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裴小樓的掩護下,齊玄素成功逃出張月鹿的「魔爪」,開始尋找柳湖。
不過齊玄素沒有漫無目的地胡亂尋找,而是先理清思路。
如果是天人劫走了柳湖,就算天人會飛天遁地,也不可能連半點馬蹄痕跡都不留下,畢竟天人不大可能把馬一併擄走。
若說是某種挪移法術,也不大可能,這種法術需要一定的準備時間,不太可能臨時起意,必然是有的放矢,那麼又是如何預料到柳湖一定會進入樹林?
所以這兩種可能都可以排除。
齊玄素忽然想到一個可能,會不會是「步月」出了問題?
原來的「步月」就是一匹普通的老馬,有些小聰明,體力不大行,不抗凍。可隨著他走了一趟「鬼國洞天」之後,「步月」就好似脫胎換骨了一般,不僅不見老態,而且身上透著一股子陰氣。
齊玄素想到此處,不由想起了自己得自「死之玄玉」的神通,可以打開一道通往「鬼國洞天」的「陰陽門」,雖然他因為自身血氣的緣故,不能穿過「陰陽門」,但不意味著其他「人」無法穿過。
想到此處,齊玄素又耐心等到入夜,確認沒有人跟著自己之後,悄然離開江陵府,然後在一無人之地召出那隻被他收服的女鬼。
女鬼的靈智不低,天然對於陰氣的感知十分敏銳,在女鬼的引領下,齊玄素在城外找到了一處墳地,甚至可以看到幾點鬼火。
這還是齊玄素第一次施展此類神通,倒是不必畫符念咒,也不必踏罡步斗,不過對於法力的損耗有相當要求。或者說消耗法力的多寡與環境有極大的關係,若是陰氣濃郁的地方,比如鬼國洞天的帝柳位置,消耗就微乎其微,可若是正常地方,就會大損法力。如果是陽氣濃郁的地方,甚至會無法打開門戶。
此處墳地縱然有些陰氣,不過靠近江陵府這等人煙稠密的大城,也相當有限,所以齊玄素在開啟門戶之後,只覺得將近半數的法力瞬間一空。
然後就見星火點點連接成一線,然後一線首尾相接,化作一道長方形的幽幽門戶。
門戶之中蕩漾起層層漣漪。
按照道理來說,這道門戶可以召喚三大陰物之一,不過看這個架勢,卻不像三大陰物降臨陽世人間。
片刻後,一個馬頭從門戶探了出來,看到齊玄素後先是眨了眨眼,然後打了個響鼻。
齊玄素不由鬆了一口氣,還真讓他猜對了。
然後就見「步月」整個從門戶中走出,馬背上坐著一大一小兩個姑娘。
稍大的姑娘自然就是柳湖,稍小的姑娘也算半個熟人,正是殷先生的孫女。
齊玄素至今也想不明白,千年老鬼哪來的孫女。
「你好呀。」殷小姑娘主動向齊玄素招了招手,「你戴面具了?真有意思。」
大概只有齊玄素才能開啟這道門戶,所以哪怕是齊玄素戴了可以遮掩本身氣息的白狐臉面具,仍舊瞞不過殷小姑娘。不過也有其他可能,比如殷小姑娘可以看破表象,也說不定。
「殷姑娘,你好。」齊玄素拱了拱手,又望向坐在殷小姑娘身後的柳湖。
柳湖臉色微白,這次「過陰」,雖然時間不長,但讓她受驚不小。好在殷小姑娘安慰她說很快就可以離開,她這才稍稍安心下來。現在看來,倒是沒有騙她。
柳湖從馬背上下來,來到齊玄素身旁,輕聲道:「魏叔叔。」
齊玄素微微點頭,十分淡定,倒像是一切都在他的意料之中,是他故意把柳湖送入「鬼國洞天」去避難。
齊玄素又把目光轉向「步月」,伸手拍了拍馬頭:「你竟然還有穿行陰陽的本事?見勢不妙就跑到『鬼國洞天』,倒是有些意思。」
「步月」晃了晃腦袋。
殷小姑娘從馬背上跳了下來,向齊玄素道別:「我該回去了,你以後要是有事,就開這扇門。對了,你的馬也可以寄存在這裡,它能自己過來,我會幫你代為照看。」
齊玄素聞言看了「步月」一眼,道:「那就多謝殷姑娘了。」
殷小姑娘轉身走回門戶之中,這道由齊玄素開啟的門戶迅速縮小,最終化作一個黑點,徹底消失不見。
齊玄素收起女鬼,只剩下「步月」和柳湖。
柳湖問道:「魏叔叔,我們接下來還去江州嗎?」
齊玄素沉吟道:「張青霄和裴真人要去江州繼續查案,我們不好與他們同行。可這個案子與太平道有關,若是從陸路經過太平道的地盤去往直隸,風險也著實不小。卻是兩難。不過還有第三條路,那就是沿著大運河乘船北上,一路都在船上,可以不進城不住店。」
齊玄素與其說是在與柳湖商量,倒不如說他在自問自答。
水路,海路,陸路。條條大路通直隸。
經過了紫仙山一事之後,齊玄素真真切切感受到了太平道到底是怎樣的龐然大物,可以調動幾百號江湖好手的袁家,說滅就滅了,上午還大宴賓客,晚上就付之一炬,甚至不必太平道或者李家親自動手,只是李家的外圍勢力出面收拾殘局。
現在要他從太平道和李家的核心勢力範圍橫穿過去,說不心虛,那是自欺欺人。
不過齊玄素也有優勢,那就是目標小,太平道不太可能注意到他這個小人物。
哪怕正是他這個小人物攪動局勢,搶走了「玄玉」,殺了沈玉崒,殺了蘇染,間接導致紫仙山大案爆發,可太平道並不知情。
想到此處,齊玄素忽然發現一個問題。
這三件事,都與七娘有關。
現在回想起來,鳳台縣爭奪「玄玉」,著實是蹊蹺,太平道竟然只派了一群普通青鸞衛和兩個試百戶,再沒見到其他太平道之人。就算太平道有著不想引起正一道和全真道注意的考量,也還是不太合理。
如果沒有七娘暗中保駕護航,那麼齊玄素是否就能見到太平道的高手了?還是說,七娘不止殺了諸葛永明一人?
沈玉崒的事情就不必多說了,那是齊玄素第一次殺人,而且還是七娘手把手教的。
至於紫仙山一事,似乎與七娘無關,可一手促成這筆「生意」的正是七娘。
齊玄素早就知道七娘不簡單,卻又沒想到七娘這麼不簡單。
如果說七娘代表了清平會,那麼參照「天廷」與太平道的關係,清平會又是誰的外圍勢力?正一道?還是全真道?亦或是這些年來始終沉寂的儒門?
齊玄素沒去深思,也不想去深思。
就算七娘有些謀劃,可沒害他,更沒有強迫他如何。
且不說七娘是他的救命恩人,若非七娘,他早就成了人家的刀下亡魂。就算他僥倖活了下來,沒有七娘的幫助,不要說給師父報仇,連仇人是誰都不知道。
沒有七娘,他不會有今日的一身玄通和光明的前途,他就是個普普通通的遊方道士,張月鹿是天上可望不可即的天上仙子,裴小樓和雷小環是不會正眼看他的大人物,岳柳離和萬修武更是他一輩子也難以追上的年輕俊彥,當年的那些仇怨只能打落了牙往肚子裡吞。
什麼叫恩同再造?這就是了。
親娘對待親兒子也不過如此了。
正因如此,齊玄素從不肯去深思七娘種種舉動背後的深意。
想出來又能如何?本來仿佛母子的兩人生出隔閡,然後做個孤家寡人?
沒什麼意思。
齊玄素收斂思緒,最終有了決定:「我們走大運河的水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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