
沒辦法封建社會是沒有人權的,能給你留一條小命就不錯了。這還得去拜謝莊襄王那個王八蛋。還有他那個要命的媽。
獄吏好像送祖宗一般,將雲鑰送了出去。剛剛走出牢房,敖滄海便走了上來。將猩紅的大氅披在雲鑰身上,借著單膝跪地口稱」雲侯萬安!」
他這一跪,後面的侍衛呼呼啦啦跪了一大片。眾皆口稱」雲侯萬安!」
獄吏都快嚇尿了,幸虧沒呀虧待這位祖宗。不然還不被這些殺才大卸八塊,抹了一把額頭上的汗水。跟著眾人下跪,高呼。
喊了一半忽然反應過來,這位已然不是侯爺了。
出了天牢度大門,獄吏才明白。剛才不過上開胃的甜點,門口這裡才能算是大餐。
五千名殺氣騰騰的秦軍士卒,列隊整齊的站在天牢門口。呼嘯的北風中,一個個好像釘子一般的立著。紅底黑字的雲字大旗迎著北風獵獵作響,將整支隊伍的氣勢推至極致。
那股凜冽的殺氣,甚至能逼走刺骨的寒冷。見到雲鑰走出天牢,五千士卒大聲高呼。
「雲侯威武!」
「雲侯威武!」
「雲侯威武!」
五千人,齊齊高喊了三聲。那聲音有如山崩地裂一般,震得人耳膜嗡嗡作響。三聲喊罷,五千軍卒單膝下跪。
獄吏都要抽了,祖宗啊!您要閱兵也要找個別等地兒好不好,天牢廟小您這麼整萬一上頭差下來,還能有活命麼?
雲鑰迎著北風,看著五千條漢子。都是老部下,跟著自己一路殺向東周城。然後在那個越黑風高的晚上,將那座城池搶掠而空。
「豈曰無衣?與子同袍。
王於興師。修我戈矛。與子同仇。
豈曰無衣?與子同澤。
王於興師,修我矛戟。與子偕作。
豈曰無衣?與子同裳。
王於興師,修我甲兵。與子偕行。」雲鑰不知為何,想起了秦武公的這首著名的無衣。
他每吟誦一句。秦軍士卒便跟著吟誦一句。開始,路人還在抱著看熱鬧的心態。到了最後,路人也參與進來。吟誦的聲音擊碎了呼嘯的北風直衝天際,大秦兒郎的豪氣響徹雲霄。
去見莊襄王謝恩,不巧莊襄王正在會客。千度吩咐雲鑰在殿門前稍等。卻不料來了一個內侍口稱太后傳招,無奈的雲鑰職能隨著內侍前往華陽太后的高泉宮。
高泉宮中,雲鑰那股子豪氣煙消雲散。到了這裡還敢用豪氣,那漂亮得不像話的老女人會立刻讓他沒氣兒。
弓腰塌背縮脖子,低著頭跟著內侍往裡走。轉過一個彎,台階上忽然出現了一雙粉色的繡鞋,剛想躲避已然來不及。
額頭觸碰上了一團柔軟,似乎還很有彈性。抬頭望去時,看見的是一雙剪水雙瞳。
精緻的臉龐,粉紅的鵝頸。動人心魄的美麗。不是秦清還能是誰。
糟了!雲鑰站站台階下面,秦清站站台階上面。剛才自己撞到的那團柔軟是,
心中暗覺一陣的舒爽,努力的開始回味剛才的觸感。可隨即便想起了死去的烏蘭,愛妻屍骨未寒怎麼還會有心思泡妞。
雲鑰狠狠的鄙視了一下自己,然後對著秦清躬身施禮道:」雲鑰走路唐突,冒犯了秦貴主。還請貴主原諒!」話說得客氣恭敬,態度異常的謙卑。根過去那個雲鑰簡直判若兩人。
秦清先是一愣,隨即便醒轉過來。臉蛋兒上已然羞紅一片,粉嘟嘟的鵝頸也爬上了一抹紅暈。
「雲侯不必自責。太后命秦清在這裡迎接雲侯。請隨奴家來!」
奴家!雲鑰下巴差一點兒沒掉下來,從來沒聽過秦清如此自稱。恐怕就是呂不韋,似乎也沒這個面子。剛剛冒犯了她,不但不生氣還溫柔軟語。不對。這裡的有鬼。
事有反常必為妖,雲鑰甚至生出立即逃走的想法。
奈何這裡已然上高泉宮正殿門口,即便想逃也逃不掉。只能硬著頭皮往裡走,心裡衷心希望這位冰山美人不是笑裡藏刀。
雲鑰哪裡知道,他這一路千里奔喪。早已經感動了無數咸陽城裡的女人,這年月雖然還不流行三從四德之類的學說。但女人的地位實在堪虞。基於體力的原因。女人幹不了重體力活兒,這年月不流行不愛紅妝愛武裝,自然也不能殺敵立功。
為妻的境遇還算是好的,為妾的更加沒好日子過。那些有名份沒名份的妾侍,就好比家裡的一個寵物。若是招了女主人的忌,被活活打死也不是什麼新聞。男主人,斷然不會因此跟女主人紅臉。只會去人市上再買一個回來,就跟在後市寵物店裡買個小貓小狗一樣容易。
像雲鑰這樣尊重女性,重情重義的男人在咸陽女人眼裡絕對上熊貓一般的存在。現在多少咸陽少女,都巴望著嫁入雲家稱為雲家媳婦。
若是雲鑰現在大鳴大放的續弦,保管提親的人能將雲家門檻踏破。
雲鑰跟在秦清的身後,機警得好像一隻貓。越是集中精力,越能聞到秦清身上若有若無傳來的香氣。那是處子體香,雲鑰在綺梅,夏菊還有烏蘭身上都聞見過。
那味道是一股純真的味道,聞著異常舒服的感覺。
「嘭」光顧著警覺四周,渾沒注意前面的秦清已然停住腳步。低著的腦袋一下子便蹴到了秦清的後背。頂得秦清一個咧斜差點兒摔倒,這下可糗大了。雲鑰腦門兒上的汗,騰得一下就下來了。
「莫要慌張,哀家這裡不是殺人的法場。」華陽太后臉上帶著和煦的微笑,雲鑰不知道這寡婦要幹嘛。趕忙整了整衣冠,施禮道:」雲鑰唐突,接連冒犯秦貴主還請太后秦貴主諒解。」
到了高泉宮中,自然沒有秦清說話的份兒。美人只是瞪了雲鑰一眼,便盈盈走到華陽太后身旁站定。
「罷了!你家有新喪,又千里奔波。氣還沒喘勻實就被抓進去吃牢飯,有些恍惚是難免的,清兒自然也不會怪你。」華陽太后語音和煦得不像話,根本沒有上次那種迫人的威壓。
雲鑰不敢怠慢,相信這老寡婦是善男信女簡直等於自殺。微笑捅刀子,正是後宮中鬥爭的不二絕學。這位寡婦,便是箇中高手。絕對不能掉以輕心,不然死得難看。
「雲鑰做事唐突,還望太后恕罪。臣謝大王,謝太后不殺之恩!」雲鑰說完一躬到地。
「平身吧!你也是個有情義的,能夠千里奔波為妻子奔喪的男人中年頭不多。只是你壞了大秦律法,哀家不得不奪了你的爵位。
不過此次出征,你若失能夠戴罪立功。這爵位封地再賞還給你,也未可知。一切都看你自己的,明白麼?」
「雲鑰一定鞠躬盡瘁死而後已,為我大秦在沙場上流盡最後一滴血。」
「鞠躬盡瘁死而後已,說的好啊!難怪清兒都誇你有才情,單單是這句話便能讓哀家感受到你的忠心。很好!」
雲鑰臉上有些發燒,他似乎能看到諸葛孔明那悲憤的眼神。
「不過哀家不用你鞠躬盡瘁,也不用你死而後已。記住,此次擊退匈奴人的主力是義渠君。你一定要千方百計的引誘匈奴大軍與義渠君決戰,你明白哀家的意思麼?」
好一招上房撤梯,這華陽太后若是日後怕也是一個戰略學家。
義渠地處大秦北部邊陲,原本就是遊牧民族聚居地。宣太后為了平滅義渠君,甚至不惜親自上陣動用美人計。最終,義渠君被誆到咸陽殺死。他的領地義渠,自然也為贏姓王族霸占。(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