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拉德新曆964年初,德洛斯帝國境內一派欣欣向榮的景象,有著「黃金之都」美譽的帷塔倫落了滿地素白,染了滿城清淨。
若提起最近有什麼值得稱道的事情,可茶餘飯後閒談一二,打發時間,還真是不少。
其一是皇帝陛下不慎偶感風寒, 咳嗽不斷,但年初年末政事紛雜,他也顧不得休息,只能帶病上朝。
其二,皇帝陛下的三兒子,也就是三皇子赫伊德·巴登, 將要與北方第二領地亞斯文侯爵的獨女約瑟芬小姐進行訂婚。
帝國上上下下都很看好這樁喜事, 三皇子殿下赫伊德天資聰穎,才能卓越, 在修煉進度上也頗為不俗。
才僅僅十三歲的年紀,他學習先帝赫侖·巴登留下的帝國劍術,就已經快要突破職業者了。
在三位皇子之中,也是最快的一個。
亞斯文侯爵的女兒約瑟芬小姐雖然出身於較為蒼茫的北方,但少女豆蔻年華,出落的美麗大方,亭亭玉秀,同樣是飽讀詩書,舉止文雅。
除了兩個孩子的婚事是天作之合的喜事以外,在政治層面上也有非常重要的意義。
北方第二領地以「亞斯文家族」一家獨大,且領地的子民們勇猛善戰,是帝國不可忽視的一股軍事力量。
然而北方領地的資源較為貧乏, 惡劣的沙漠環境占據四分之一,還有荒蕪的山脈連綿起伏, 又與環境終年寒冷的斯頓雪域,民風彪悍的班圖族接壤。
種種因素之下,就誕生了一個頗為尷尬的情況,北方領地不適合派去過多的軍團進行駐守,而且也沒有其他貴族願意跑到那荒涼之地。
但無論怎麼說,都還是帝國的領土,是德洛斯的子民。
於是,北方的亞斯文侯爵雖然在爵位只是侯爵,但話語權的重量,比起幾位公爵也不逞多讓,甚至還隱隱超出。
一般外派的貴族依據爵位不同,私兵也就幾百至幾千左右,頂多外加幾個騎士團,但亞斯文侯爵統領著北方的所有子民,隨時都能拉起十幾萬的軍隊,完全不是一個檔次。
現任的皇帝有心削弱,但又顧慮重重,進退兩難。
如今三皇子與約瑟芬小姐訂婚,無論從哪個層面來說,都是一件可喜可賀的事情。
不僅加深了第一第二領地的聯繫,還有助於鞏固皇權的統治。
「咳咳, 柯納德,這件事就交給你去處理吧咳」
現任皇帝忍不住胸膛的癢意,一陣劇烈咳嗽,臉色漲紅,他吃過藥了,但這次風寒似乎觸動了他肺腑的老毛病,咳嗽怎麼也不見好。
「柯納德領命。」中年的柯納德跪地遵命,一頭寸發顯得很精神。
輝煌閃亮的皇宮大殿,用一道長長的書畫屏風互相隔開了皇帝和大臣之間的視線。
屏風上面畫著帝國的萬里疆域,一山一水俱都磅礴大氣,豪邁沖天,出自名家之手,由皇帝題詞,耗費整整三年才構成這山河之圖。
君主的威儀不能有損,但緊急的政事又不得不處理,需要皇帝的金口玉言,只能暫時這樣做了。
「另外,有預兆說,北方斯頓雪域的冰龍有甦醒的跡象,說不定什麼時候班圖族就會有異動,亞斯文,你要萬分警惕。」皇帝喘了口氣繼續說道。
「是,陛下。」亞斯文侯爵也正值壯年,他身材孔武有力,面容有不怒自威的氣勢,道:「萬一冰龍異動,是按照先皇的約定,租借出夏特利麼?」
「嗯,冰龍斯卡薩的威脅有目共睹,處理不慎,可能會發展成第二個狂龍之災。」皇帝頷首,淡淡道:「夏特利是帝國邊境的小城,靠近灰地沙漠,資源貧乏,物產不豐,把居民轉移出來,暫時租借給班圖族也無妨,畢竟一旦發起戰爭,可就不是背井離鄉那麼簡單了。」
把班圖族真的逼急了,為了生存破釜沉舟,那麼帝國就不得不抽調多個軍團進行北伐,勞民傷財不說,還完全沒有價值意義。
因為就算把班圖族的人全給消滅了,萬年雪山那個鬼地方,有誰願意去駐守麼,連個星星點點的油花都沒有,去打他幹嘛。
留著班圖族不僅能節省一大筆額外軍費開支,還能讓他們絞盡腦汁去率先對付冰龍斯卡薩,替帝國打頭陣,可謂一舉兩得。
「還有,擺案台,點白燭!帶人上來。」皇帝陡然重了幾分語氣,聲色冷厲,任誰都能聽到那股子勃然怒氣。
擺案台,點白燭的另一層意思是,皇帝陛下要殺人了。
「那斯提克子爵,你是一省律法官,卻知法犯法,縱容親友手下肆意妄為,還收納他人賄賂,貪污腐敗,從你府邸中收繳的資金粗略估計起碼七千萬!凡是向上級投訴你的人,要麼是被打的斷胳膊斷腿,要麼就是消失的無影無蹤。」
皇帝硃筆在判決上重重一划,都沒給對方求饒的機會,冷斥道:「誅三族,其他相關者全部以律法處刑,不赦!」
嘩啦~
滿朝文武齊刷刷跪了一地,按照傳統來說,處死貴族,是要高呼陛下開恩的,但還沒等他們開口,皇帝又繼續說道:「靈伍德伯爵身為行省統領,有失察之罪,這麼大的問題你卻說不知曉?一派胡言!靈伍德家族發配西北領地,家族擔任帝國監獄的監獄長,不可回帷塔倫。」
可能因為心情過於激動,導致咳嗽又嚴重了幾分,話語的後半段都有些嘶啞了,皇帝不得不被僕人們攙扶著離開,他需要暫時的休息。
少年姿態的三皇子恰好路過,恭恭敬敬給父皇請安後,又趁著這一難得的機會,鬼鬼祟祟偷偷溜進了皇宮大殿。
以往父皇總是嚴禁他進入這個地方,但十來歲孩子旺盛的好奇心,比調皮的貓兒還難阻止。
金碧輝煌的皇宮大殿,恭敬跪伏的群臣,他們一個個在外耀武揚威,聲名顯赫,如今卻頭不敢抬,大氣都不敢出,生怕「君恩」降臨到自己頭上。
伴君如伴虎,雷霆雨露,俱是君恩啊。
赫伊德·巴登好奇盯著那一尊象徵權利巔峰的王座,鬼使神差一般悄悄坐了上去,下面跪伏的群臣竟無一人察覺,畢恭畢敬。
母親曾告訴他說,這天下有億萬把椅子,你都可以去坐,但唯獨皇宮正中央那一把,你是坐不得的。
案桌上的白燭火苗搖曳,劃下判決的文件更是刺目,君主硃筆一划,逆者皆死。
這,就是九五之尊的皇帝!
夜林一手拿著一個翻開的日記本,撫摸著大皇女柔順靚麗的秀髮,若有所思道:「所以說,當年的里昂和你其實一樣,都是儘可能的表現優異,但卻坐不上那一把椅子。」
「嗯嗯,」西莉亞慢吞吞的回應,嗓音有些含糊不清。
日記本,聽起來有些匪夷所思,里昂皇帝居然有寫日記的習慣,奇怪了,正經人誰寫日記啊。
西莉亞臉頰紅潤,抬頭喘了口氣,猜測道:「大概是因為,很多秘密他誰都不敢說,只能用日記的方式來傾訴一下心緒吧。」
那一次偶然之間的坐上王座,注視著群臣跪伏,一筆斷生死,給了赫伊德·巴登很大的心靈觸動。
他是皇帝的第三個兒子,依照傳統來說,根本沒有機會登上那個座位,但是野心的種子,已經悄然萌芽了。
關於里昂的日記本,西莉亞找到後便交給了他,詢問是否要進行摘抄出版,其中不乏野心之言,頗令人觸目驚心。
一位暴君近三十年的心路旅程,絕對是一份非常珍貴的資料。
「可以私人收藏,但這是皇室醜聞,還是不外泄為好。」夜林搖頭,可以公開,但起碼是三五年之後,不是現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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