場面短時間就這麼僵持住了。一筆閣 www.yibige.cc
這位千意姑姑乃是皇后的貼心體己人,跟著皇后在後宮之中沉浮多年,雖然算不得什麼情同姐妹,但用左膀右臂來形容絕不為過。
兩個人不知鬥敗了多少個「深受皇恩」
的妃嬪,歷經無數千鈞一髮的時刻,總是能夠和皇后兩人你唱我和,所向披靡。
在這世上,前朝和後宮的爭鬥之中,其實根本就沒有幾次是誰真的犯了什麼事才會東窗事發。
大部分的時候是被人用了百口莫辯眾口鑠金的冤屈手段罷了。
可是今時今日,在面對白榆這個九皇子妃不按常理地出招,就連千意姑姑一時之間也根本想不出破解之法。
她雖然對皇后萬分忠誠,卻無論如何也做不到將自己的肚腹刨開,再一寸寸割斷腸子,來證明自己沒有吞下暗器。
而皇后當然也不可能讓自己的貼身姑姑,為了證明莫須有的冤害,就當真剖腹宮廷。
因此皇后在指著白榆嘴唇發抖了片刻之後,視線不著痕跡地朝著不遠處的婢女掃了一下。
很快一個婢女連滾帶爬地跑過來,對著皇帝的方向叩頭說道:「啟稟陛下,奴婢萬死,但是奴婢在九皇子妃讓我們全部都退出去的時候,奴婢心中覺得不對勁,就沒有真的退出去,而是躲在了柱子後面悄悄地偷看。
親眼看到了九皇子妃將那暗器藏在了自己的身上,並沒有讓千意姑姑吞下去!」
皇后的面色微微一松,這殿中的許多婢女,都是皇后身邊最得用的人。
論起玩「飛冤駕害」
空口吐箭,這個九皇子妃還嫩了一點。
而這第一個婢女出來指認白榆之後,很快又有第一個婢女出來叩頭請罪,說自己也沒有按照九皇子妃的無理要求退出去,也躲在其他的角落。
接一連三,很快就有四個人出來作證,說是全部都親眼看到了九皇子妃將兇器藏起來,然後又趁機出了宮殿,在福安宮的門口才被千意姑姑給攔住,否則說不定此刻已經直接跑掉了。
白榆一個一個看過這些婢女,又順著這些婢女看向了皇后。
皇后方才微微失態的表情已經徹底穩住了,甚至對著白榆不著痕跡地勾了勾唇。
「九皇子妃,不必再拖延時間,將兇器交出來,好生讓陛下辨認一番!」
「陛下,」
皇后看到白榆終於抿住了嘴唇,儼然一副徹底百口莫辯的樣子,回頭看向安和帝說,「臣妾原本想等著陛下親自辨認,可是這九皇子妃不知道將兇器藏在了哪裡,陛下也已經聽到了,她方才還帶著兇器險些跑出了院子,不知道有沒有同夥在暗中接應!」
「她現在遲遲不肯交出,還一直胡言亂語,想必正是因為看到了那兇器上面的銘文,無非是因為那銘文乃是鎮南將軍段洪亮旗下,啟南軍的銘文!」
皇后看了一眼太子謝玉山的方向,而後對著皇帝道:「太子也看過了兇器,是太子認出的銘文!」
皇帝的面色在聽到啟南軍的時候,陡然變得嚴厲
起來。
太子原本好好坐在那裡,皇后這樣說,皇帝自然會看向太子。
太子不可能拆自己母親的台,而且事情到如今幾乎已成定局,九皇子妃方才牽扯千意姑姑的舉動,看上去確實像是困獸之鬥。
在這福安宮中,沒有任何人能夠為九皇子妃佐證情況之下,今日這個罪她認也得認,不認也得認。
謝玉山從座位之上起身,對著皇帝的方向躬身跪地,開口聲如碎玉,字字清脆。
「回父皇,那兇器之上,確有篆刻啟南軍的銘文。」
謝玉山說:「只是兒臣也只是在兵部見過一兩次,並不能夠完全確認,還需要親自辨認。」
這算是坐實了皇后說的話。
白榆跪在殿內,聽到了太子幫著皇后說話,嘴唇微微地抽搐了一下。
劇情里說謝玉山這個男主角是個明正端華之人,如今看來也不盡然。
或許書中描寫都只是他們的一部分而已,一個真正的人怎麼可能只有一面呢?
謝玉弓不也表面是一個大反派,背地裡就是一個莽莽撞撞的毛頭小子嗎?
謝玉山在劇情之中最終能坐上皇帝之位,想來也絕不是什麼至清之水。
畢竟水至清則無魚,他身邊總要有人替他做那些骯髒之事,才能維持他作為一個主角光偉正的形象。
而謝玉山向來朗月清風,的確是最讓皇帝省心和滿意的一個皇子,前些日子又因為主動為九皇子請封,在皇帝的心中他不僅恭敬孝順,還十分愛護手足。
無論是朝野內外的風評,還是坊間珠玉太子的美譽,都全方位地證明了謝玉山是一個澧蘭沅芷的神仙人物。
因此謝玉山一開口,安和帝立刻就信了皇后的話。
再看向白榆的眼神,就帶上了十足十的威壓和森冷。
但是鑑於白榆之前的一系列表現,皇帝已經不會再將她完全當成一個寡廉鮮恥品質低劣的庶女,到底給了一份屬於真正的九皇子妃的尊重。
安和帝開口問:「九皇子妃,你還有何話說?」
白榆不緊不慢,對著皇帝叩頭道:「皇后娘娘和太子之言,臣女無話可說,但是臣女今日獲此滔天大罪,想必小命不保。」
「臣女只想請陛下寬慈,容臣女問幾個無傷大雅的問題,臣女也好能夠死而瞑目。」
皇后微微眯眼,不著痕跡地冷哼。
雖然不想再讓白榆妖言惑眾,可她也能夠左右皇帝的決斷。
果然大殿之內再度寂靜了片刻之後,安和帝開口說:「你問。」
「臣女第一個問題是想請問,這幾個婢女。」
「你們幾個,確認都親眼看到了我將兇器藏起來,然後帶出了屋子嗎?確定完全看清楚了?」
其中一個婢女飛速抬頭看了皇后一眼,而後咬牙道:「當然看清楚了!
九皇子妃想要誣害千意姑姑,奴婢們雖然身賤,卻不能裝作不知!」
幾個人義憤填膺地全部都搶
聲回答自己確實看清楚了。
白榆又問了一遍:「你們當真確定看清楚了?塞進懷裡的是宮宴之上的兇器,還是其他的簪子呀或者是手帕之類的嗎?」
幾個婢女又頻頻點頭,指天指地地說自己絕對看清了。
白榆這才滿意地點點頭。
跪在白榆身側不遠的千意,也忍不住開口道:「皇子妃還是休要垂死掙扎,快說出那兇器到底在何處吧。」
大殿上方的皇后也開口說:「已經問完了,九皇子妃應該死心了吧?」
白榆看了皇后一眼,跪在地上對著皇帝又拱了拱手,雖然沒有開口說話但是意思非常明顯,這大殿之內是皇帝說了算。
皇帝讓她問問題,皇帝都沒有開口,皇后哪有開口資格?
果真皇帝微微蹙眉看了皇后一眼,皇后收到皇帝略帶責怪的眼神,心裡頓時惱火不已,恨不得將大殿之中的九皇子妃亂棍打死。
這妖精實在太會蠱惑人心攪弄風雲,今日不除日後必成大患!
白榆則是將目光轉到太子謝玉山那邊。
開口問道:「我想請問太子殿下,太子殿下當真看清了那兇器之上的銘文篆刻的乃是啟南軍的紋樣?」
謝玉山嘴唇微動,看著白榆的眼神清透如水,也冷然如冰。
他和皇后想得一樣,這個九皇子妃本事確實了得,若不能為他所用必定要除之。
白榆等著謝玉山的回應,礙於皇帝的承諾,不得不應:「是的。」
白榆點了點頭,而後對著上方的安和帝說:「啟稟陛下,臣女還有最後一個問題,希望陛下能夠讓臣女解惑,臣女才好安心赴死,或者交出什麼莫須有的兇器和同夥。」
「事到如今你竟還想狡辯!」
皇后怒斥白榆。
白榆不理她,把她當空氣。
只看著安和帝,像條忠誠的,只能看到安和帝一個神的信徒。
這一舉動,顯然很大程度地愉悅了安和帝。
所有君王全部都有這個毛病,那便是喜歡被人尊為唯一的神。
果然安和帝說道:「允。」
白榆說:「疑惑也比較好解,還要勞煩皇后娘娘和太子殿下配合一下。」
「實不相瞞,臣女當時確實是看著九殿下處理傷勢,也親眼看著太醫把兩個兇器都取了出來。」
「只是當時九皇子在危急之刻,臣女根本就無心去看那兇器到底有什麼紋樣,臣女不敢妄言,當時兇器之上血淋淋的,臣女連那兇器是什麼形狀都沒有看清啊。」
「因此皇后娘娘讓臣女來辨認兇器,一開始就是找錯了人。
只可惜剛才還未等臣女說明,這幾位婢女就急不可待地將臣女拉去了偏殿。」
「陛下,臣女在偏殿也沒有看到那兇器,只是在那裡坐了一會兒,然後千意姑姑說去取兇器,把臣女一個人扔在殿裡。」
「之後又過了沒有多久,有兩個眼熟的婢女,就是之前伺候臣女和九殿下的婢女,跑來跟臣女
說,九殿下又發了癲症,在找臣女呢,要臣女趕快去看看。」
「陛下定然也知道,愛一個人,總是會關心則亂。」
「臣女想著那婢女能隨便開啟福安宮偏殿的門,自然是得到了皇后的授意,也來不及到正殿稟報一聲,就急急地跟著那個婢女出去了。」
「一直到了門口,臣女被千意姑姑攔住了去路,這才發現自己貌似上了當。」
「大膽!」
皇后一拍桌子,指著白榆道,「滿口妄言!
你難不成是在指責本宮冤屈你不成!」
安和帝眉頭緊鎖,聽到這裡被這一波三折的事情也攪和得心煩。
他看著白榆,白榆依舊不理皇后,對著安和帝最後叩頭道:「現在臣女正如陛下所見百口莫辯,但是臣女在死之前請陛下為臣女解最後一惑。」
「請陛下著人抬來屏風筆墨。」
「既然這幾個婢女口口聲聲詛咒發誓地說看清楚了一切,還有這位千意姑姑,既然是親自去拿兇器給我看,自然也看清楚了兇器是什麼樣子。」
「臣女想請陛下將她們全都分別隔開,給她們筆墨讓她們把她們看到的兇器原樣畫出來。」
「因為臣女真的很好奇,兇器到底是什麼樣子的。」
白榆的聲音非常穩定,甚至是輕飄而放鬆的。
只是白榆說完了這句話之後,不僅跪在旁邊一直當聽眾的一皇子面色變得極其難看,七皇子微微張嘴都能塞進去個雞蛋。
就連皇后也是頃刻間容顏慘白,有點像謝玉弓說的那個吊死鬼。
太子更是轉動扳指的手陡然一滑,指甲摳在了自己的手指之上。
白榆這個時候又陡然加重了語氣,突然間將矛頭轉向了面色慘白的皇后。
「皇后娘娘!
還請皇后娘娘和太子殿下也一同畫上一畫,好以解臣女之惑!」
事情到這一步,場中除了面色慘白的皇后,那四個婢女已經慌得快昏死過去了。
白榆料定皇后根本就不可能有真正的兇器模樣,如果有,她何必繞這麼大的彎子逼迫栽贓她?
直接扯出啟南軍就能把事情從皇子們相互迫害,變成邊關伺機謀逆。
到時候就算謝玉弓能夠洗得清白,救駕之功一樣付諸流水,還會在皇帝心裡埋下一根釘子,段氏一族的最後一個將軍,怕也留不下活不成。
皇后繞了這麼大一個彎子把她也兜進來,很顯然就是因為謝玉弓已經成功替換了兇器,甚至比白榆說出真相之前還要早。
既然如此,皇后跟她唱的就是空城計。
空城計的話那幾個婢女又是事急從權蹦出來的,她們怎麼可能看過真的兇器?
皇后就算是得到了一個真的兇器,也不可能把那麼重要的東西給一群婢女看。
但凡撒謊就一定會有漏洞,白榆可是撒謊的行家,皇后的這個謊言看似天衣無縫,白榆若是妄圖自證,就會陷入謊言的旋渦當中難以自拔最終被淹沒。
但是白榆讓他們自
己來證明。
只看他們如何「無中生有」
罷。
白榆陡然提高聲音把皇后唬了一個哆嗦。
而後又對皇帝道:「陛下,若是待會這些人畫不出真正兇器的模樣,那麼臣女是否能夠理所應當地認為,是皇后看臣女不順眼,夥同婢女甚至是勾連當朝儲君給臣女做局,妄圖置臣女於死地。」
白榆每說一個字,皇帝的面色便沉一分,皇后的面色便白一分。
「而且陛下,臣女一介蒲柳之身,浮萍之命,何須勞動皇后和太子殿下如此費盡心機地坑害?還要牽扯上什麼邊關大將?」
「若是讓那些風餐露宿,飲敵軍鮮血聊以取暖,捨身捍衛家國的將士們聽說了,該是何種誅心滋味啊」
皇上陡然轉移視線,看向了面色變幻的皇后。
皇后上前一步,顫聲道:「陛下!
萬萬不能聽信此女的妖言,她出身微賤,詭計多端,怎能由得她」
「住口!」
安和帝的聲音陡然一厲,低沉厚重的聲音響徹在寂靜的大殿之中。
竟然還吼出了那麼一點低磁性感的感覺。
白榆的耳邊像是有一股滋滋拉拉的電流轉過一樣,現在終於知道謝玉弓到底有哪裡像安和帝了,他那一副犯規的嗓子原來是遺傳。
安和帝雷霆一怒,皇后被嚇得後退了兩步,跌坐在椅子上面。
安和帝對著殿外吩咐道:「來人!
搬幾扇屏風,準備筆墨!」
皇后強撐著自己才沒癱坐在椅子上,求助一般看向謝玉山。
謝玉山這個時候也不能辯解什麼,他垂目朝著下面跪著的白榆望去,眼中終於不再是一片清澈,而是生出了些許的晦暗和莫測。
很快屏風就搬過來,幾個婢女是被人給架到屏風做出來的隔間裡面,好像一群被迫上考場的舉子一樣,一臉的死到臨頭。
就連千意也頻頻看向皇后,到如今真的是想不出任何的辦法了。
就算她願意把肚腹刨開替主子盡忠解難,可皇帝如今怕是也容不得她血灑大殿了。
很快筆墨拿到了皇后和太子的旁邊,在皇帝陰沉的注視之下,太子和皇后也只能接過筆墨。
皇后的手抖得不成樣子,反倒是謝玉山還算鎮定,如今這件事情已經沒有任何轉圜的餘地。
他們只能乖乖認錯。
雖然因為君王震怒需要短暫蟄伏,但是皇后的母族,太子在朝中經營多年的勢力,如同沉在海底的未曾露出水面的巨石山。
又豈是一艘小船撞上來就能撼動的?
果然皇后也明白這個道理,還未等畫,便「撲通」
跪地,對皇上說:「陛下,臣妾知錯!」
「是臣妾是臣妾因為看不慣九皇子妃為人傲慢,對臣妾不敬不恭。
才會出此下策太子,太子並不知情,是生怕陛下責罰臣妾,才會幫著臣妾說話的!」
「陛下不知,這九皇子妃私下有多惡劣,其他的幾位皇子妃全都深受其苦,告到臣妾這裡想
要讓臣妾做主臣妾疼惜幾個孩子,只是一時糊塗」
皇帝面沉如水,看著皇后簡直像是不認識她一樣。
皇后多年來從無錯處,一直都和太子一樣盡善盡美,未曾想第一次出錯,竟犯下如此愚蠢的令他顏面無光的事情。
皇帝嘴唇幾動,最後竟是不知要如何斥責她。
平日裡總是犯錯的人,偶爾乖一次會被無數人誇獎,但是平日裡從來不犯錯誤的人,如果突然間犯了一次錯誤,所有人都會覺得此人過分。
「你身為皇后之尊竟然!」
皇帝被氣到撫住自己的心口。
「陛下!
陛下臣妾知錯,陛下千萬要保重身體!」
太子也從座位之上起身跪在地上,對皇上低聲說:「父皇,母后已經知錯了。
所幸如今還未釀成大錯,請父皇一定保重龍體。」
白榆跪累了,正在畫畫的婢女昏過去了兩個,有一個察覺死到臨頭,已經嚇得失禁了。
而她們畫出來的東西,簡直千奇百怪,包括千意姑姑雖然聽說九皇子中的是短箭,也根本就畫不出能夠藏在琴里的特製短箭的樣子。
到如今皇后的謊言已經成了真實的鬧劇。
一時間整個大殿之中熱鬧非凡,因此就沒有聽到門外有人在闖福安宮的聲音。
謝玉弓緊趕慢趕地過來,結果被門口的一眾侍衛給攔住了。
皇后的宮殿門口平時是沒有這麼多侍衛的,因為皇帝剛剛「遭受行刺」
,所以禁衛軍圍攏在這裡里三層外三層。
再加上皇后之前有意交代,若是九皇子來了要盡力攔住。
所以謝玉弓第一時間,根本沒能進得來。
在門口的方向聽不到大殿之中發生了什麼,謝玉弓急得滿頭大汗,亮出了九皇子的令牌,如今已經顧不得裝什麼心智不全。
因為他在來的途中想到了白榆之前在私會太子的那一夜,抱著他說的那些話。
她要為了他的封號,告發太子「逼奸」
。
太子畢竟是儲君,而且在朝堂內外,甚至在民間的聲望都是很高的。
就連皇帝也不可能不顧太子的臉面。
如果九皇子妃是在萬壽宴的當天,當著各國的使臣滿朝文武揭發太子,那皇帝就沒有辦法捂住「家醜」
自然要秉公處置太子。
那樣謝玉弓確實能夠伺機而動,蠶食吞噬太子的勢力網,順勢打壓。
但是即便是那樣,九皇子妃這個膽敢以身撞網的女子,也十有八九是活不成的。
謝玉弓之前就是要看白榆肯不肯為自己去死。
可是如今如今宮宴之上他成了救駕之人,局勢扭轉,他已經初露頭角。
想要一夕之間除掉太子是絕不可能的。
而且謝玉弓現在明晰了自己的心意,不在意她的欺騙和搖擺,他有信心能壓得住她,也能讓她心滿意足地待在自己身邊得到想要的一切。
謝玉弓絕不希望白榆再以命相
搏,去拉太子下水。
況且這不是在宮宴之上,這可是在皇后的福安宮中,是太子和皇后的老巢。
若是她當真說出一切,就算安和帝不殺她,就連皇后和太子也不會容她苟活!
因此謝玉弓站在正午熾烈的太陽之下,第一次面臨難以抉擇的境地。
他若是硬闖,恐怕皇帝對他的猜忌和忌憚會徹底坐實。
可是他的九皇子妃生死未卜,還不知是否會讓皇后和太子生吞活剝,他又如何能置之不理呢?
謝玉弓猶豫的時間不足一息,便已經攥緊了手掌,朝著侍衛撞過去——
而此時此刻,宮殿之中的白榆,在看到皇后和太子見事情敗露了竟然想大事化小。
而且安和帝垂眸按著心口,面對自己的皇后和自己最心愛的兒子,顯然出現了軟化和搖擺。
安和帝嘆息道:「你貴為皇后,為何要如此」
「陛下,臣妾真的只是一時糊塗,臣妾知錯了,請陛下一定要保重龍體嗚嗚嗚。」
皇后見大事不妙,就開始示弱,開始梨花帶雨。
她這麼多年在皇帝身邊侍奉,得皇帝恩寵看重,自然也是盡心盡力的。
皇帝見她如此示弱,自然也想起了她的好處來。
只可惜
白榆聽到皇帝這麼說,心想著不好意思了,這個龍體,今天怕是保不住了呢。
白榆掏出了一直沒能掏出的那條手帕。
提高一些聲音,說道:「陛下為臣女解疑,臣女也來為陛下解疑。」
皇后聽到白榆再一次開口,身形本能地顫了一下,卻不是因為害怕,坐到這個位置,她背後龐大的母族和勢力就是她的底氣。
她現在只覺得應該直接把九皇子妃這個賤婢推到荷花池裡淹死,而不是如此大費周折地冤枉她,讓她的陰詭巧言繞了進去,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
皇后哭得滿眼通紅,回過頭來惡狠狠地看向了白榆。
就連皇上看著白榆的眼神也不怎麼溫和。
畢竟人心都有偏向,這麼多年皇帝最偏向的就是皇后和太子,皇帝雖然想要公允,只可惜他這個帝王的胸腔裡面生的也只是人心罷了。
他也只是一個凡夫俗子罷了。
只不過白榆的目的並不是哄皇帝高興,她根本就不在乎皇帝到底高不高興。
白榆終於舉起了那塗了米糊的太子的絲帕。
米糊調到稠度適中,幹了之後,誰能分得清上面是什麼?
對著皇帝說:「陛下,這絲帕乃是太子的貼身之物,至於為何會在臣女手上,皇后和太子為何今日要治臣女於死地,請容臣女細細稟報。」
皇帝看了一眼自己的身邊,他身邊一直默默站著的一個小太監立刻快步朝著下方走來,接過了白榆手上的帕子。
白榆並沒有立刻遞過去,而是高聲提醒道:「臣女勸陛下不要親自伸手,這種污穢之物,陛下只需過過眼便好。」
小太監拿著那絲帕上了台階,遞到了皇帝面前。
皇帝看了一眼就認出了太子專用的紋繡,謝玉山到這個時候,一直端方自持的容貌,終於微微有了些許變化。
他當日確實是一時疏忽,被這九皇子妃的演技所欺騙,落下了這個把柄。
皇帝看了太子一眼,原本內心所向自然是太子,可是他見到自己向來喜怒不形於色的兒子,神情竟然有了變化。
皇帝就像一個向來最滿意自己的雕塑的雕塑者一般,驟然發現雕塑之上竟有一道裂痕,如何能夠不驚不怒?
他對著白榆說道:「你且說,你為何會有太子的貼身之物!」
白榆不忘禮儀,恭敬叩頭道。
「萬壽節前夕,臣女府中的下人,幾經輾轉將一個女子的遺物,送到了臣女的手上。」
「這遺物乃是膠州鴻雁大總管的母親臨死之前,被他親戚拿走的,現如今那個親戚家中有了困難,就想用這個衣物向鴻雁大總管換取一些錢財。」
「臣女聽聞之後,用一些錢財將這遺物換回,令人用九皇子妃的令牌,頻頻去宮中宴請鴻雁大總管。」
皇帝聽到這件事情還涉及了鴻雁,登時眸色更厲。
白榆未等他惱怒,立刻道:「臣女有罪!
臣女不應該為了一己之私,妄圖結交陛下身邊的內官。」
「只是九皇子府內設施陳舊,九皇子失智心癲,無法撐起府邸,臣女一介庶女出身,又不善主持中饋。」
「臣女和九皇子過得捉襟見肘,陛下幾番賞賜都被臣女拿去變賣,買了些給九皇子補身子的藥物。」
「但是馬上要入秋了,府內的一些屋舍需要修繕,九皇子的病情有了起色,也需要更多的金貴藥物來治療。」
「鴻雁乃是內廷總管,若是與他哪怕有那麼一點點的往來,每月送到九皇子府內的一應用品,都能好一些。」
「臣女不在乎房屋是否陳舊,但是臣女需要為九殿下尋覓珍貴草藥,也是實在沒有其他的辦法了!」
皇帝聽到這裡,雲裡霧裡,但是一腔的怒火逐漸積攢。
無論是對皇后對白榆還是對太子,包括對底下那兩個蠢兒子的怒火都已經無處發泄,已經堆積成山了。
而白榆繼續道:「鴻雁大總管根本不理會臣女,臣女幾次三番約不到人,最後打著九皇子病情有所好轉,想要帶給鴻雁大總管看一看的名頭,終於把人給約出來了,鴻雁大總管答應與臣女在城郊的兀瀾閣見面。」
白榆到這個時候都沒忘了把鴻雁給摘出來,讓皇帝覺得鴻雁是因為自己的兒子才會去見面,總好過讓皇帝覺得鴻雁是去私會皇子妃。
白榆說:「臣女那夜帶著膠州來的信物,是想好生祈求一番,讓鴻雁大總管以後多多看顧九皇子。」
「但是孰料那日臣女赴約,前來赴約之人卻並非鴻雁大總管,而是當今太子!」
白榆的話音落下,大殿之內傳來了兩聲抽氣之音,皆是來自做了半天
背景版的一皇子和七皇子。
他們是無論如何都沒有料到(),這件事扯來扯去最後竟然扯到了太子的身上!
七皇子震驚得張開嘴都能看見胃了?(),一皇子則是露出了一絲意味不明的笑。
皇后的嘴唇直抖,側頭看向了太子,太子看了皇后一眼,微微搖了搖頭。
他也不知道這個九皇子妃到底是要做什麼。
白榆繼續說道:「臣女並不知道太子為何知道鴻雁大總管與臣女的約定,還藉機假傳消息,讓臣女和鴻雁大總管錯過,著人領著臣女,去了兀瀾閣的富榮來水榭。」
「臣女見到來人是太子之後萬分震驚,當場跪地問好,只是」
白榆說到這裡,低頭頓了片刻。
似乎是萬分難以啟齒。
而她的這個停頓也吊足了大殿之內所有人的胃口。
謝玉山緊緊攥著扳指,直覺這個九皇子妃接下來絕非要說什麼好話。
果然片刻後,白榆慢慢地抬起了臉。
她已然是淚流滿面,雙眼血紅,神情似玉山崩毀,山海倒轉。
「陛下臣女臣女要狀告當今太子謝玉山!
他為尊不慈,淫猥下流,蠻來生作罔顧人倫!」
「他於水榭之中□□臣女,口言欲品弟妻之滋,事後又放諸多狂語,淫穢難聞,臣女無臉複述!」
「太子殿下還說九殿下痴傻如童,無法庇護臣女,任他踐踏淫辱,是臣女之命,事後揚長而去」
白榆放聲慟哭,又隱忍住聲。
幾番隱忍,在皇后喊著「你休要滿口胡沁!」
,太子豁然起身,滿眼震驚看著她。
還有皇帝的厲聲質問:「你可知構陷儲君的是什麼罪」
之中。
白榆哽咽出聲道:「這絲帕為證,其上乃是太子精陽。」
皇后目眥盡裂,太子表情崩毀。
他面上甚至未來得及填滿憤怒之色,便被迷茫取代。
殿內站著的所有侍從全部跪地。
七皇子和一皇子更是眼睛瞪得像銅鈴,若是沒有眼眶束縛,恐怕下一刻就要奪眶而出——
而也正是因為這短暫的寂靜,殿內眾人終於聽到了有人要闖入福安宮的聲音。
「九殿下,九殿下您不能進殿,恐衝撞了陛下,待微臣先派人去稟告九殿下!」
白榆這時候滿臉泥濘淚痕,決然看向安和帝,快速說道:「臣女當時奮力掙扎,卻因為身體孱弱未能逃脫。」
「但是也以鬢間髮簪,劃破了太子右手手心,留以佐證,陛下自可查看!」
「當日兀瀾閣之內人馬如潮,想必見過太子與臣女之人也並不難找。」
「太子還有一件衣袍被臣女割破,陛下若想求證,想來這些都未來得及湮滅!」
安和帝看向太子,太子人如燒紅的烙鐵般,羞憤欲死,卻無言以對,默默攥緊了結痂未退的手心。
之前向皇帝奉茶敬酒,皇帝還詢問過他手心
()的傷處,他只說是練劍所傷。
安和帝以為他又是萬事在皇子們中爭第一爭榜樣,還慈愛地「訓斥」
他,要他莫要求勝之心太盛,為君者不必太重修身,更要修心。
修慈愛博廣,海納百川之心。
謝玉山張了張嘴,只怕一句毫無證據只像強辯的「兒臣沒有」
讓皇帝更加震怒不已。
他這輩子如何也未曾想到過,他竟然有一天會被人以「□□弟妻」
之名,告到御前。
他最無法容忍骯髒污穢之事,白榆這一下,不亞於兜頭給他潑了一頭洗不清的淤泥。
他簡直快氣瘋了。
但是想來擅長把自己裝在沉穩殼子之中的本性,又不允許他破口大罵。
他想要辯解,可人證物證俱在,那夜他確實去了,也確實截了鴻雁的邀約,對其不受收買聊以警戒。
他已經是洗不清了。
男子如何證明自己的貞潔?
絲帕是他的貼身之物,其上精陽謝玉山閉了閉眼,目眩頭暈。
片刻後睜眼,他死死瞪著白榆,欲將他刻在眼底,烙印在胸。
皇后氣得發瘋尖叫,欲要從台階上下來,撕爛白榆的嘴,卻一腳不慎踩空台階,狼狽地滾在地上。
安和帝面色青黑,按了一下自己的胸口,窒悶轉為刺痛,眼前也開始陣陣發黑。
而門外侍衛和九皇子周旋的聲音越發逼近。
大殿的門終於被「撞」
開。
「哐啷」
一聲,門板因為用力過度,撞在了門扇上,又彈回來。
眾人朝著門口看去——
謝玉弓故意被侍衛所傷,又蓄意弄崩傷口,滿身是血地闖進來。
白榆正是抓住了這個巧妙的時刻,知道謝玉弓進來了,連頭都沒有回。
再度提高聲音,對著皇帝淒聲控訴:「陛下!
臣女在事後本無意苟活,甚至投河欲死,可將死之際,想到了九殿下,臣女出街赴約之時,答應給九殿下帶街面上的糖人且九皇子心智不全,恐遭人迫害,臣女不能死,也不敢死。」
「如今如今九殿下於昨夜已然徹底恢復神志,臣女無言面對他。
而皇后和太子今日之舉,皆是要置臣女於死地,堵臣女控訴惡行之口,欲絕後患!」
「臣女死不足惜,還請陛下好好地照看九皇子,他一心只有陛下,還請陛下慧眼洞識人心,莫讓明珠蒙塵,魚目混之!」
「臣女自知罪孽深重,願以一身尚且未曾被玷辱的熱血,洗清滿身污穢,這便以死謝罪——」
白榆說著便起身,朝著門口處的一根柱子決然撞去。
那姿態視死如歸氣勢如虹,若當真撞上柱子,她不用死遁了,說不定直接就撞回現代了。
奔跑途中白榆看到黑影一閃,心落了地。
白榆的頭最後「砰」
地一聲,撞在了謝玉弓寬厚的手掌上。
白榆腦子依舊「嗡」
地一聲,意識有片刻的昏沉。
而後順勢「昏死」
過去,成功跌入謝玉弓的懷抱之中。
默契啊兄弟!
白榆不著痕跡地在謝玉弓懷裡勾了下唇。
昨晚沒白讓你磨了半宿啊及時雨小月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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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七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