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天在前,黃家眾人在後,一場追逐戰,正在林間路徑上展開,這個地方湊巧兩旁皆是密林,人一旦藏進去,靠夜色掩護,憑藉肉眼根本瞧不清楚。
這倒是給偷襲者了天生的便利,當黃家眾族人注意力放在追趕上的時候,便不時有各類暗器從兩邊射來,極大地延緩了追擊的進度,可當有人放鬆追趕,關注彼處時,便沒有任何動靜,根本找不到對方藏匿之處。
當然,這些人也並非吃醋的,在那名蘊氣境高手的帶領下,眾族人也引弓搭箭,投擲飛刀、飛鏢之類,依照敵人暗器來路,模糊辨認方位襲擊回去。
可是,偷襲之人並非什麼死物,而是活生生的人,且具備不俗修為,發動襲擊之後,不會傻不愣登原地不動,以他們的實力,正面對敵定然不及黃家這幫人,可暗中挪還地方,再容易不過了。
因此,反擊看似鋪天蓋地,滿含怒氣,實則收效甚微,起碼偷襲的一邊並無一方受傷。
黃家追趕者中,並沒有專攻瞳術以及兼修精神力之人,在場的皆是武者,若換做平時,分派出一隊驅趕敵人便是,可眼下正處於追殺楚天的關鍵節點,若有人提議分兵,旁人不說,黃天虎就第一個不願意。
既然不放棄追擊,那就只能給不斷騷擾,速度陡然下降許多,楚天脫離險境,暫時無憂。
此番支援,方楚天頗為意外,對幫手身份產生好奇心理。好在血妖瞳還在運轉,便極盡瞳力,往兩側密林中看。
濃郁的夜色,密集的樹林,在其他人看來或許麻煩,對血妖瞳卻造不成什麼阻礙,視線一落向密林,楚天便發現了支援者是一群身穿黑袍之人,人數約莫七八個,站在將近兩百米開外,距離雖不甚遠,可袍子融入夜色里,一般人根本無法察覺。
這些人臉上,均是帶有面巾,急於知道他們身份,楚天竭力催動血妖瞳,視線穿透面巾進入裡面,真實容貌頓時暴露在楚天視野中。
以他今日的精神修為,血妖瞳要看穿山體、厚牆之類的不可能,但透視這麼薄的面巾,還是不成問題的。
楚天先認出老段,身子一震,腳下保持疾行,血妖瞳逐個落在這些人臉上,將恩人們一一牢記腦中。
柳玄,王鼎,柳語柔,老孔那幫人因相處時間太短,大都叫不出真實姓名,只知道別人的稱呼,面孔卻是認識的。
這些人,並無一人踏入蘊氣境,如若給黃家發現了,待自己走後,秋後算賬,必將有性命之憂。對方不可能不知這一點,可即便如此,依然聯袂而來,可謂義薄雲天,令楚天深深感激。
離開秘境,遭遇黃家追殺,楚天先是向靈狐老祖求救,原本寄予厚望,卻不料朝夕相處的老狐狸,竟對自己陷入危機見死不救,心情低落到極點,可在面臨絕境之時,卻有這麼一幫人,雖只練體境修為,卻仗義出手,救他脫離為難。
這一落一起,反差實在太大了。一時間,楚天眼睛漸漸濕潤起來。
密林間,常人看不見的黑暗裡,偷襲者之中,柳玄和柳語柔離得較近。
柳語柔嬌軀套在黑袍里,一面連連手發暗器,一面用微不可聞的聲音對柳玄低語「哥哥,天小弟好像在看我們哪。」
聞言,柳玄手上動作不停,投擲完鐵蒺藜,趁著空隙,略喘了口氣,低聲回道「不可能的,夜裡離著遠,怎能瞧得見,別忘了,咱們臉上帶著面具,一定是你的錯覺。」
「這樣啊」柳語柔表情失落,突然眼睛一亮,道「他又看了我一眼,真的在看我呢。」
柳玄啞然失笑,不再多言,面色一凝,手上勁力越發大了,鐵蒺藜正中一名黃家族人後腿,慘叫一聲,倒在地上,滾來滾去,掙扎不起。
又放倒一人,柳玄又抓了把暗器,天女散花發出,又有幾人遭了殃。這種偷襲,己方在明,敵人在暗,最是容易不過,修為相當之人,若非極度機敏,簡直防不勝防,再怎麼謹慎,也會難免著了道。
見哥哥這副表情,柳語柔不由得撇了撇嘴。正常情況下,柳玄這樣做,就是擺明了不相信她,卻不便反駁。按照以往經歷,兩人有爭執時,一般柳玄都是對的,這一點屢次被實踐證明。
「不管了。我就是願意相信,天小弟看得到大家。」柳語柔見楚天再次看來,也不管他是否瞧得見,向他微微頷首,且露出最明媚的笑顏。
同在密林處,距離柳玄兄妹有一段距離,聽不到這裡交談的地方。老孔一面發暗器,一面眉頭皺起,猶豫了下,對老段說「老段,我怎麼覺得,楚天小哥在看咱們這邊。」
「你想多了,戴著面巾呢。還是大夜裡。」老段微微一頓,斷然否認,見路徑上,某黃家族人跑得正歡,眼神一亮,手發飛蝗石,正中對方臉上。
那人唉吆一聲,瘦高的個子,如斷折的麻秸杆一般,直挺挺到了下去,地面上捂住臉,嘴裡不住咒罵著,口齒含糊不清,不知是否在問候老段十八輩祖宗。
見老段矢口否認,老孔自己想了想,是沒有這個理,自嘲笑了笑,不再爭執,專注暗器發射,全心全意伺候黃家眾人。
從救援者們臉上逐一瀏覽過,諳熟於心後,楚天陡然發覺眼睛濕潤起來,忙抬手抹乾眼淚,展開銀鱗步,疾速向前行去。
「快追。」黃天虎咬牙切齒,拋棄倒在地上的部分傷員,率領大批人馬,在偷襲者密集炮火中艱難前進。此番速度,比正常時下降甚多,若非楚天體能十不存一,幾乎消耗殆盡,早就被遠遠甩開。
借著鐵旗團以及老孔兩幫人的幫忙,楚天再度和追擊者們拉開了小段距離,卻在黃天虎等鍥而不捨的追趕下,給死死咬住,無法徹底擺脫追殺。
另一邊,將時間稍微前移,且說周乾攔住黃鎮岳,為了讓楚天逃得更遠,打點精神,將劍法施展到十成,波源氣注入其上,展開時,藍汪汪的,恰似一個水球,擺不掉,甩不脫,將黃鎮岳死死糾纏,兩人邊走邊戰。
此時不比往日,黃鎮岳有要事在身,急於誅殺楚天,替子報仇,哪裡有心情與周乾慢慢切磋,赤炎氣凝注刀身,舞出重重刀影,如赤虹橫空,火蛇吐信,熱浪逼人,可兩人實力相當,又如何迫得退。
久斗數十合不下,黃鎮岳心中焦躁,拼力一刀將周乾稍稍迫退,知曉無法擺脫對方,便停住步子,丹田發力,雄渾聲音響徹樹林上空,轟轟隆隆,宛如驚雷,回聲不斷,經久不息。
「大師,黃某知道你定然沒有遠離,三千塊元石,替我宰了那小子,意下如何」
等了許久,也不見有人回應。乒桌球乓的,儘是兩家族人交手的兵刃碰撞聲,卻與大師什麼的無干。
就在黃鎮岳認為判斷失誤,無奈一咬牙,打算苦鬥周乾之時,一道老邁奸猾的聲音突兀響起「黃家主既已開口,老朽敢不從命,只是太過吝嗇了些,三千元石可不夠,二一添作五,一口價,六千元石,如何」
「這也太」黃鎮岳不甘被宰,面色陰沉,猶豫著開口。
可周乾已經聽出門道,知道對楚天不利,二話不說,持劍上前,催動元氣,展開快攻,一劍快似一劍,風馳電掣,將黃鎮岳後半截話壓回肚子裡,差點沒嗆個半死,只顧得上用刀左遮右攔,再分不得心與旁人說話。
「嘖嘖,黃鎮岳,再猶豫下去,老朽無所謂,那小子可要跑得沒影了。到時,即便是老朽,找起來也沒那麼容易,豈不誤了大事」
那大師不知藏匿何處,好整以暇的聲音,四面八方,傳遞而來,叫人辨認不出方位。
給壓著打數十招,黃鎮岳方緩過勁來,刀身元氣爆發,赤紅如火,與周乾各自後退數步,不等身子站穩,急忙開口「六千就六千,我答應你了。」
上方某處枝椏抖了抖,翠綠葉子落下幾片,兩道身影落了下來,一人一獸,正是范大師和他的坐騎赤鱷虎。
周黃兩人嚇了一跳,原來這范大師就在附近,從剛才傳音上卻聽不出來,不知是用了何等奇妙的法門。
周乾感知到對方精神強度,眉頭大皺,卻也沒做理會,繼續與黃鎮岳戰在一處。
雖然明知對楚天不利,可以他修為,纏住黃鎮岳,已經是能力極限,若在不知好歹,拉上這來歷不明的大師,即便是他,也怕有性命之憂,楚天是對他女兒有恩,可做到這一步,也算仁至義盡,不可能為報恩把自己也搭進去。
「足足六千元石,眼睛都不眨一下,黃家主之慷慨,吾輩望塵莫及,深感汗顏。看樣子,你此時也脫不得身,看在以往交情上,咱們暫且記下這筆賬,利息就免了,黃家主好自為之,老朽去也。」
范大師手捋白須,搖頭晃腦,頗為感慨,卻讓大出血的黃鎮岳,差點沒一口老血噴出來。旋即,知道事不宜遲,翻身跨到赤鱷虎背上,雙腿一夾腹部,化作赤紅流光,流光飛電,疾行而去。
第二百七十二章 慷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