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水一心樓的二樓並不比一樓更小,書架卻少了許多,故而顯得更為空曠。可想而知,這些藏書的質量還在一樓之上。
除此之外,在許多靠窗位置還擺放著桌椅,不過此時這些窗戶全都被封閉了,若是靠近,同樣會顯現出太極八卦的封印標識。
只是姚裴對二樓的眾多藏書無動於衷,因為這裡的書架都設有禁制,藏書再好,她也不能浪費仿製玉牌的一次寶貴機會去解開禁制,所以根本不看。
穿過仿佛迷宮的各種書架,兩人來到去往三樓的樓梯口。這裡竟然有一個巨大的身影,大約丈余之高,頭頂幾乎觸及樓頂,通體金鐵製成,外觀上與靈官甲冑有幾分相似,披甲執銳,只是龐大許多,在雙眼位置閃爍兩點紅色光芒。
道門將其稱之為機關傀儡,是天機堂和化生堂合作的典範,既有機關術的應用,又有符籙神力的加持,因為金剛不壞、水火不侵、力大無窮的緣故,其戰力堪比天人,又因為其體型龐大,可以配備道門的仿製龍珠,甚至與陣法地氣連接,在續航上要遠勝靈官,除了造價昂貴之外,幾乎沒有明顯缺點。
對於道門而言,有些地方,長年處於封閉狀態,又十分重要,不能不派人守衛。若是讓活人進去,非要逼瘋不可,一般是願意乾的境界修為不夠,境界修為足夠的卻不願意干,靈官因為要補充神力的緣故,必須經常換防輪班,於是這些機關傀儡便有了用武之地。
比如此時的天水一心樓,長年封閉,原本駐守於此的道士靈官全部撤走,可萬象道宮還是做了最後一手防備,即在此地投放了一尊機關傀儡,代替原本的靈官。
更關鍵的是,這尊機關傀儡與天水一心樓的封印並不相通。畢竟能來到二樓的人,肯定是解開了天水一心樓的封印,若是讓兩者相通,那麼這尊機關傀儡就成了個擺設。
換而言之,這是兩把完全不同的鎖。
機關傀儡立刻鎖定了兩人。
就在這時,姚裴取出一枚印章,將刻有印文的印面朝上。
因為東方的書寫習慣是從右往左、從上往下,所以總共被分成三列,最右邊一列從上往下是「劍秀」二字,中間一列是「山主」二字,最左邊一列只有一個「人」字,卻用了一個異體字「秂」,上禾下人,還是讀作「人」,原意是禾將結實。
「秂」字又被拉長,占了上下兩個字的空間。「秂」字的上下兩部分結構的交接處,正取中間部位,也就是使上面「禾」部與下面「人」部的結合處與右側「劍秀」兩字、「山主」兩字的上下間隙看齊而形似兩字,形成五字貌似六字的效果。
齊玄素在這方面的造詣差了點,瞥了一眼,疑惑道:「劍秀山主禾人?這個『主禾』是什麼意思難道是劍秀山的種田人?這是哪位高人?」
姚裴看了齊玄素一眼,驚詫、鄙夷、無奈、嘲諷、好笑皆有。
齊玄素看姚裴的表情也大概知道自己鬧了笑話,閉口不言。
姚裴輕輕吸了一口氣,緩緩道:「是『劍秀山主人』,不是什麼『劍秀山主禾人』。」
說罷,姚裴將這方刻有「劍秀山主人」印文的印章朝著那機關傀儡一照,口中喝道:「劍秀山主人敕令,歸位!」
說來也是奇了,這尊機關傀儡竟是不動彈了,眼中的紅光也隨之漸漸淡去,仿佛成了一尊雕塑。
齊玄素暗暗吃驚於姚裴的準備充分,不由問道:「姚道友,劍秀山是什麼地方?」
姚裴倒是沒有藏著掖著:「這些事情本不該告訴你,不過你既然是七娘的義子,那也沒什麼好隱瞞。」
原本姚裴還是稱呼「七姑祖母」,不過大概為了避開「表叔」這個尷尬稱呼,她也悄然改口稱呼「七娘」。
齊玄素自然察覺到了,卻沒有戳破姚裴的這點小心思,萬一她惱羞成怒咋辦?現在的她可是清醒著,情緒比較活躍。
齊玄素也大概明白過來,姚裴身上的秘密太多了,無論是那塊能仿製掌宮大真人令牌的空白玉牌胚子,還是此時的劍秀山主人印章,都不好讓外人知曉,可姚裴又要找個幫手,被東華真人誇讚並提拔的他便進入了姚裴的視線之中,姚裴還不放心,又一再問他與七娘是什麼關係,只是出乎姚裴的意料之外,平白無故多了個表叔,她只能選擇視而不見。
不過由此可見,姚裴的確是早有謀劃,絕非是臨時起意。
姚裴再次以仿製玉牌開啟這道去往三樓的禁制,同時問道:「你對道門的造物工程了解多少?」
「據說其核心被設在玉京的洞天之中。」齊玄素老實回答道。
姚裴道:「那是後來的事情了,在最早的時候,地肺山萬壽重陽宮還是道門副都,造物工程就被設在距離地肺山不遠的劍秀山中,哪怕後來造物工程轉移到崑崙的洞天之中,劍秀山仍舊十分重要。這些機關傀儡是造物工程的產物,都會留有後門,我以劍秀山主人的名義敕令,自然無往不利。」
齊玄素有些驚訝道:「劍秀山在哪?」
姚裴道:「就在中州境內,與紫仙山、龍門府相去不遠。不過十分隱秘,若不知開門之法,就算近在咫尺,也是進不去的。」
齊玄素感慨道:「原來如此,千防萬防,家賊難防。」
姚裴狠狠剜了齊玄素一眼,直接登上三樓。
齊玄素跟在後面,結果剛上三樓,就聽一聲浩蕩龍吟,滾滾音浪撲面而來,齊玄素猝不及防之下,只覺得雙耳瞬間失聰,眼前一黑,踉蹌幾步,險些栽倒在地,這也就罷了,他的還感覺自己的心房位置狠狠抽搐了一下,雖然不疼,但卻十分可怕。
如果齊玄素沒有堅固無比的副心,僅僅是這聲龍吟就能讓他遭受重創,換成境界更低之人,說不定就要心臟破裂,立斃當場。
不愧是成年後就能與偽仙媲美的蛟龍。
姚裴只是身形微微晃了一下,臉色有了片刻的蒼白,立時又恢復如常。
上了三樓之後,兩人只能站在樓梯口前的方寸之地,在前方還有一道禁制,如同水幕,倒映出兩人的面容,姚裴仿製的玉佩也只剩下最後一次使用機會。
姚裴毫不猶豫地催動仿製玉牌,水幕上並不崩解,而是蕩漾起層層漣漪。放置玉牌的光華愈發黯淡,隨之出現裂痕,最終化作細沙。
姚裴心思縝密,並不把將這些細沙隨意潑灑,而是收了起來,不留下半點痕跡。
齊玄素見姚裴如此舉動,忽然想起一事,問道:「我們今日取寶,難保要與裡面的蛟龍打個照面,它可不是不會說話的牛馬,靈智與人無異。如果日後七代大掌教將其放出,它指認我們二人,那該怎麼辦?」
姚裴語氣淡然道:「它是道門之人嗎?異族的話語什麼時候也能當成證據了?既然沒有證據,那自然就是誣陷,我們該怎麼樣就怎麼樣。」
齊玄素皺了皺眉頭:「就這麼簡單?」
姚裴反問道:「我問你,第二次江南大案的直接責任人是誰?」
齊玄素遲疑了一下,回答道:「江南道府次席副府主李天瀾。」
「你和張月鹿查了這麼久的案子,能把他怎麼樣嗎?」姚裴微諷道,「所有人都知道李天瀾不乾淨,可沒有證據,他還是繼續做他的次席副府主。」
齊玄素也不得不認可姚裴的話語了。
「走吧。」姚裴當先穿過漣漪陣陣的水幕。
齊玄素緊隨其後。
兩人終於是來到了三樓。
過去的時候,三樓一直是大真人和參知真人才有資格踏足的地方,這裡的藏書也屬於機密級別,所以那條蛟龍才會在這裡被六代大掌教撞了個正著,成為階下之囚。
此時三樓中所有的物事都染上了一層黑白之色,仿佛時間在這一刻靜止,所有書架的擺放位置就好似外面環繞的八十一座書樓,呈現出大小圓環相套的格局,在圓環正中位置,是一道黑白色的光柱,在地面上呈現出一個黑白雙魚,光柱中坐著一個美麗女子,白衣白紗白髮白靴,又非素白,朦朦朧朧,煙籠霧漫,尋常人駕馭不了這等白衣,容易顯黑,可此女肌膚白皙晶瑩剔透,竟是還要壓下白衣幾分。
再看面容,卻是粉面花含露,蛾眉柳帶煙,嬌媚不可方物,眼神淡漠冰冷,渾然不似人間女子。
若不出意料之外,這就是此地的囚徒了,竟然是個龍女。
齊玄素甚至冒出一個想法,六代大掌教該不會是因為憐香惜玉才沒有痛下殺手吧?
不過姚裴的目光只是在這女子的身上一掃,隨即便望向女子的頭頂上方,那裡選擇一面八卦鏡,正是這面鏡子將這龍女定在了此地。
齊玄素也隨著姚裴的視線發現了這面鏡子,不過他還未發現第二件半仙物到底藏在何處。
龍女冷冷望向兩人,問道:「你們是誰?」
姚裴反問道:「你就是被大掌教囚禁於此的蛟龍?」
龍女冷笑一聲:「原來是道門弟子,只是以你們二人的修為,恐怕還殺不得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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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四章 劍秀山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