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要聲明:最近幾節中的清河郡守楊積善應該為楊善會。\\www.yibigЕ.com\\酒徒筆誤,多虧讀者提醒才發現。在此向讀者道歉。
對於張金稱的夫人柳兒,杜鵑的心裏面一直懷有幾分敬意。對方教導她怎麼樣在男人面前展現一個女人的溫柔,教導她怎樣才能更好地把握住男人的心思。甚至教導她怎麼於巨鹿澤中自處,既不讓自己麾下過於龐大的實力使得程名振感到威壓,又能利用這些實力小心翼翼地維護兩個人的利益。
無論這些指點是否有效,但其中包含的善意是任何明白人都能感覺得到的。特別是準備嫁妝,縫製嫁衣,收拾新人需要的物品等方面,如果不是柳兒,杜鵑甚至都不曉得該找誰來幫忙!但這一次,柳兒的勸告杜鵑卻無法接受了。她無法眼睜睜地看著自己的男人去和敵軍拼命,自己還若無其事地坐在屋子裡面擺弄衣服簪環。她更不能容忍眾位寨主在是否救援問題上猶豫不決,以至於貽誤最佳救援時機。以前大當家帶領近十萬眾都沒能打得過楊善會。程名振和王二毛兩人的部屬滿打滿算都不到四千,怎可能在老賊面前全身而退?
「他既然敢冒這個險,必然有冒險的理由!」見杜鵑根本不聽自己的勸告,柳兒側身一步,緊緊擋住屋門,「他身邊最重要的人就是你,這節骨眼兒上如果連你都不相信他,還讓別人怎麼相信他?好妹子,聽姐姐一句話,坐下繼續縫你的衣服。在巨鹿澤中,這會兒不知道多少人在看著你。你在這個節骨眼兒上坐得越穩,對程兄弟的幫助越大!」
除了坐著等待最終戰果之外,不可以做任何事。杜鵑瞪大水汪汪的雙眼,怒火卻一點點在目光中熄滅。她自己也帶兵打過仗,知道臨戰最忌諱的便是添油之舉。即便自己將麾下弟兄全帶出去支持丈夫,當大夥趕到戰場時,雙方也已經分出了勝負。如果程名振獲勝,她的瘋狂舉動只會成為別人的笑柄。如果程名振已經戰敗,匆忙趕到的援軍根本無法扭轉戰局,只會被敵軍和敗退下的嘍囉們一道當鴨子趕。
兩個女人默默坐回自己的位置,繼續低頭穿針引線。手中的縫衣針一瞬之間又變得重逾萬斤,不是穿過了界,便是提起時太快,以至於扯斷了堅韌的葛線。外邊的蟬聲和蛙聲卻不管人的心情,「呱、呱、呱……」,「知了,知了,知了……」一聲比一聲大,一聲比一聲急,急得人透不過氣來,急得人眼淚直往鼻孔裡邊鑽。
終於,有幾聲腳步傳來,打碎了蛙鳴與蟬聲糾纏。杜鵑的身體猛地晃了晃,艱難地坐穩,然後用手中布幔快速掩了掩,蓋住指尖血漬。
來的人不是送捷報的信使。五當家郝老刀的人不可能回來的那麼快。除了信使之外敢在她的營地如此張揚地行走,並且邊走邊說笑的男人只有三個,一個是她爹杜疤瘌,一個是她的未婚夫程名振,剩下的一個,只能是大當家張金稱。
隔著敞開的窗子,見到兩個女人還在若無其事地縫製衣服,張金稱和薛頌兩個忍不住放慢了腳步。印象中,杜鵑從來沒像今天這般有女兒氣,那一針一線中流露出來的溫柔與乖巧,簡直讓他們懷疑屋子裡邊換了另外一個人。但擺在窗下的兵器架子,還有掛在牆上的硬弓,卻告訴他們眼前這間屋子的主人還是原來的那個主人,只是因為某個眾所周知的原因,所以才不吝於展示自己的溫柔。
「大當家,您怎麼有空到這兒來了!」畢竟沒練過武,柳兒無法和杜鵑比誰更能沉得住氣。聽到屋子外的腳步聲停止不動,趕緊放下針線,起身笑臉相迎。
「二伯特地來接柳兒姐姐麼?」見柳兒已經起身,杜鵑也只好收拾針線,斂衽為禮。「薛大叔怎麼也來了,您手頭的事情忙完了?」
「沒,今天沒什麼事情。隨便,隨便走走!」明知道杜鵑不可能對外邊的消息一點兒也不知情,薛頌還是被親眼看到假象弄得有些發懵,楞了楞,笑著回應。
「侄女這裡沒收拾過,如果二伯和大叔不介意,請到外間屋裡稍作片刻,侄女這就讓人奉茶!」跟柳兒學了幾個月的待人接物,杜鵑做起來還真有幾分閨秀模樣。只是她表現得越從容,張金稱和薛頌兩個心裡越沒底。趕緊擺了擺手,笑著阻止,「那個,茶我們就不喝了。在主寨那邊已經灌飽了肚子。我們兩個到這邊來只是隨便逛逛,順帶通知你一聲,九當家去挑宗城去了。可能會跟楊白眼兩個對上!」
杜鵑輕輕一笑,臉上瞬間寫滿了自豪與自信,「是麼,他可膽子真夠大的。什麼時候的事情?現在把宗城拿下來了麼?」
「沒那麼快!兩天前他從清漳出發,滿打滿算,今天也就才走到地方。不可能立刻就打起來。」張金稱裝傻裝不過杜鵑,只得將自己前來的目的和盤托出,「那楊白眼也很不好惹,咱們是不是派援軍過去,我一直在猶豫。算起來你也是一個當家人,所以想聽聽你的主意!」
「侄女能有什麼好主意啊,大當家怎麼安排,侄女怎麼做就是!」杜鵑笑得臉都酸了,目光卻愈發堅定。『相信他,如果連你都不相信他,別人更不會給他予信任』柳兒的話一直在她耳畔炸響,讓她不得不收起心中的恐懼,從容面對即將到來的命運。「不過我想他這麼做,一定經過再三考慮。大當家派不派援兵,結果都不會相差太多。」
「你看,我說小九兄弟胸有成竹吧!」沒等張金稱琢磨出杜鵑到底想表達什麼意思來,二當家薛頌已經開始興奮地拍手。「小九娶了鵑子,真是幾輩子修來的好福氣。咱們一堆大男人看著都發懵的事情,鵑子一句話便給解決了!」
「也是,派兵過去,也未必趕得上兩軍交手!」張金稱本來就在派援兵與不派援兵之間徘徊,聽杜鵑也支持薛頌的建議,立刻對程名振的信心大增。「只帶著三千兄弟就敢硬挑楊白眼,也就是咱們巨鹿澤,才能出這等好漢。無論勝敗,只要是小九能平安回來,我一定親自出澤去接他。***,今後誰再笑咱們巨鹿澤沒人,老子把九當家往那一戳,保准臊得他們一個個都抬不起頭來!」
笑罷,他也不再多囉嗦,隨便向柳兒叮囑了幾句,拖著二當家薛頌轉身回主營。耳聽著外邊的腳步聲去遠了,柳兒終於透出了一口氣,伸手向脖子扇了幾下涼風,喘息著說道:「我的小姑奶奶,你可真有本事。先前還跳著要去跟人拼命,轉眼就穩重得像泥菩薩一般!」
「還不是姐姐指點的及時!」杜鵑淡淡一笑,慘然道。巨鹿澤不派援軍,自己終於沒有落程名振的臉。但萬一程名振戰敗,可能連巨鹿澤都回不來了。她可以陪著程名振一道賭博,並接受所有輸贏結果。但無法再等,無法只是等待捷報或噩耗的傳來,卻不做任何事情。
「沒事,九當家去年一個人,也能在張大當家的幾萬兵馬中走個來回!」上前握住杜鵑冰冷的手指,柳兒低聲安慰。「當初所有人都認為他必死無疑,但我就相信,他福大命大,肯定能活著回來!」
「那會兒和這會兒不一樣!」杜鵑感覺到對方掌心的溫度,卻忽略了對方身體和說話時聲音的顫抖。「那會兒我在張大當家營中,現在卻是他一個人。我不派兵去添亂,也不求人派兵落他的臉。我自己……」輕咬貝齒,她斷然決定,「我自己去打探消息,不讓他自己跟人拼命!」
柳兒被杜鵑目光中流露出來的果決嚇了一跳,破天荒地沒有繼續阻攔,「那你怎麼跟大當家說?你剛才還跟他說不用派援軍,現在卻又追上去說要出澤幫忙!」她仰起頭,看著杜鵑的眼睛追問。心中突然好生羨慕,為什麼會掄刀動槍的女人不是自己?
如果自己有杜鵑一半的身手,也不必再依附於任何人。那樣,就可以遠遠地逃離巨鹿澤,在前方某個必經路口,等著他的經過。不敢奢求他屬於自己,但能與他並肩舉刀,同生共死一回,這輩子也活得甘心。
「剛才說不用派援軍,因為我把自己當成巨鹿澤的七當家。現在,我自己出門迎接我的丈夫,這個理由總是說得過去吧!」杜鵑低頭,望著為自己擔心的柳兒,鄭重解釋。她可以不是巨鹿澤的七當家,卻不可以不是程名振的女人。在初次見面的那一刻,在他文縐縐地跟自己掉書包的剎那間,這個決定便已經做好。
只是別人沒提起,自己一直也沒注意而已。
但心裡一旦發現了這個決定,便是生生世世,永不悔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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