止戈園並不廣闊，一下子湧入這麼多武道強者，頓時顯得有些擁擠。
幹部們分成幾個大大小小的圈子，彼此竊竊私語著。
「盟主駕到！！」
突然間，洪亮的呼喝聲響起，在止戈園上空迴蕩。
眾人立時停止交談，齊刷刷地朝入口看去。
澹臺明月、張東來、裴弘等四大巡察院幹部在左，梁鈺、徐烽、費正豐等盟主直屬部門幹部在右，中間讓出一條通道。
數秒鐘後，林重出現在入口處。
他和往常一樣，仍然穿著那件樣式普通的黑色練功服，除了戴在右手上的墨玉扳指以外，沒有任何多餘的修飾。
「拜見盟主！」
幹部們不約而同地抱拳行禮，動作整齊劃一，就跟事先排練好似的。
林重表情不變，左右環顧一圈，微微頷首示意，徑直從人群中穿過，走向前方那座黑紅色高塔。
梁鈺當仁不讓地率先跟上，然後是澹臺明月、徐烽、裴弘、張東來等核心高層，再之後是薛征、梅琨、段毅、宋驍等高級幹部。
至於曹元秋、秦飛凡、趙靖、費正豐等部門負責人，只能和包括陳青在內的一眾盟主近衛同行。
林重來到高塔之下，看著眼前這座猶如利劍般直插雲霄的壯美建築，眸光平靜無波，不知在想些什麼。
盟主不開口，幹部們更不敢吭聲。
靜謐的氣氛籠罩了整個止戈園。
眾人肅然而立，眼觀鼻，鼻觀心，連呼吸都下意識放輕，唯恐驚擾到了最前面那道沉思的身影。
「炎黃武道大會召開之前，我曾與杜懷真閣下見過一面。」
林重沉穩清晰的嗓音忽然傳進所有人耳朵。
雖然不明白盟主想說什麼，但是幹部們紛紛集中精神，側耳傾聽，唯恐漏掉半個字。
此等涉及頂尖大人物的秘聞，而且還是由當事人親口講述，平時哪有機會聽見。
「那時，我初入武術界，對功名利祿毫無興趣，從沒想過當武盟之主，唯一的夢想是攀登武道巔峰。」
林重的語氣不疾不徐，娓娓道來：「其實，哪怕到了現在，我的夢想也沒有改變。」
聽聞此言，幹部們心思各異。
有的人認為林重是在凡爾賽，有的人則認為林重是在敲打自己。
畢竟連盟主都表示對功名利祿毫無興趣了，你還好意思醉心權力嗎？
唯有最了解林重的梁鈺，知道他僅僅只是睹物思人了而已。
「我問杜懷真閣下，為什麼要建立炎黃武盟。」
林重緩緩轉身，面向眾人：「他回答說有三個原因。」
「其一，當時神州內亂剛剛結束，武術界百廢待興，諸派為了搶奪地盤互相攻伐殺戮，他不忍心看到生靈塗炭；」
「其二，人生在世，總要留下痕跡，他雖然志在超脫，亦無法免俗，想成就一番事業，不負平生所學；」
「其三，為晉升太上忘情之境作準備，修煉需要大量資源，他沒那個精力親自收集，建立一支勢力是最有效最簡單的辦法。」
聽完林重的講述，饒是幹部們俱都心性堅定，也不由露出驚愕之色。
他們不是驚訝於林重講述的內容，而是驚訝於杜懷真居然對林重如此坦誠，簡直可謂推心置腹。
畢竟，那可是橫壓武術界一百年的鎮國武聖啊。
「後來，我又問了杜懷真閣下第二個問題。」
林重眼帘低垂，聲音平淡如水：「我問他，在他眼裡，武盟是個什麼樣的組織？」
「他的回答是，要看他處於人生的哪個階段，對已經決定徹底斬斷紅塵因緣的他來說，武盟只是個負擔和累贅。」
「所處位置不同，看待事物的方式便迥然而異，活得越久，站得越高，越能感受到生命的脆弱和渺小。」
「在歲月的洪流面前，沒有什麼東西能保持不變，愛情、親情、友情、仇恨、憤怒......都會隨著死亡而煙消雲散。」
不知為何，氣氛陡然變得壓抑起來。
幹部們心裡沉甸甸的，說不出是什麼滋味。
即使只是通過林重的敘述，他們也能體會到杜懷真那種深入骨髓的寂寞，以及舉世無敵的孤獨。
「叮咚！叮咚！叮咚！」
便在此時，一陣輕風吹過，懸掛在高塔檐角的金色風鈴隨風搖擺，發出悅耳的聲響。
「後來，炎黃武道大
會召開，我擊敗一眾候選者，又專門來了止戈園一趟，第二次見到了杜懷真閣下。」
林重仰首望天，氣質縹緲莫測，身影仿佛和曾經的鎮國武聖重疊：「我必須弄清楚，他為什麼選擇我。」
「那天，我和他站在這座高塔頂端，他問我看見了什麼。」
「我看見了高樓大廈，車水馬龍，芸芸眾生，萬家燈火。」
「杜懷真閣下說他曾經看見過和我相同的風景。」
「於是我明白了，他之所以選擇我，是因為我跟武術界沒有任何牽扯，可以代替他，守護這煙火人間，不用受外力掣肘。」
話語及此，林重體內騰起一股恢弘浩瀚的氣息，雙目神光乍現，令人無法逼視：「自繼任以來，我所做的一切，不管是剷除密情局遠東情報處，還是推行武術界改革計劃，都是為了這個目標。」
「而今天與真武門談判，同樣是為了這個目標。」
「我對隱世門派沒有絲毫偏見，當然也不摻雜任何個人感情，若真武門願意顧全大局，改弦易轍，我可以敞開懷抱重新接納他們。」
「但如果真武門冥頑不靈，試圖漫天要價，挑戰我的底線，我也沒那個耐心繼續陪他們玩過家家，就在這裡作個徹底了斷。」
「希望諸位能和我同心協力，維護好武術界來之不易的安穩，守護好腳下這片飽經磨難的古老土地。」
「談判的工作交給你們，我會以雙眼見證。」
說完，林重的身體冉冉上升，仿佛踩著無形的台階，一步步登上高塔頂端，然後直接盤腿而坐，居高臨下俯瞰。
與此同時，止戈園外，傳來車輛行駛聲。
真武門的車隊到了。
「梁小姐，由你擔任談判代表，我來當你的助手，怎麼樣？」澹臺明月抬頭看了一眼，沉聲對梁鈺道。
梁鈺並未推辭，乾脆利落地點頭：「沒問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