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玉弓看了「太子得新寵」
的這個消息,坐在桌案前面沉思了許久。
謝玉山從來不是個貪花好色之人,謝玉弓對他並不是長年貼身監視,畢竟太子也有武功高強的影衛,但是謝玉弓卻也沒少在東宮的範圍之外監視。
太子謝玉山表面看上去不染纖塵,實則平日裡也基本如此,他骨子裡自戀自矜,連動他後院那兩個側妃的時候都屈指可數。
恐怕是他覺得沒人配得上他那「謫仙臨世」
的身體。
因此娶了側妃好幾年,一個孩子也沒弄出來,安和帝對此頗有微詞,總想給謝玉山塞人。
怎麼可能在這個和他「全面開戰」
的當口上,突然間就從山中帶回來個尼姑寵幸?
太子若當真自暴自棄想要宣洩,也不太可能去碰尼姑。
單是「狎弄出家人」
這一條,就足以讓太子的聲譽掃地。
哪怕太子被他逼得狗急跳牆,也不是這麼個跳法。
除非對方根本不是什麼尼姑
謝玉弓的眼皮直跳,他有個頗為致命的揣測,卻死活不敢深想,立即派人去東宮仔細探查。
只不過想要探查東宮並沒有那麼容易,尤其是在謝玉山早有準備的前提之下。
謝玉弓的幽冥死士如同鬼影一般能夠來去無蹤,之前在皇城之中犯下的那些殺滅朝臣的案件,到現在還在大理寺當中掛為懸案。
可是太子母族強盛,在朝野上下盤踞多年,太子東宮的人也不是什麼軟柿子。
雖然達不到幽冥死士那種超脫常人的能力,可是太子暗衛多如牛毛,幽冥死士說到底還沒有真的化為惡鬼依舊是肉體凡胎,想要在太子蓄意布置的「天羅地網」
之下探查出消息,也是千難萬難。
謝玉弓派人探查了整整五天,死士們連太子的主院也沒能進去,幾番交手雙方各有死傷,就連修羅也只能在遠處看上一眼。
「看身形應是無差。
但是那女子頭上戴帷帽,屬下並沒看到真容,她身邊圍攏了七八個婢女,每一夜的深夜都從太子的寢殿之中被攙扶出來。」
修羅如實稟報,對著謝玉弓的書桌跪地。
他肩膀之上還有因這幾日探查被箭矢射出的穿透傷,修羅身手鬼魅,身為幽冥死士的統領,連他都受傷的話足可見東宮的戒備何其森嚴。
對方很顯然設下了一個圈套,只等著他們朝裡面跳。
謝玉弓陷入了一種兩難的境地之中。
修羅說看身形應當是無差,那個女子是被太子當成尼姑帶回東宮寵幸的,基本上就已經能夠斷定——是他的恭王妃白榆。
他就說太子不可能突然之間喪失理智。
謝玉弓閉了閉眼睛,手中抓著的玉筆發出了清脆的一聲「啪」
,竟是被他生生給掰斷了。
謝玉弓看著跪在地上的修羅嘴唇幾動,最終只說道:「叫所有人都撤回來」
他不能明知道是陷阱還往裡跳。
而且太子帶回一個「尼姑」
這般胡鬧的事情已經過去這麼多天,想必安和帝也已經知道了太子東宮發生的事情。
安和帝沒有任何表示,必定是太子已經同安和帝說明了其中利害。
而太子東宮如此戒備森嚴,謝玉弓的人幾番去探查,雖有重傷卻無人身死,對方甚至用上了足以遮蔽一個庭院的大網,顯然是想要活捉。
恭王妃白榆,就是誘餌。
一旦他的人落入陷阱,謝玉山就能向安和帝證明,是他謝玉弓心懷不軌妄圖爭奪儲君之位,還會攪弄起這惠都風雲。
近日大理寺卿,也就是謝玉山其中一個側妃的父親,在這兩日已經露出了想要臣服謝玉弓的意思。
他絕不能在這個時候自亂陣腳。
可是他的恭王妃白榆為何會跟太子在一起?
謝玉弓幾乎將博運河方圓數百里的地皮翻過來了,在整個惠都中恨不得挨家挨戶看過,都沒有找到白榆的蹤跡。
難道她從一開始就在太子東宮嗎?
謝玉弓的人不是沒有找過尼姑庵,只是沒有找過尼姑庵後面廢棄的屋舍罷了。
謝玉弓心中的妒恨和惱火,這幾日如同沸騰的熔岩一樣在他胸腔翻滾不息。
可是最壞的揣測,便是白榆當真是太子的人。
便是她逃走之後直接進入了太子東宮,現在又和太子裡應外合,引誘他跳入陷阱。
可謝玉弓是絕對不願意更不可能相信這個理由,畢竟白榆和他在一起的時候那一切都不是假的。
不可能是假的。
她只是害怕了才會走她應該只是不小心落入了太子的手中。
謝玉弓派人把婁娘找了過來,將白榆落入太子手中之事告知她,又闡明了其中的利害。
婁娘總算是鬆了嘴,謝玉弓這才知道白榆一直都藏在皇城之外的尼姑庵後山。
而馬上臨近秋獵,太子手中的其他事務暫時都被安和帝分給了旁人,只剩下承辦秋獵一事。
他的人必定會巡視獵場周圍,以保秋獵順利進行。
白榆之前在皇宮坑了太子一次狠的,太子手下的人能認出恭王妃倒也說得過去。
找到白榆恐怕只是恰巧。
她雖然聰穎絕倫,更是有顛倒黑白之舌,可她畢竟也只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女子。
太子東宮就是狼窩虎穴,她憑藉自己絕無脫身的可能。
謝玉弓不知道什麼時候把那支筆緊緊地攥住了自己的掌心,筆桿戳著他手心,像是戳在他的心上。
他腿上的傷還在恢復的階段,如果他沒有受傷的話他就是拼著九死一生,也會去一趟太子東宮。
可是除了幽冥死士和他之外,恐怕沒有人能夠活著從太子的天羅地網之中逃出來。
現在派人過去想要搶人是不可能的,雖然落入太子的手中也沒有任何一個幽冥死士會出賣他,但那只是做無謂的犧牲罷了。
謝玉弓只有裝著若無其事地等待,只有等待太子先出招,才有破局的可能。
()
他吩咐完修羅之後,一個人枯坐在桌邊許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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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從母妃死後,謝玉弓就沒有一刻不想著那登天之位。
可他能夠蟄伏,能夠隱忍,能夠靜待時機。
但現在不同,此時此刻謝玉弓從未有如此迫切地渴望將一切全部都踩在腳下,徹底手握生殺。
那樣他才能夠保護他想保護的人,而不是像這樣要裝著不在意,才能讓他的王妃少受一些折磨。
他絕不能對太子示弱,一旦他開始示弱,一旦他開始後退,太子一定會竭盡所能地利用白榆,那便不是僅僅從他的寢殿之中攙扶出來而已。
他會讓她無比悽慘,甚至會將她拆分成幾塊,每一塊論斤稱著和謝玉弓交換利益,威逼利誘謝玉弓步步後退。
到最後謝玉弓即便是把人救了回來,得到的也不太可能是個人了。
這種手段他實在是太過清楚,他替他母妃洗清冤屈,用的便是這種招數對付那不肯作證的宮人。
將那宮人所在意之人大卸八塊後送給他,最後逼迫他不得不說出實話,謝玉弓也因此被太子抓住把柄,落了一個草菅人命私德有虧的名頭。
而到如今就算太子不想手染鮮血,他的母后他身後的母族也不會允許他心慈手軟。
謝玉弓只能裝作分毫不讓,甚至要更進一步地逼迫太子。
而只有太子在不相信他不在意他,又從他這裡得不到任何利益的時候,才不會在短時間內讓白榆死亡或者傷殘。
謝玉弓原本打算緩慢逼近的步子,因為謝玉山的這一手開始變得激進。
他當夜便命人將明日會在朝堂之上彈劾他「濫用職權誣害朝臣」
的大理寺卿同僚的頭顱,送到了大理寺卿的桌案之上。
原本謝玉弓會等待大理寺卿陷入彈劾風波,太子無暇顧及他,再出手去救人,順勢將開始搖擺的大理寺卿收入麾下。
好讓大理寺卿從為太子肅清刑部,變成為他肅清刑部。
但是謝玉弓等不及了,因此用這種近乎逼迫和恫嚇的手段,讓大理寺卿迅速下了決定。
而正因為如此,太子又在陰溝里崴了一次腳。
他安插在刑部之中的那些官員,很快在相互的撕咬和彈劾之中落馬。
安和帝每一日早朝坐在廣隆大殿之上,耳邊聽到的全部都是各種朝臣做下的各種陰私惡事被揭發檢舉。
從貪污受賄到寵妾滅妻,從草菅人命到官員狎妓,一時之間滿朝文武人人自危。
正所謂水至清則無魚,安和帝並非不知道這些朝臣在私下時屁股都不乾淨。
沒有人會在手中掌握某些權勢的時候,不去利用這些權勢來謀私,兩袖清風剛正不阿的官員自然是有的,然而古往今來這樣的官員鳳毛麟角極難拉攏,而且不與他人聯合,註定勢單力孤。
勢單力孤能做成之事有限,直接不理會便好。
()朝臣的屁股不乾淨,安和帝向來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但是當著滿朝文武被人給扒了褲子,露出了不乾淨的地方,安和帝作為皇帝,就不可能不管。
短短几日的工夫,落馬的朝臣像下餃子一般,簡直要塞滿三司。
太子雖然表面上不動聲色,但是從皇宮之中下朝回到東宮,尤其是在經過皇后的寢殿之後,面色是一日更勝一日陰沉。
而此時此刻身處在「風暴之眼」
的白榆,雖然體會著身邊詭異的「寧靜」
卻也已經根據太子連日以來的作為,嗅到了山雨欲來大廈將傾的味道。
做了無數種揣測,最後得出比較靠譜的結論是謝玉山在拿她做棋子。
而時至今夜,太子終於對她撕開了粉飾太平的偽裝,開口說話了!
「母后一直都對你念念不忘,想邀請你去福安宮之中喝杯茶。」
太子開口之後,白榆還未曾來得及畏懼「皇后請她喝茶怕不是要灌她開水」
,瞳孔就急劇地舒張而後又收縮。
因為太子那一把如玉碎裂冰般的嗓音,變得像一隻被掐住了脖子的公鴨發出來的鴨嗓。
這怎麼回事?!
怪不得他這麼多天不說話,白榆還以為他故作高深!
不過白榆很快就知道怎麼回事了,因為謝玉山將脖子上面一直纏著的那條「時髦的白紗」
解了下來。
白榆的眼睛陡然張大,看到了那一圈才剛剛癒合不久,因此泛著一種和太子瑩潤白皙的皮膚完全對抗的艷紅的猙獰傷疤。
他好像被人砍掉了脖子又重新接上,而且接上的針腳格外粗糙,像一個蹩腳的繡娘摸黑縫的。
在這燈火通明的室內,配合上他的一張面無表情的臉,不知為什麼顯得鬼氣森森。
嘶!
誰敢把太子傷成這樣子?
謝玉山沒讓白榆猜,聲音聽上去平穩實則有些陰沉地說:「這是你和謝玉弓去『西嶺』那夜,我自己割的。」
「若非如此,難破謝玉弓為我精心設下的『謀逆』之局。」
謝玉山看著白榆,那一雙眼中被壓抑多時的瘋狂,終於露出了些許不再遮掩的苗頭。
他甚至扯了一下嘴唇,眼中並沒有任何的笑意說:「而你在這其中居功至偉。」
白榆已經和謝玉山對坐著喝茶喝了好幾天了,這幾天謝玉山都是一副「平和溫厚」
的樣子。
雖然逼著白榆喝茶又不讓她方便,一定要把她逼得死去活來才肯放她走算是一種□□折磨,但是白榆已經喝出了經驗,這幾天喝茶喝得很馬虎,一壺水能喝一宿,憋得要死要活的樣子有一部分也都是裝的。
被拖出去的時候腳不沾地的窘迫也是。
謝玉山今天突然間就撕破臉了,此刻終於露出了他隱藏至深的獠牙。
白榆知道她再不說點什麼做點什麼,今晚之後就算命在,人估計也不會全了。
因此白榆幾乎是誠懇地看著謝玉山的脖子說道:「對不起太子殿下
!
妾身當時在宮裡之所以會攀咬殿下,全都是謝玉弓逼的!」
()
殿下也知道他的手段有多麼毒辣,妾身在他身邊的每日每夜無不戰戰兢兢夜不能寐,否則也不可能要去西嶺的路上跳船伺機逃走藏在山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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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殿下,妾身不過是一介身若浮萍的卑微庶女罷了,又怎敢污穢太子清風朗月之名,一切皆是被逼無奈,妾身從未曾想過會攪進這權勢的血雨腥風之中。」
白榆聲情並茂把自己說得極盡可憐,面上的無奈和悽惶,簡直是教科書一樣的無助。
畢竟白榆現在確實挺無助的。
誰來告訴她為什麼這個「全力求生」
,好不容易過了反派那一關,又要和男主角再重來一次!
但是白榆為了自己的小命不吝唾沫,咬牙暗恨的模樣也是聲情並茂。
「可誰知他命那麼硬,一杯毒酒竟然只是毀了臉卻沒能毒死他!
是妾身辦事不力,沒能一杯合卺酒送他上黃泉路,才讓他流毒人間」
白榆順勢從凳子旁邊跪在地上,抬出三根手指舉在自己的臉頰邊上說:「殿下,妾身從頭到尾,都是想要為殿下做事,妾身全族皆是太子的人。」
「妾身從前痴心妄想知道殿下喜愛妾身的妹妹白珏,心有不甘,搶奪了她的婚約是想要毒死九皇子以此明志。」
「但陰差陽錯鑄下了大錯妾身如今早已經不敢再痴心妄想讓殿下的眼睛都停留在妾身身上。」
白榆低下頭兩行清淚滾落,喃喃道:「妾身如今殘花敗柳之身只想遁入空門了此殘生。」
白榆說完之後,用餘光瞟著謝玉山的表情。
完蛋,這招不好使。
雖然她能把所有事情都說得通,變成一個忍辱負重為了謝玉山不惜出賣自己的一五仔。
怎奈何謝玉山不缺溫暖不缺愛,更不缺為他肝腦塗地鞠躬盡瘁之人。
他他媽的是一個生在羅馬的『大小姐』。
所有人為了他前赴後繼死而後已是最平常不過的事情。
並且和所有電視劇小說中的情節都不一樣,真正的大小姐不會吃一頓方便麵,就覺得那味道驚為天人。
白榆得換策論。
因此白榆把臉上的表情陡然一收,換上了興味盎然的笑意。
「哈哈哈哈」
地笑了片刻。
伸手抹了抹自己擰了水龍頭一樣,擰開就往下落的不要錢的眼淚。
徑直膽大包天從地上站了起來。
調整了劍走偏鋒的路子。
回到了謝玉山的旁邊又坐下了,而且和他的凳子是挨著的。
側著身子,逼近謝玉山。
一隻手撐著手臂,側頭看著看向謝玉山,表情玩味,另一隻手在桌子上面快速地點了兩下。
渾身的惡劣全部都被白榆催發到極致,她竟然是開始說起了真話。
「你是不是以為我肯定會跪在地上,聲淚俱下像條狗一樣求你啊?」
()白榆伸手離他鼻尖只有不到兩厘米的距離,說道:「被逼到只能拔劍自刎以證清白的地步,你也真他媽的是個廢物。」
謝玉山在白榆起身坐在他身邊的時候,表情便是陡然一變,眉頭微微皺起。
雖然沒有立刻呵斥白榆,但是被白榆指著鼻子罵了一句之後,手指已經攥了起來。
忍耐快到極限。
他從未被人這樣冒犯過,玉白的手背上面青筋都微微地凸起來了。
白榆則是保持著鬆散的姿勢,扯過了桌子上的一個茶杯,就是謝玉山手邊上的那一個。
然後伸手在杯子的邊上玩弄了片刻說道:「設了這麼多天的陷阱,連根狗毛都沒能抓到,看你這個死了娘的表情,估摸著在朝堂上也是一敗再敗」
「你到底是靠什麼做了這麼多年的太子沒被人弄死?」
「哦我想起來了,靠你那個在高位上站久了,不知道登高跌重摔得疼,腦漿已經被旁人的阿諛奉承烤得乾涸的娘。」
「孫氏一族攤上你們娘倆這樣的,強捧也捧不起來,還不能換人,我都替他們愁得慌。」
白榆把杯子一放「哐」
地一聲,看著謝玉山說:「你抓了我覺得萬事大吉了?你怎麼就不想一想我就在山裡,還是在皇城的腳跟底下,為什麼他派人快把整個皇城都掀開了,圍著我繞圈,卻裝著抓不到我呀?」
「他在給你下套啊,你白長了這麼一張好臉,怎麼腦漿都用來塗臉做保養了嗎?」
白榆說著,還在謝玉山的下巴上勾了一下,帶著狎昵的意味。
姿勢更加放鬆,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樣子。
「你還真覺得我把謝玉弓騙得他娘都不認識,他還能為我出生入死放棄御極登天的機會?」
「你用腦子好好想想,他在皇宮裡苟延殘喘那麼多年,忍辱負重到如今,靠的難道是一副豬腦子,為了一個女人就什麼都不要了嗎?」
「換成是你,你會嗎太子殿下?」
「他是等著我和他裡應外合,讓你覺得拿著我這顆棋子可以讓他跳入陷阱,他卻準備利用我這顆棋子將軍,徹底把你給踩死。」
「你把我抓到這裡這麼多天卻只會給他設陷阱,毛都沒有撈到不說,還讓他咬下去好幾塊肉吧?」
白榆伸手揉了揉自己的額頭說道:「你真是把我蠢得頭疼。」
白榆算是徹底撕掉了自己所有的偽裝,一點也不剩,在謝玉弓的面前都沒這麼幹淨過。
不過真話裡面必然摻雜了謊言,真真假假難以分辨。
謝玉山看著白榆的表情也已經徹底卸下了所有的偽裝,白榆未曾想過這個在書中著重描述的半天朱霞冰壑玉壺的男主角,本身是一個陰鬱小王子。
大概人都是這樣吧,唾手可得的東西都不顯得珍貴。
有人用畢生的力氣豁上性命去「爬山」
,有人生在山頂上因為太冷得了個月經不調。
白榆輕笑一聲說:「他可能確實捨不得我除
了床上可能我幹起來比別人帶勁兒之外,他捨不得的是我的腦子。」
「你想試試嗎?」
白榆微微眯著眼睛,對謝玉山說,「我還以為你真的會坐實『□□』弟媳婦的名頭,結果都這麼多天了只會灌我茶水,造成一個我被你寵幸之後的假象。」
「你覺得謝玉弓會嫉妒嗎?」
「你那點伎倆騙得了誰呀?你得厲害成什麼樣子,活驢上身嗎,我被你幹完了出門還得被人拖著走哈哈哈哈」
「說真的太子殿下,我昨天我也沒見你去你側妃那裡睡覺,整天只知道跟我對坐著灌水,你是不是不行啊?」
「我等你坐實『逼奸』等了這麼多天了,演戲都演累了。」
「嘖,」
白榆說,「說真的,謝玉弓的手中有一整支死士軍團的事情你知道吧?」
「他本身的武藝也非常超群,又有段洪亮為他保駕護航,反觀太子殿下你就雖然母族強橫,但是勝算不大。」
白榆說得口渴,謝玉山變幻的面色,證明至少他被白榆的話驚動了心神。
這就好辦了。
白榆仰頭灌了一杯水,因為動作過於豪邁有一些水直接順著下巴流了下來。
她伸手用袖口抹了抹,像評估什麼物件一樣看著謝玉山說:「你只會像一個好寶寶一樣,向你那個年紀大了腦子被泥漿堵住的父皇證明你是清白的,這樣下去輸的必然是你。」
白榆下結論道:「你最後會死無全屍。」
劇情里謝玉山就是死無全屍世界才崩的。
謝玉弓下手可狠呢。
「你看謝玉弓把勁兒用在了皇帝身上了嗎?他肯定在大肆收攏朝臣氏族,每天不知道忙得多麼歡快。」
「那可都是你這個太子因為顧忌皇帝,親手放開了積攢多年的勢力,他不光拿現成的,還要在暗地裡嘲諷你。」
白榆放下茶杯敲了敲桌子說:「抄課業會不會啊太子殿下?」
白榆的手指爬上謝玉山的脖子說:「多可憐」
「關鍵的時候,你的好父皇相不相信你有什麼關係呢?」
「你抹脖子的這一劍,就算是送給了安和帝,只要你有足夠的權勢能夠穩得住這個朝堂,你難道怕後世傳你得的位名不正言不順嗎?」
「哈哈哈這世上有幾個皇位是名正言順得來的?你難道不知道真正書寫歷史的都是勝利者嗎?」
白榆像一個引誘神仙墮落的妖魔,每一字每一句都在把謝玉山朝著陰溝裡面帶。
三言兩語,把「弒君」
說得像是吃飯喝水。
但是白榆這話又確實尖銳地撬動了謝玉山,因為有那麼一夜,他被「逼」
著謀逆,當真提著劍闖入了寢宮。
雖然那時候是為了自證清白,可是在那之前的安和帝在謝玉山心中幾乎是高不可攀。
但此刻跨過「自刎瀕死」
的痛苦,再回想那天,他當真弒君弒父,又有多難呢?
難的只是無法穩住朝堂動盪,無法在安和帝死後盡攬
大權。
而人性墮落(),往往只需要一個契機?[((),一個瞬間,一個思想的偏差。
更何況是白榆這般真假參半的蓄意誘導?
她可是難得的真話比假話多。
如果她在謝玉山的這個位置上,擁有他這樣得天獨厚的條件。
就算是為了不會在謝玉弓做上皇帝後清算殺死,也絕不可能讓謝玉弓壓著打。
謝玉山輸就輸在他從小長在山巔,「衣來伸手飯來張口」
時間久了,為他前赴後繼的人太多,讓他變得麻木。
他的聰慧和反抗,總是帶著點拘謹過頭的決絕,他變得根本不會自己伸手去「偷」
東西。
先後被謝玉弓砍去「羽翼手足」
,冤枉成「小偷」
,就直挺挺地像個棍兒一樣等著下面一刀砍來,來向「衣食父母」
證明他的「無辜」
,證明他沒偷。
那和被人誣陷吞了寶物,要刨開肚子扒出胃袋割斷腸子證明自己的方式有什麼區別?
他陷入了自證的陷阱裡面。
就像古往今來,一個女子為了證明自己的愛和決絕,總是要自傷自毀才顯得慘烈。
想要用這種方式讓對方傷心難過,對方求而不得悲痛欲絕簡直是個天大的笑話。
她「愛」
的男人,除了唏噓她是個神經病,並且心中更堅定要遠離她之外,不會有任何的觸動。
不「愛」
你的人,你喘口氣都是錯的,證明自己心如磐石又能怎麼樣?
謝玉山總想討好他的「衣食父母」
,可是哪怕是安和帝的手上,難道就沒有至親和同宗的鮮血嗎?
他若不是心中陰影深重,午夜夢回難逃夢魘,又怎麼可能勒令自己的皇子們不可手足相殘?
白榆到這個時候才明白,為什麼這個世界的氣運之子最後會被反派給幹掉,還是好幾次。
謝玉山太順風順水,有點被安和帝給養成了一個爹寶男。
一旦爹的愛不在了,不再為他保駕護航,他必然是惶恐畏懼,昏招頻出。
像當年可笑的白榆,出盡奇招滿口謊言只為了博得一點父母的關注一樣。
都說可憐天下父母心,孩童的心誰來可憐呢?
他們在某些階段裡面只有父母在身邊,父母就是天呢。
不過白榆可並沒有跟謝玉山同命相連的感覺。
她這個「做奴婢的」
可不會去同情「主子」
。
因此白榆看著謝玉山的表情,因為他「從未設想過的路」
而驚動之時。
適時地開口道:「凡人所求,無外乎富貴榮華,美酒美人,無外乎萬人之上,從此不再受人踐踏,我也一樣。」
「我覺得謝玉弓的勝算比你大,所以幫他。
他許諾了我貴妃之位,許諾事成之後不計較工部尚書一家曾經是你的幫手,還會予以高位。」
「但是我現在覺得,你比他可愛,至少比他俊美」
白榆像個貪花好色的浪蕩子一樣,指尖輕輕點在謝玉山手臂的鼓起的青筋之上,可眼中的殺意和冷意卻幾乎要凝化為實質。
奸詐與兇殘畢現,她問,也是在引誘:「我有辦法幫你破局,我甚至可以幫你把他踩死,但你都能給我什麼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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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八章