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火燃燒著!
滾滾濃煙瀰漫數里,即便是相隔數十里也能看得清清楚,當那些僥倖逃出盛京的人們,驚駭的回頭看著盛京城裡的煙柱時,他們同樣把明軍打下盛京的消息帶到了城外,在最初的驚訝後,驚訝變成了驚喜,一時間,城周圍的莊子裡,立即成了一片沸騰的海洋。
那些受盡欺壓的莊丁們在得知明軍打下盛京後,無不是拿起了鋤頭、鐵叉充當武器,砍向那些莊頭、備御。當年後金對其統治區內的那些在其屠殺中倖存漢人除了強迫剃髮易服外,還將他們變成奴役,被編入女真人家為僕役、或編入農莊為農奴。淪為農奴的人不但遭到殘酷剝削,從事繁重勞動,而且沒有人身自由,甚至就連妻女也倍受侮辱,
在過去的幾十年間,這些莊丁不知受過多少罪,他們的心裡不知埋下了多血淚,在今天全都爆發了出來。提著鋤頭走在眾人身前的魏大福,雙眼通紅,他的眼睛盯著莊頭李貴,他惡狠狠的盯著他。在他的身前幾個手持腰刀的莊丁,大聲喊叫著。
「造反了,造反了,阿哈們造反了……啊!」
伴隨著鋤頭砸在腦袋上「砰」的一聲,喊聲嘎然而止!
再一次收回鋤頭時,魏大福盯著那幾個人說道。
「虎子、狗子,你們都是漢人,平常沒犯大罪,我們不殺你,要是敢擋著,就別怪魏大叔我翻臉無情了!」
揚著帶血的鋤頭,魏大福冷冰冰盯著他們,在他惡狠狠的注視中,那幾個年青的後生,無不是紛紛丟下刀來,然後逃回家去。
「大,大福,我,我平,平常對你可,可是照顧不少,你,你……」
李貴的話沒說完,魏大福就大笑道。
「照顧,好一個照顧,十年前,我家的春妮剛滿十三歲,你說主子家要人侍候,把我家春妮帶過去,人活生生的去的,不到一個月,就上吊死在蘇哈家了,春妮為什麼會上吊,不還是被蘇哈給糟蹋了!」
「還我家的歡兒!」
「不要和他廢話,殺了這老狗!」
「咚……」
就像是敲碎西瓜似的,在腦袋被鋤頭敲碎的時候,伴著一聲悶響,紅的、白的濺了一地,一鋤頭將李貴砸死後,魏大福他們並沒有停下來,而是衝進了大宅,屋子裡曾經潑辣殘忍的主子們,無不是驚恐的看著他們,儘管這些女人的手中拿著刀、拿著弓,可渾身顫抖的她們卻不敢張弓。
「魏,魏……」
不等主子們用生硬的漢話想要求饒時,那個年邁的老主子,蘇哈被拉了出來,已經年邁的他,兩眼昏花,儘管身材高大,最早沒有了當年的武勇,他愕然的看著地上的屍體,用眼睛盯著魏大福,然後那雙眼睛裡迸發出惡毒的目光,儘管已經年邁的舉不起刀,但並不妨礙他用盡世間最狠毒的言語詛咒著他們。
「你們這些不知好歹的阿哈,居然敢背主,你們死後是要下地獄,被烈火燒成灰……」
儘管年邁的老人,會讓魏大福想起自己的父親,但是,他的父親卻在幾十年前,在瀋陽陷落時,被女真人給殺死了,還有他娘也被掠走了,從那後是死是活,就再沒了音信。
手起刀落間,在那個腦袋滾到地上的時候,魏大福惡狠狠的衝著腦袋上吐了口口水。
「呸!你也有今天!把他的頭拿去餵狗!」
在魏大福這麼喊著的時候,其它人盯著那些女主子問道。
「魏大哥,這些野娘們怎麼辦?」
「你們想幹啥就幹啥,不過要記住了幹完了事之後……」
魏大福比劃了一個手勢,然後便走了出去。然後他徑直走到了地里的墳頭邊,這是女兒的墳,春妮就埋在這下面。儘管天寒地凍的,但是他仍然拼盡全力用鋤頭修著墳塋,原本墳塋是圓形的,可漢人的墳卻是方的,那些個女真人,非但讓他們剃了頭,甚至就連墳也不准財用漢人的方墳!
……
這一天,是奴隸們的解放日!
同樣也是奴隸主的末日!
相似的一幕,在瀋陽城周圍的莊子裡不斷的上演著,那些受盡欺壓奴隸們,報復著,發泄著他們多年來的屈辱,曾經的主子們和他們的走狗一同變成刀下的亡魂。
當一切都結束之後,這些人便套上大車,把莊子裡的金銀、糧食、衣裳、布匹都裝在車上,然後趕著大車,帶著家人離開了莊子,在離開莊子時,他們沒有忘記一把火把不知讓他們受了多少罪的莊子點燃了。
一時間,瀋陽城周圍到處都慢一片火海,一道道煙柱在冰天雪地間升騰著,而這些拖兒帶女的人們,都朝著一個方向走去了。朝著盛京走去,這一幕,就像當年東江鎮每每深入敵後時,莊子裡的漢人所做的一般,自由!對於奴隸來說,他們從不會放過任何可以重獲自由的機會!
當然,他們從來沒有放棄過對自由的渴望!
「爹,大明王師是什麼模樣?」
坐在牛車上,魏念宗有些好奇的問著。十八歲的他,從來都沒有見過明軍,只是在其它的莊子裡,見到過被俘虜來的明軍。
那些明軍就是爹日裡念夜裡想的王師嗎?
「王師啊,就是和咱們一樣,說著一樣的話,有著一樣的姓的人,他們啊……」
他們是什麼樣的人?
現在魏念宗自己也忘記了,甚至於,他都忘記了,他自己也曾是大明官軍的一員——他和莊子裡的不少莊丁,都曾是大明的兵戶,那個時候,大家和和氣氣的過著日子,什麼時候想過,有朝一日那些個女真人會從邊牆外殺進遼東,像野獸一樣,到處燒殺搶掠,到最後,還把活著的人都變成他們奴隸,變成他們的牲口,會說話的牲口……
突然,魏念宗想起來了,他自己也是王師里的一員啊!
「其實,當年,你爺爺也是王師,也是大明官軍,要是,要是當年俺們再拼點命,都拼命的話,興許……」
舉許會怎麼樣?魏大福的心裡一酸沒有再說下去,但是握著刀的手,卻握的更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