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燃燒到一半,猶豫的蕭銳提筆,在宣紙上刷刷寫下自己的謀略。提筆迅猛,落筆快速,收筆瀟灑,似乎只寫了三十幾個字就結束了。
蕭銳,你的名字叫快男嗎?
不,請叫我射手,因為我一擊命中。
而他的舉動,也讓一旁奮筆疾書又時刻關注兩側的蕭景一頓,墨汁直接在白紙上攤開一塊黑跡,氣得他暗罵一聲晦氣。微微側頭,就看到蕭銳放下筆。
「這麼快能寫多少字?看來是自怨自艾了,父皇最厭煩這種行為,看來這位七哥啊,是朝著自暴自棄的方向一往無前了。七哥真好,總是襯托我的才華。」蕭景鄙夷道,隨即繼續提筆,愉悅的心情讓他下筆更快了一分。
蕭炎則望著氣定神閒的蕭銳,內心就像貓撓一樣,太好奇他寫的什麼了。
七哥?能讓我瞄一眼麼?不算作弊吧。
七哥,你在鄙視我嗎?為啥要翻白眼?
三人的表現都被夏皇看在眼中,他喝了一杯茶,瞥向海公公。
海公公伺候夏皇多年,一個舉動一個眼神都能猜到聖意,他來到身後,低聲道:「陛下,七殿下進殿後,就一直再看地圖,想必猜到了陛下的提示。」
夏皇面無表情地吹了吹碗中葉子,又飲一口茶。
海公公退後,站起身來。
而這時,香燃盡。
蕭景臉色稍霽,終於在灰燼掉落時,寫完了策略。
蕭炎委屈地噘嘴,很顯然他沒能寫完。
海公公親自走來收集答卷,當拿起蕭銳的答卷,看到那寥寥三十幾個字時,穩如老狗的表情也忍不住皺了一下眉。
蕭銳給他一個微笑,不知他皺眉是因為字少,還是策略的內容。
海公公又收起蕭景和蕭炎的答卷,並順勢將兩人的答卷放在最上面,然後呈給了夏皇。
夏皇先看的是蕭炎的答卷,掃了全文,問道:「小九,按照你所寫的策略,我們大夏國和大齊國分而治之牧野牧場?」
「沒錯,打仗又得死人,到時候將士百戰死,生者何時歸?不如按照邊界,將牧場一分為二,咱們大夏國負責南面,他們負責北面,各養各的馬匹,誰也不招惹誰,何樂而不為。」蕭炎偷瞄夏皇,但還是說出真實想法。
夏皇點點頭,笑了:「小九仁慈,心繫百姓,很好。你們兩位兄長覺得他的主意如何?」
蕭景看向蕭銳,讓兄長先答。
蕭銳笑道:「九弟的主意非常好,我怎麼就沒有想到呢?」
「真的?」蕭炎大喜,能被自己的七哥認可,他感覺非常高興。
「自然是真的,就是說服大齊國不太容易吧。」蕭銳笑道。
「何止是不容易!」蕭景直接懟道:「按照邊界劃分,大齊國只占牧野牧場的十分之三面積,能滿足他的胃口?更主要的是,牧野牧場是幾百里連亘山脈間唯一的缺口,這麼重要軍事要地,大齊國更不可能同意分而治之。」
蕭炎一臉沮喪。
夏皇拿起了蕭景的答卷,說道:「所以景兒的策略是戰!」
「是的,父皇!」蕭景的策略中圍繞戰的三個必要原因,一是大夏國多平原、丘陵,缺少馬匹。而騎兵又是所有兵種中機動性最強的存在,必須拿下牧野牧場。二是牧野牧場的軍事要地。一旦控制這裡,屯兵十萬,便可控制四五百里的邊境線,殺進大齊國如入無人之境。其三,打壓大齊新國主氣焰,影響其新政變法,揚大夏國威。
夏皇放下答卷,問向蕭景,「關於戰的意圖和重要性都說的很詳細,但戰爭並非紙上寫來,大夏國就一定會贏?」
蕭景被愣住了。
「紙上得來終覺淺…」夏皇笑了笑。
下面還有一句,自然是告誡他的。
蕭景臉色一沉,抿著嘴抱拳:「兒臣明白。」
最後,夏皇拿起了蕭銳的答卷。
潔白的答卷上,只有寥寥三十幾個字,卻讓夏皇的眉頭一蹙,罕見的露出深思,一時間竟然忘了詢問。
蕭景暗喜,有胡鬧的七哥做對比,自己的答卷就算有瑕疵,也是三人中最出色的吧,這次能被父皇定個「上」品嗎?
夏皇看著答卷,在心中默念這三十二個字:
「售野於齊,沿脈掘道。」
「連接崑崙,引水東來。」
「推石築堤,積水成河。」
「引軍入瓮,水淹齊軍。」
這份答卷讓夏皇心生異色,因為他發現,蕭銳的主意竟和今日送來的加急軍報有異曲同工之妙。
加急軍報來自牧野牧場,乃是收集地勢地形後,多人研究定下的計謀,所以提出此計謀有理可言,但自己這位七子呢?
單憑一張地圖上的山脈、河流走勢麼?
夏皇放下答卷,問道:「銳兒,你寫下這些謀略,依據是什麼?」
蕭銳回道:「父皇,兒臣是依據殿內牆上掛著的地形圖,請父皇責罰,兒臣只根據地形圖便胡亂編寫策略,未經考察,有失嚴謹,兒臣知罪。」
果然!
夏皇心中震驚。
「詳細說一下的你的策略想法。」夏皇說道。
「是!」蕭銳恭敬道:「租野於齊,沿脈掘道。兒臣建議和大齊國洽談,把我們大夏國占領的牧野牧場租借給大齊國,不要錢,讓他們用馬匹做租金,先賺一筆,並以此換來兩國和平相處的假象。」
「然後暗中派士兵沿著山脈間峽谷往西北開鑿,連通百里外崑山山脈。每年春季崑崙山脈冰雪融化,匯聚成波濤洶湧的波瀾江南下。等到今年底冰雪皚皚,波瀾江河道變小,水流變緩,便可將開鑿的峽谷河道和波瀾江打通,引水東來。」
「最後,在牧野牧場西側峽谷中,築造河堤,等明天開春冰雪融化,河水暴漲,便有洶湧河水充斥河堤。然後我大夏國派兵佯攻,試圖占領牧野牧場。那時牧場中新生的馬匹茁長成長,大齊國肯定會舉兵南下,保護牧場防備我軍。」
「到時,我們掘開河道,水淹牧場。牧場在山脈之間的盆地,地勢低矮,裡面的人馬在劫難逃。」
蕭銳的聲音很平緩,卻讓蕭炎、蕭景兩兄弟臉色大變。
「父皇,此計謀是否可行,還需實地考察,畢竟紙上談兵是空想。」蕭銳回答道。
這是他所能想到的辦法,不是十天半個月,也不是三五個月的事,有可能需要一兩年,甚至更長的功夫。
雖然耗費的時間較長,但效果卻是長久的。
一旦河堤鑄成,便是永久利器,牧野牧場便永遠在大夏國手中,大齊國再也不敢從這裡進犯,因為他們的人馬擋不住決堤的洶湧河流。
夏皇沒有詢問蕭銳,而是看向蕭景、蕭炎,問道:「你兩人覺得此計謀如何?」
「太殘忍了吧。」蕭炎嘟囔一句。
蕭景卻道:「沿峽谷往西北開鑿河道,那得多少人力物力,就算地形允許,難保不被大齊國知道。一旦知道,功虧一簣。」
蕭銳笑道:「具體如何操作,還得看地形,至於會不會被大齊國發現,那就看隱蔽性了。」
蕭景爭執道:「我感覺此計異想天開,還請父皇定奪。」
夏皇抿了一口茶,悠悠說道:「領兵作戰,都知天時地利人和,占其中兩點,無往而不勝。和大齊國爭奪牧野牧場,我們大夏國三點不占。所以,戰並非是最佳選擇。」
「但同樣的,和,對大夏國而言,會有更大的潛在危險。」
「必須另出奇招。」
頓了頓,夏皇對海公公道:「去把冠軍侯的奏摺取來。」
第10章:夏皇的震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