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聖十五年,六月十四。
石見城的大火已經燃燒了三天三夜,即便是如此,大火仍然沒有完全熄滅。
不知多少人死在這場大火之中,甚至就連同皇宮、王府等許多建築都被點燃了。
甚至有消息說,皇上也被燒死了!
可是對於城內外的建奴守軍來說,他們這個時候壓根就顧不了那麼多,尤其是對於城上的守軍而言,灼熱高溫和烈焰中的慘叫,早就把他們給折騰的沒了魂。
「嘩啦……」
水剛從護城河裡提上來,一桶水就被當頭澆到身上,這一桶水,讓十幾個人都體會到了難得的清涼。
但是很快,水就變成了熱氣,熱氣騰騰的。很快,城牆上的人又放下桶,甩著繩提了一桶水倒在身上。
如此周而復始,如果不是這些水,恐怕城牆上的人也會被大火烤的跳到城下去。
坐在城牆上的人們無不是用絕望的眼神瞧著曾經的家園,家已經不復存在了,儘管許多地方的火已經熄滅了,可是放眼望去,卻是滿目瘡痍,斷垣殘壁之間,煙霧升騰著。
這些臉上儘是菸灰,滿面絕望的人們,就那麼愣愣的看著這座城。
作為城市的石見城已經徹底的不復存在了。
完了!
鰲拜絕望的朝著城裡看去,在他的眼前,是已經被燒成赤地的石見城,在他的身後是炸毀的箭樓,儘管火箭彈沒有落在箭樓上,可是大火的高溫卻引爆了箭樓里的火藥,爆炸毀掉了箭樓,也毀掉了他抵抗下去的信心。
這打個屁啊!
城都沒有了……
甚至就連皇上……
朝著皇宮的方向看了一眼,鰲拜的心立即懸了起來,宮裡的火著的那麼大,皇上應該沒什麼事吧!
可那麼大的火,別說是人了,就是大羅漢仙估計也得給煉化了!
皇上要是在城裡頭,那還能活嗎?
一想到皇上可能遭遇不測,鰲拜的心裡頓時閃動著各種念頭,這些念頭最後匯聚成了什麼?
昨天,火勢弱下來之後,他也派人到城裡查探過,卻沒有得到任何消息,非但沒有皇上的,就連王公大臣的消息也沒打聽到多少,打聽到的無非就是兩字——「死了」。
除了死之外呢?
也就只剩下一個死了!
城裡到處都是死人,那些防炮棚在大火中變成了一個個烤爐,隨便扒開一個來,裡面就會湧出一陣誘人的香味!
那是烤肉的香味!
棚子裡的人變成了烤肉,就像烤鴨似的,被悶在爐膛里,烤出了油、烤熟的、烤焦了。
棚子裡的人是這副模樣,更何況是棚子外頭的人?
絕望!
鰲拜當然不知道皇上已經逃了,也不知道皇上已經把他定位到大清英雄這個地位上了。
對於鰲拜而言,現在他的心裡只剩下了一個情緒,也就是絕望,絕望透頂。這仗還能打嗎?
「主子,佟將軍過來了!」
突然下屬的稟報,讓鰲拜的心裡一緊,佟國器,他不好好的守城到這邊幹什麼?
就下意識的沉著聲問道。
「他是自己來的,還是?」
雖說他和佟國器算是難兄難弟,可說到底,對佟國器那小子,他可不敢相信,他家祖上是不是女真人,鰲拜扯不清楚,那怕是太祖皇帝說「佟家本系女真」,對鰲拜來說,也沒什麼的意義。
可他家祖上佟養性那也是世受大明的皇恩,可最後不也是降了太祖皇帝,佟家的人……那小子該不會見勢不妙,想拿自己的腦袋邀功吧!
眼下這個局勢什麼人都靠不住。指不定會有人拿著自己的腦袋去邀功請賞。
「回主子的話,他是自己過來的,就帶了幾個奴才。」
鰲拜這才鬆了口氣,繼續沉著聲:
「好,我知道了。」
很快,佟國器就過來了,他的臉色顯得很是難看,一見著鰲拜就向他使了個眼色,示意他讓周圍的奴才都退下。
鰲拜皺著眉頭揮退身邊的奴才,輕聲問道。
「怎麼回事?」
他知道佟國器這副模樣,肯定是有什麼大事告訴他,會是什麼大事,難道說……
「完了,」
佟國器有些緊張的說道,
「宮,宮裡頭……」
壓底聲,佟國順眯著眼睛四下打量,確定周圍沒人後,才說道。
「宮裡頭有消息說,主子沒了……」
主子沒了!
鰲拜的心頭一緊,最不願意看到的事情終於發生了。
「到底是怎麼回事?」
「那,那火燒的太大,就、就連宮裡頭也沒有倖免,雖說奴才們都在拼了命的救火,可火著的太大了,根本就救不下來,當時主子和不少人在殿裡議事,一個油彈從天而降,直中大殿,不少人都沒能逃出來……」
完了!
主子沒了!
可,可主子怎麼就會沒了呢?
正疑惑的時候,鰲拜看到佟國器靠近他,悄聲說道。
「老兄啊,現在主子沒了,你我得早做打算啊!」
早做打算!
做什麼打算?
就在鰲拜疑惑的功夫,只聽佟國器說道。
「既然主子沒了,城也沒了,咱哥倆可不能傻了吧唧的把性命葬送在這啊!」
「那兄弟你的意思是?」
「要不然……就降了吧!」
降?
瞬間,鰲拜就傻了,他說什麼?
降了?
這小子說的到輕鬆,這麼降了,大明那邊能放過自己?
「降了?咱們願意降,他們願意收不?」
話都沒說,鰲拜就聽佟國器嘿嘿笑道:
「他們願不願意收?你說他們願意守嗎?」
手指著城上那些已經沒了魂的士兵和逃到城頭的婦孺,佟國器輕聲道。
「他們可不願意守啊!」
他們願意嗎?
答案不問自明。這些人早就被打沒了膽,這把火一燒,別說城頭上也燒死不少人,就是沒燒死人,他們也沒什麼膽氣,從遼東到朝鮮,再到石見,他們的膽氣早就被打沒了。頂多也就是慶幸自家的孩子不在石見。
強作鎮定了一會,鰲拜說道,
「要是有人不願意降呢?」
佟養性笑道:
「那麼忠心耿耿的傢伙當然是去見主子了。」
去見主子......這狗日的心可真狠啊!
瞧著面前的佟國器,鰲拜的心情是那個複雜啊!
佟家是反覆無常的奸賊不假!
可是人家當年投了太祖,保住了身家的榮華富貴,現在他佟國器,卻又要倒戈回明朝了,說白了,不還是為了自家的榮華富貴!
這佟家的人可真夠無恥的!
可再無恥,人家也能保全身家性命。
可問題是明朝那邊……
「明朝那邊真的會放過咱們……」
鰲拜的心裡沒有底,他當年可是跟著黃台極殺過明軍,而且也曾入過關,殺過漢人的,算起來,他的手上可是沾著不少漢人的血,按照明朝的尿性,還能放過他不成?
要是降了明朝,那可不就是自投羅網了嘛?
就是法外開恩,怎麼著也得掉腦袋吧!
「誰說要降明了啊!兄弟啊,你想想,咱們現在那怕就是降了瀛王,瀛王敢收咱們不成?」
「那你的意思是?」
「當然是逃出去,投奔幕府了!」
佟國器說到。
「什麼?投降幕府?」
「不是投降,是投奔。」
佟國器直截了當地說道。
「你沒看嗎?眼下對於咱們來說,最要緊的是什麼?就是要活下來。咱們和明朝那邊兒可是不死不休,但是和睦府那邊卻沒有這樣的深仇大恨,而且對於幕府來說,目前可是明朝實力最強,咱們去投奔他們,可就是壯大他們的實力,他們可能會拒絕嗎?」
佟國器看著鰲拜說道。
「眼下咱們要是想活的話,只有這麼一條路可走了。」
這……鰲拜想了想,然後試探到。
「這?能行嗎?」
「不能行的話,那咱們也就是死路一條了。」
佟國器毫不隱瞞地說道。
「就眼下的情況,咱們連糧食都吃不了幾天,你說即便是守在這兒,又能守上幾日。那些明朝人即便事故工程硬耗,也能耗死咱們,等個十天八天後,不等他們打過來,咱們可就一個個都餓死在這地方了。」
一場大火燒毀了一切。不僅燒死了城裡的人,而且還把城裡的糧庫給燒了。
當然,在城外的那些堡壘之中,還有足夠的糧食,而是現在城牆上那是有好幾萬人哪。
這麼多人這麼多嘴。沒有糧食能承上幾天?
「哎,」
鰲拜長嘆口氣,然後說到。
「當初我就說咱們應該在外圍和明朝幹上一陣子,可是皇上他們偏偏不聽。你瞧瞧你瞧瞧現在這座城北明朝人燒成什麼模樣了?哎,這當真是大清國要完啊。」
大清國完了!
就這麼一把火的事兒。就把大清國給燒沒了。當然,鰲拜並不知道他心中的皇上已經逃之夭夭了。一同逃之夭夭的還有不少親信大臣。
至於他們,不過只是故布迷陣丟下的棄子而已。當然,作為棋子的他們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是棄子。
或許這就是小人物的悲哀吧。
朝著已經毀於大火中的城市沉默了好一會兒,鰲拜才開口說道。
「兄弟!你說咱們現在還有機會出去嗎?」
「眼下能不能出去我不知道,可咱們要是再拖下去的話。」
佟國器語氣肯定的說道。
「那可真就是只有死路一條了,現在走的話,咱弟兄們還有活下去的指望,要是不走,那可就的全死在這地方了。」
面對這樣的選擇,鰲拜突然有些猶豫。就現在的情況到底是走還是不走?
這是一個選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